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那亞位於意大利西北海岸，西元前600年腓尼基人來此定居，前200年被迦太基人取代，之後在羅馬人統治時期，輸出皮革，木料和蜂蜜。羅馬帝國衰敗之際，熱那亞人自立，成為造船和銀行業中心，12世紀時成為強大的城邦之一，結盟比薩奪得西西里和科西嘉島。其後，它在十字軍東征中擴張，勢力曾遠達黑海和克里米亞。13世紀末，熱那亞打敗比薩，征服威尼斯，成為地中海的強權，實力直追天主教皇。我們沿著海岸公路駛向熱那亞，晴空萬里，映照著藍天碧海，疏落的洋房沿著山坡綠地而建。

巴士駛離高速路，進入市區時，駛入單向泥土路迂迴前進，四周景觀雜亂，好像通過工地。正在好奇時，當地導遊提到前些時的災難，欲言又止，她語氣悲傷，我們不好追問發生了什麼災禍。巴士繞行了二三十分鐘才到達市中心的費拉里廣場（Piazza De Ferrari），下車徒步遊覽。費拉里廣場是市內主要廣場，老城外圍，周邊有許多數百年歷史的建築，如劇院，美術學院，總督府、宮殿等。目前也是熱那亞的金融和商業中心。遊人多，許多看來是新移民的非洲小販兜售自拍器和雨傘。很好奇，這樣好的天氣會突然下雨嗎？

熱那亞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城市，我們參訪的重點就是中世紀的老城。老城沿山坡而建，還保留了兩個城門。導遊帶我們循小徑上山，從建於12世紀的城門進入老城區。城門厚實，寬僅容一輛轎車通過，兩側有高三四層樓的圓形雙塔護衛，易守難攻，經過八九百年看來仍然堅實牢固。一幅16世紀熱那亞的畫作描繪依山面海的城市、港灣裡羅列整齊的戰船、和循序進出港灣的商船。即使當時熱那亞勢力已經逐漸衰退，看來仍然繁榮昌盛。

城外小徑上一棟厚重紅磚房，前方插了兩張旗幟，屋頂及外牆有藤蔓攀生，傳說是哥倫布的故居，至少有500多年歷史，目前開放參觀。哥倫布雖然代表西班牙遠航登陸美洲，為王室奪得大片殖民地，並長期生活在西班牙，但他在熱那亞出生，航行美洲後將獲利的十分之一捐助給熱那亞做公益。讀書時學到的“哥倫布發現新大陸”實在謬誤，哥倫布登陸時，印第安人已在美洲生活了約萬年了，何來“發現”之說？哥倫布登陸後奴役印第安人，不從則大肆屠殺，奪取美洲黃金白銀，是歐洲人全球擴張殖民的先鋒，對歐洲人而言哥倫布是英雄。但是對受害的美洲、非洲、亞洲原住民而言是曠世浩劫，歐洲擴張也為中國帶來百年恥辱。哥倫布是雙手沾滿血腥的強盜，不是英雄。

由於熱那亞老城保持了中世紀的風貌，2006年被UNESCO認證為世界文化遺產。老城的屋宇使用石塊、大理石、花崗石做建材，歷經數百年的風吹雨打仍然屹立。建築造型雄渾而典雅，門窗上的石雕精美，一樓入口裝設高大鐵門，它的品味不是一般“豪宅”能夠攀比。老街樓房和樓房相連，街道狹窄，南歐的陽光也不易透入，人行已感覺狹窄，仍不時有迷你轎車或大型摩托車拐出，行人唯有貼牆避讓。地面多是石塊鋪成，雖然不平整，但仍十分堅實。房屋用色鮮活，以暗紅、鮮黃、奶白為主，窗外的木質百葉窗則以墨綠為多，在地中海的陽光照射下色彩悅目。但是近看，很多民宅外牆剝落脫漆，看來缺少維修。

老城沿山坡而建，導遊帶我們走街串巷，時上時下，為的是參觀老城的老店，包括超過兩百年的巧克力店、香料店；有一百多年歷史的糖果店、皮鞋店、和奶油點心店。看得出來，以傳統手法經營的老店是當地人的驕傲，也是老城的一大賣點。但是老店以手工製作產品，價格上不容易跟工業產品競爭，發展觀光或許是唯一的生存途徑。下圖為水果店、“新烤爐”麵包店、“屠夫之店”賣肉品、和從1780年就開始經營的甜品店。老城石塊路沿街均可見下水道鏤空鐵蓋，雖然巷道狹窄蜿蜒，但沒有異味，可見下水道完善，幾百年前城市建設的水準值得佩服。

導遊領我們穿過小巷來到一個廣場，參觀一座修建耗時百餘年，主建物建造於12到14世紀間的聖洛倫佐（San Lorenzo）天主教堂。教堂外觀混合羅馬和歌德式，室內正廳高大，裝飾精美。大門外兩側各有一頭獅子雕像，繁盛時期雕塑，表情為何憂鬱？是否預見共和國的衰微？1941年二戰期間，一艘英國軍艦發射一枚砲彈落在教堂南側，幸而沒有爆炸，至今那枚未爆彈還在。

導遊放我們自由遊逛，我們穿過巷道來到一處廣場，最主要的建築是昔日的總督宮。由於正值午飯時間，廣場邊的露天咖啡座十分誘人，於是放棄參觀，入座歇息點餐。秋天天高氣爽，正午的陽光曬得人暖洋洋的，咖啡店幾乎滿座，我們也跟眾客一起享受悠閒時光。我們點了一客魚三明治，一客醃肉，和兩杯咖啡。咖啡端來時才知道是早上才喝過的，由帥哥沖泡的小杯一口乾的濃苦咖啡。要求換美式咖啡Americano，侍者送上半杯咖啡和一杯熱水。我們將熱水加入咖啡，味道正好，大概要被意大利人笑話不懂喝咖啡了。

熱那亞共和國成立之初，由富商共同推舉出領袖治理，為終身職。領袖獲得政治權力加持，聚斂財富，引起其他人眼紅，因此將任期改為兩年，富商輪流執政。由於執政的利益巨大，富商家庭政治鬥爭激烈，任期縮短後仍不能令有權勢者滿意，以至於執政者成為眾人攻擊的目標，有人當選兩天後就被謀殺。以至於領袖只能生活在重重保護的宮闈中，足不出戶。由於內有奪權鬥爭，外有強敵環伺，加上1340年代黑死病流行人口大減，熱那亞走向衰落，最終併入意大利。

熱那亞目前是意大利吞吐量最大的港口，傳統的金融和造船業仍然興旺，加上觀光收入，是意大利經濟最發達的城市之一。但是城市的公共建設和房屋相當老舊，大半都有近百年或數百年的歷史，近代的建築特別受到關注。1960年代一位知名建築師設計了一座懸空100多尺的公路橋，長2000多尺的橋面由三支300尺高的巨塔支撐，通車後立即贏得眾人讚美，成為熱那亞城市的標誌，是來往市區的交通要道，也是當地人的驕傲。

2018年8月，這座橋樑的橋面突然崩塌，數十輛汽車隨之墜落到下方150尺的下方，導致43人死亡。我們到訪時意外過去了兩個月，當地人仍然處在震驚和悲慟的情緒中。意外的發生有跡可尋，2017年10月檢查中發現了結構腐蝕的跡象，但是沒有人採取進一步行動。意大利雖然是全球第八大經濟體，但是近年經濟發展遲緩，競爭力下降，國債大約是GDP的130%左右。近年來公共建設停滯跟政府財政困難息息相關，老橋崩塌應該不會是單一事件。

熱那亞有輝煌的過去，還算不錯的經濟，但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座老城。人們在數百年的城區中上班、住家、購物、用餐、喝咖啡、過日子；並依靠老街、老樓，和活化石似的老店吸引觀光客。慢悠悠的步調拖慢了時間的腳步，一百年後可能也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如果我是當地居民，可能也要憂心，出入市區的新橋何時才能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