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流行期間避疫，最好待在家裡，少外出，更別提長途旅行了。出門旅行的人都不得已，我就遇到了，而且不止一次。

八月初，有急事必須跑美國一趟。接到消息馬上致電華航，訂了次日機票。早點到機場，二航廈昔日人潮洶湧的景象不再，非常冷清，安檢不用排隊，幾分鐘已經出關。本想到華航貴賓室休息，但因瘟疫關閉，二樓餐飲區也全關了，相當淒涼。走道旁只有少數免稅店營業，銷售員無聊地盼望顧客上門。

我第一個到候機室，睡了一覺，才有旅客陸續抵達，有穿防護長外衣，戴蛙鏡，面罩和口罩。我只有口罩、連帽夾克、和小瓶消毒水。華航中美班次已經大減，但乘客還只有三成，航空業和員工實在辛苦。

華航空姐除了口罩，還戴眼鏡，外罩雨衣。機上服務大幅減少，餐食只有一種和一瓶水，酒、茶、咖啡都沒了。十二小時航程，有人選擇不吃，不喝，不上洗手間，我不行。台灣瘟疫控制不錯，我對台灣出發航班還是滿放心的。因為臨時安排遠行，忙了一天，上機戴耳塞眼罩倒頭就睡。順利到達洛杉磯，機場冷清清，證照查驗從以往排長龍至少四五十分鐘縮短到十分鐘。但是行李運送效率不佳，雖然只有我們一架飛機抵達，拖了二十分鐘才拿到行李。

三月從加州飛台北時，華航剛開始防疫措施，乘客必須戴口罩，上機前量體溫。但除了華航華航職員和乘客之外，機場其他人都沒有戴口罩。八月，洛杉磯機場所有人都戴口罩，是一大進步。但是入境防疫還是落後，入境台灣不但要量體溫，填表提供入境後住址和聯絡方式，還要當場測試手機，以便監管入境旅客的行踪。飛美國只有在華航Check-In前，需要填寫入境美國後的住處和聯絡方式。入境美國沒有任何檢疫措施，也沒有隔離的規定，拿了行李入境後愛去哪就去哪。瘟疫在美國已經造成二十多萬人死亡，管制還怎麼鬆散，讓人憂心。

到南加後，減少外出，買菜盡量用網購，一兩週才上一次超市。但是事與願違，9月份又有事必須到北加州處理，開車單程六七百公里，餐館室內關閉，用餐休息都是問題，因此選擇搭飛機。行前隨身帶了小瓶消毒水，KN95口罩（因為N95有出氣閥，搭機不准使用）。雖然規定機場內要戴口罩，但是有人違規，也沒有人管。到奧克蘭機場領取租車，停車場的職員口罩拿在手中，就是沒有戴上。白人特別討厭戴口罩，不斷上街抗議，有官員因主張戴口罩下台，有門衛因口罩爭執被殺。總統領頭反口罩，讓衛生官員皺眉，大批川粉力挺，對川普忠貞不二，令人費解。有位白人球友問台灣的疫情，我告訴他台灣採用種種措施阻止瘟疫傳播，只有幾百人感染。原以為會贏得他的稱讚，沒有想到他只冷冷地回了一句“哦！警察國家！”，就不願再談。這位朋友不是從未出國的白人藍領，而是曾經在東南亞工作的知識分子，東西方文化的確存在著難以跨越的鴻溝。

和桃園機場不同，美國進機場登機都不需要量體溫，空姐和乘客一樣，除了口罩沒有其他防護。聖塔安娜原是一個繁忙的國內線機場，瘟疫期間旅客大減，十分冷清。搭乘西南航空班機，去程早上八點起飛，規定梅花座，走道左右一排三個座位坐兩人。我們選擇坐在後段，幾乎空的，賣座最多三成。回程搭下午班機，乘客稍多，也只有五成，和平時幾乎滿座差了很多。機場餐廳雖然營業，但是空空蕩盪。

住宿的酒店在機場旁，有舊金山灣景，但是因為受到附近山火污染，霧霾遮天，看不到天空。這家酒店早餐評價很好，可是瘟疫期間餐廳關了，早餐只有簡單餐盒，冷冰冰的墨西哥捲餅，蛋糕，和瓶水。酒店冷冷清清，來客都是不得已才出門，職員跟旅客離得老遠，笑容勉強，完全沒有旅行歡快的氣氛。住房期間不打掃，我們住了三晚，只跟櫃檯要求換了一次浴巾。房間窗子面對舊金山灣，但是大部分時間都是灰茫茫的，什麼也看不見。

餐廳大多只供外賣，此時也不宜入內進餐，只有帶回酒店，在密閉的房間裡用餐純為止飢，毫無樂趣。後來我們發現坐在停車場中的車內，面對灣景吃飯，至少有海風吹襲。離開前一天吹西風，海風由太平洋將霧霾推向內陸，終於看到藍天下的海灣和對岸的舊金山樓房。感覺那一天的墨西哥捲餅，漢堡，和炸芭蕉特別可口。瘟疫期間旅行住宿不行，又不能盡情嚐鮮，毫無樂趣。

我們辦事的地方是舊金山灣區旁一個島上的阿拉米達市（Alameda)。島上海拔低，地勢平緩，自二十世紀初以來作為軍用，直到30年前關閉軍事基地，全部開放。第一次到阿拉米達，沒有想到頗為知名，房價動則上百萬的城市，沿途居然全是百年老屋。車庫狹小，只能停超小轎車，有些車庫甚至窄小到只能並排停放兩輛腳踏車，原來二戰前汽車還不普及，車庫是停放馬車之用。住宅區和鬧區道路幾乎都是兩道，一來一往，想來也是維持一兩百年前的規格，多年沒有拓寬。

有些主幹道是四線，街道上人車都不多，兩旁房屋相當陳舊，天空上橫七八豎的電線，在昏茫的天色下，顯得分外灰敗。台灣也有不少老街，想不起來哪一個城鎮天空有這樣醒目的電線，和這樣的暮氣沉沉。

路邊一間酒吧牆上鮮豔的熱帶風情畫引人注目，仔細看大幅版畫是用來將窗門封死。原來是前些時抗議非洲裔被警察槍殺，遊行隊伍演變成暴亂劫掠，沿大街商店關門避禍。又因新冠肺炎肆虐，只好關門。到海邊渡假衝浪應該只是夢想，因為根據調查，70%美國人可動用的存款不到1000美元，一個月沒有收入應該就要三餐不繼，哪有能力渡假？

停留阿拉米達期間也到了鄰近以加大聞名的伯克萊，電報街還是窄街老屋。隔壁以犯罪知名的港都奧克蘭，破舊的紅磚牆上揖讓佈滿幫派塗鴉，數十年不變。不同的是高速路出口和橋下增添了流浪者和他們的帳篷屋，顯得更加衰敗。90年代的加州總是晴空萬里，空氣新鮮，天藍得像希臘，到處生意盎然。喔！那是往日的好時光。

這幾年熱天山火肆虐，動輒幾百戶房屋甚至整個社區被毀，野火煙塵除了籠罩附近地區，甚至橫越北美，污染東岸的紐約等城市。火災不斷，聯邦和州政府互相卸責對罵，卻拿不出對策，年年重來。下圖自npr.org下載。

防疫也是一無是處，各級政府單位各自為政，開罵和鬥法的勁頭多過做事，不但染病和死亡人數全球領先，甚至總統、白宮高級幕僚和多名軍事將領染疫。瘟疫流行半年來，不但零售餐飲旅遊業蕭條，醫療服務也大打折扣，即使大醫院（凱撒醫院）只有三分之一人員出勤，小病只能電話諮詢或遠距視頻看診。即使染上新冠肺炎，一般百姓能夠獲得怎樣的醫護？不知道。瘟疫至今還是以每天四五萬人確診的速度蔓延，未來還有多少人死亡？何時才見得到盡頭？也許沒有賣點，遠不及總統大選的新聞熱鬧。

長途旅行更深刻感受到這場瘟疫帶來的巨大衝擊，也許生活的形態永遠也回不到從前。應對這場瘟疫也讓很多政府手忙腳亂，讓美國這個超級大國窘態畢露，反科學的領導人，不信邪的老百姓，各行其事的政府單位，使得防疫功能漏洞百出，讓全世界看笑話。連一場瘟疫都沒法團結國人一起對付，阻擋病毒傳播，要如何讓美國再次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