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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食者和遊民
2017/03/05 05:11:59瀏覽914|回應0|推薦4

到吉隆坡旅遊,我們旅店對街就是商業區,從高處可以看見鬧區新式高樓夾雜著矮舊老屋,頭尾相接的車輛在街巷間蠕蠕而行。我們想到對街鬧區用餐,大街上車子一輛輛穿行而過,絲毫沒有減速禮讓行人的意思。我們在廢氣刺鼻濕熱的空氣中等候,始終沒有膽量直闖過去,只好上天橋越過大街。天橋上來往人多,下橋時還需左右閃躲避開逆道上竄的行人。下橋前看到橋下路中,一個男人對橋屈膝弓身垂頭而坐,右手握著一個裝了零錢的紙杯。他短髮花白,光腳,穿著暗色短袖T恤和黑色長褲,外貌像是華人,手腳健全,找一個粗工應該不是難事。來回陸橋好幾次,總是看見他曲身埋首持杯悶坐。由於他坐在上下橋的通道,過往人不得不繞行,卻沒有人停步給錢。乞討長時間待在街頭,日曬雨淋,吞吐污氣,不只辛苦,出賣自尊,不是人過的日子,為什麼不去打工呢?他掩面行乞,顯見心中羞愧,要不是走投無路,大概不會乞食苟活。

加州的乞丐就坦然得多,不在乎以真面目示人。住家附近時有乞討者,站在交通繁忙的十字路旁,紅燈亮起時,舉著手寫“無家可歸”、“餓了,需要幫助”,“越戰老兵”等破紙牌,走過一輛輛暫停的汽車,乞討零錢。這些乞討者以中年人居多,四肢健全,為何不願工作謀生?有時甚至出現二三十歲的健壯男子,不去工作,寧可乞食,令人不齒。唯有冬天看見寒風中瑟縮的乞討女性,我才動心相助。附近有兩三個中年乞討者時常出現。有一天黃昏路過等紅燈,遠遠看見兩個熟面孔乞討者,收拾好背包,從人行道矮樹叢後取出一輛腳踏車,一男一女併肩離開。我愣了一下,這兩個衣衫整齊,談笑走過的男女,哪裡像是窮酸的乞丐,應該歸類於以乞討為業的上班族吧!

附近的乞討者還有一個特色,幾乎全是白人。加州白人人口佔四成多,稍多於拉丁裔,乞討者中卻只見白人,少見拉丁裔和亞裔。白人家境、教育程度、社會地位一般優於其他族裔,為何不去打工寧可乞討?這個問題涉及層面很廣,包括文化、移民、族群、價值觀等,值得深思。

下了橋,到巷道尾端的地下街用餐。巷道狹窄,來往車輛不斷,行人只能利用兩側不到一公尺寬的人行道通行。入巷不遠半邊人行道被一個瘦小婦人佔去。她身裹光彩盡失單薄的米色印度紗麗,臉包彩色頭巾,腳邊一張灰髒薄被上有提包,瓶水,半開的餅乾,和一個被褥包裹沉睡中的嬰兒。她兩臂環抱,俯身向前,深凹的眼睛呆滯地前望,我不由得多望了一眼。她和孩子為什麼坐在街邊?不會是逛街,不像是等人,也沒有乞討,是被家人遺棄,或遭丈夫趕出家門嗎?

我們用餐的地下街有一二十家小吃店,正值午餐時間,大家擠著排隊點餐、付錢、端著熱騰騰的餐點穿過擠來擁去人潮佔位用餐。地下食街雖然嘈雜擁擠,但是冷氣強勁,餐食可口。用餐後走回熱氣蒸騰的巷道,婦人和嬰兒還在原處。婦人仍然木然而坐,看不出惶恐、失望、憤怒、期盼、或悲傷。行人匆匆走過,沒有人停下關心。沉睡中的孩子表情安詳平靜,他的下一餐在哪裡?母親和嬰兒要到何處過夜?明天呢?她是否知道何處可以求助?

我住的城市遊民不少,冬天夜間政府會將空置的軍營開放收容遊民。營房晚上六點開放,提供遊民淋浴和洗衣設施,用晚餐,在大廳中乾淨的地舖過夜,早上六點必須離開。遊民大多是中年人,一般衣著陳舊,外貌滄桑。有一次幫忙供餐時,看到一對舉止優雅衣著光鮮的母女,毫無遊蕩街頭的塵垢,應是新加入的遊民。女兒大約七八歲,一雙整齊的長辮子繫著紅絲帶,粉嫩的面孔聰慧可愛,嶄新的紅色黑格呢絨上衣好像剛從百貨店的展示窗中取下。看到如此年幼的孩子,就要承受如許沉重的打擊,實在令人心碎。她們白天到何處遊蕩?孩子還能繼續上學嗎?何時才能再住進自己的家?我有一連串的問題,沒有答案。加州的遊民不幸,到底有個過夜、更衣、吃熱餐的地方。吉隆坡街頭的母親和嬰兒要依靠誰才能生存下去?

幾天短暫的停留,街頭的乞討者、巷弄中的遊民、遂和光燦閃亮的雙塔、華貴優雅的清真寺穹頂,一同構建了我對吉隆坡的城市印象。

( 休閒生活旅人手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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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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