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

到吳哥窟旅遊，去程在金邊機場轉機到暹粒，候機四五個小時，先買電話卡。機場出口外就有一排電話卡小店，5-6美元可上網一周，足夠使用了。拎著行李箱不便外出，買了電話卡就在機場餐廳區候機。機場大約和松山機場相當，七八間餐廳，價格便宜，店員溫和純樸有禮，完全沒有城市人虛浮油滑。我們喝椰子汁、吃水果，午餐，感覺很愉快，五個小時很快過去。

合十禮

登機到暹粒。第一次乘吳哥航空，機艙門口空姐面帶微笑雙手合十迎客。合十禮在佛教和印度教裡傳達友好、平和、尊敬、祝福、或感恩的意思，空姐以合十禮迎客，讓人意外而感動。初抵柬埔寨，店家服務人員和空姐就給我們非常溫馨的感覺。

突突車

回程在金邊停留一夜，做了半日遊。步出機場就有突突車兜攬生意，四人分搭兩輛，每輛10美元。另外一個司機說四人搭一輛即可，12美元。他將車後廂打開，四件行李倒下塞入，用粗繩綁牢，三人坐後排，一人跟司機坐前座，我們就這樣突突地上路了。

堵車

出機場上了一條大馬路，萬車競逐。遇到高橋，載了四個人和四口行李箱的突突車衝刺爬坡，全速直上，強大馬力令人刮目。路上行人、汽車、摩托、突突、腳踏車搶道，到處擁堵。司機左彎右拐駛入小街，走走停停。比起金邊，吳哥窟道路更差，熱門景點只有泥巴小路連接。有天我們走外圈到崩密列，必需經過鬥象台，泥巴窄路旁的空地被攤商和暫停汽車佔據，路過車輛只能迂迴錯車牛步前行，兩三百公尺堵塞了二三十分鐘。觀光是柬埔寨一大財源，每年吸引600多萬觀光客。如果主政者有心，這點交通問題很容易解決，為觀光客解困，就是為當地帶來更多收入。不是做不到，是不做，奈何？

宮門酒店

我們沒有事先安排金邊的行程，等紅燈時問司機是否能帶我們觀光？司機英文有限，但聽懂了，開價40美元包車五小時，太好了，當即答應。我們住在宮門酒店（Palace Gate)，房間大，60多美元帶廚房。市區高樓不多，民居多為紅黃色兩片三角高聳屋頂，色彩鮮豔，造型優美。其中間有佛塔，白塔身金黃尖頂，彷彿傳出佛陀的呼喚，讓人感到分外寧靜。

酒店門面不大，門廳有佛像，小小花池供養鮮花數朵，十分雅緻。酒店是附近少有的高樓，但建在窄巷中，巷道路面不甚平整，角落堆積了垃圾，和酒店的水準反差很大。進入酒店需要爬上七八個階梯，酒店門口有個安保幫忙旅客上下行李。我猜城市的排水不良，墊高地基時為了避免雨季淹水。都市計劃，和都市建設是否上了軌道？令人懷疑。

午餐

酒店check-in後，司機帶我們到臨河餐廳用餐。樓房沒有電梯，爬了六七層上到屋頂的餐廳，四面通風，可以眺望河景。因為包車，隨司機帶路，不知方向，也不知道是那條河。包車的好處是不需做功課，不傷腦筋，反正沒來過，載到哪兒就玩到哪兒。高棉菜混合中國和南洋風，但味道平淡，不鹹不酸不辣不甜。老闆推薦檸檬魚，味道比較酸鹹，是印象比較深刻的一道菜。老闆是土生華僑，普通話流利，他讀書時上午讀柬埔寨學校，下午讀華語學校，孩子也是如此，繼續中華文化的傳承。柬埔寨人口八成是高棉族，華人比例不高，但很多人有華人血統，現任首相洪森祖籍潮州。

皇宮

飯後司機載我們去參觀皇宮，修建於1860年代法國殖民初期，混合高棉和法國風格，非常精美。一旁的玉佛寺收藏有金銀或玉石的佛像，都是無價之寶。

柬埔寨原為王國，1863年法國殖民後讓諾羅敦一世繼續擔任國王，有虛名沒有實權。1953年柬埔寨獨立至今，大致維持虛位的王室架構，首相握有實權。現在的國王諾羅敦·西哈莫尼國王2004年就位，仍居住在皇宮中。

S21安全監獄

70年代柬埔寨殘暴的“赤柬”或“紅色高棉”政權大家都有印象，如今赤柬時期的S-21安全監獄開放參觀。赤柬1975-1979年掌權時廢除貨幣，沒收私人財產，驅趕城鎮居民到鄉間務農，迫害異議人士和知識分子。當權三年多中，害死兩三百萬人。S-21本是一所高中，樓房以粗鐵絲網封死，教室改為牢房，極為粗陋。

S-21先後關押了一萬多犯人，犯人家屬也要入獄。有個中年人現身説法，他九歲時被送入S-21關押，上圖是他入獄時被赤柬士兵包圍，下圖是被越共解救的情景。

S-21為每個犯人建檔，詳列出身、經歷、和親友關係。展示的人犯照片面容憔悴凄慘，大部分都被定罪送出處決。牢房中展出逼供刑具、骷髏頭，地面還有血跡殘留，實在太血腥，不忍拍照，甚至不敢參觀。

看了粗陋殘暴的赤柬監獄讓人心情低沉。對比皇宮和S-21，不禁想問，為什麼有人可享受榮華富貴，卻有這麼多人在地獄受苦？赤柬的領導人多是留法的知識分子，為什麼這麼殘暴的對待老百姓？令人費解。

總理洪森

說到赤柬，不得不提到出身赤柬的現任首相洪森。下圖右為洪森。

洪森15歲參加赤柬游擊隊，1975年隨著赤柬部隊攻入金邊，趕走親美的龍諾將軍。1977年洪森叛逃，投靠反赤柬的越共。1979年越共推翻在金邊的赤柬政權，27歲的洪森被越共任命為柬埔寨外交部長，33歲升任首相兼外交部長。1989年越共在聯合國壓力下撤離柬埔寨，洪森繼續執政，克服內外挑戰，至今掌權已三十多年。看看下圖這個青澀的年輕人，猜得出他就是鬧革命時期的洪森嗎？

商場吃冰消暑

柬埔寨氣候濕熱，午後跑了皇宮和S-21，又熱又累，只想吃冰。司機載我們到一個現代商場，我們買了椰子、切片水果、和鮮榨甘蔗汁，大口灌下，才稍解暑氣。是週末，餐飲區擠滿了客人，多半是年輕人。近十年來柬埔寨經濟維持7%左右成長，在市區和商場裡看得到蓬勃的生氣。

晚餐

喝完冷飲，已經黃昏，司機載我們去河邊大道附近晚餐。華燈初上，馬路上大小車輛相接，寸步難行。右側沿河廣場上到處是散步的、嬉鬧的、跳廣場舞的，全家出遊的，熱鬧如節慶。左側一間間餐廳燈紅酒綠，司機幾經探詢，帶我們到一間轉角餐廳，在走廊入座。柬埔寨物價低，餐飲人均10美元左右。雖然口味平淡，但即使平價餐廳，也能以簡單的裝飾創造自己的品位。

小餐廳七、八美元一份的餐點，每碟菜菜量適當，留下很多空間，擺置得清爽典雅，光看看就是享受。想到我們的中餐館，花錢裝潢的，多半桌椅裝飾色調胡亂搭配，十足土豪氣。每道菜堆得如山高，感覺沒有呼吸空間，餐廳喧鬧如菜市，實在有改進空間。

司機

我們兩餐都邀請司機跟我們同桌。司機自稱“搭啦（Dala？）”，英文勉強可以溝通，人老實，守信。次日約了“搭啦”送我們到機場，我們沒有他的聯絡方式，但他守信準時前來。我們在吳哥窟包車司機Ravi也一樣，約定碰面的時間，一定準時到；我們上下車，他在門邊伺候；送我們進景點，他在外等候；我們遊玩出來，渾身熱氣蒸騰，他為每一個人遞上冰水和濕涼紙巾解暑；路途中，他為我們開足冷氣，讓我們降溫，為下一個遊覽儲備體力。在吳哥最長的一天，早上四點半出發看日出，一直跑到晚上八點過才回酒店，Ravi毫無倦容，一直帶著憨厚的笑容服務我們。吳哥景點都在荒野，每次參訪出來，遠遠看到Ravi高大的身影迎上來，知道有冰水冷氣相迎，暑熱消去了一半。兩位司機都老老實實走行程，多賺我們一分錢的念頭也不曾有，感覺他們就是陌生的國度裡隨伺在側的朋友，讓我們感到溫暖。下圖一是我們在吳哥窟的包車司機Ravi，圖二右上是我們在金邊的司機。

敦厚的高棉人Khauv

這兩位司機的氣質讓我想起我之前唯一認識的柬埔寨人Khauv。1970年代他在柬埔寨任戰地記者，每天早上搭美國軍機到交戰區採訪。他説，因為工作風險高，養成了出發前喝酒壯膽的習慣。日子久了，酒量增加，Khauv和很多記者一樣，成了酒鬼。美軍撤離後，Khauv以難民身份輾轉來到美國，雖然戒掉酒癮，但因為長期酗酒得了糖尿病，視力退化。最後一次跟Khauv聯絡時，他已經失明。下圖是講述1970年代高棉內戰電影“殺戮戰場”海報。

高棉的微笑

Khauv個性敦厚謙和，雖然經歷了戰火和難民營的折磨，在異國討生活，收入微薄，但善良、快樂、知足，受到大家的喜愛和尊敬。在一周的旅遊中，接觸到的柬埔寨人和Khauv一樣溫和淡泊。他們靠著旅遊收入維生，但從不強力推銷，被拒絕就默默退下，小費多不欣喜，少了不失望，總是帶著淡淡的的笑容過日子。柬埔寨是一個苦難的國家，1863被法國殖民90年，1953年獨立後，中、美、蘇等大國支持的派系內鬥，1970年龍諾推翻王室執政，1975年赤柬推翻龍諾掌權，1979年越共趕走赤柬，成立傀儡政權統治。1989年越共撤離後，才終於擺脫戰亂，過上比較平靜的日子。在經歷了多年戰亂，在苦難和貧乏中生活的人民，還能夠如許安詳、實在令人敬佩。對照比較富裕國家人的貪婪、浮躁、虛假、強悍，柬埔寨人的溫和實在可貴。吳哥窟巴戎寺裡巨大佛像安詳淡定的笑容的確是柬埔寨人的寫照。“高棉的微笑”像是參透了人生的智者，明白無論苦難折磨或榮華富貴都是過眼雲煙，一切隨緣，微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