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ikiki的天氣像是台灣的夏末初秋，天天天晴，陽光下溫暖，樹蔭下清涼，空氣裡有海水的味道。我泡一杯茶，坐在22樓旅館房間的陽台上吹海風，看蔚藍的天空，天際團團白雲，遠方的山丘，和一棟棟白得發亮的摩天大樓。一隻麻雀飛來，停在陽台欄杆上，嘰嘰喳喳地望著我。它是對我說話嗎？我剝了一小片餅乾，丟在陽台距離兩步遠的地上。它稍微遲疑，飛下來啄了餅乾屑，又對著我啾啾叫。我再丟下幾粒碎餅乾，它慢慢靠近，謹慎地邊抬頭邊啄食，吃完飛上陽台欄杆，對著我看看，振翅飛走。陽台上的風景總也看不膩，隨著太陽移動，天空或碧藍或深藍灰藍，對面大樓玻璃帷幕映照出藍白黃橙的色彩，潔白的雲朵行走變化，灰綠的遠山在雲朵下時隱時現。我不能專心看書，一抬頭，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色。又有麻雀飛上陽台欄杆，這一次是兩隻，一樣對著我嘰嘰喳喳。啊哈，是我的朋友帶伴來討吃的了。我多剝了些餅乾屑，撒在腳邊。兩隻小麻雀一起飛下來，快活地啄食。我再撒了一些，這次，它們沒有吃乾淨就飛上欄杆，稍事停留，點點頭，一起飛走。地面街道上傳來隆隆車聲，我心中一片寧靜，想像自己翱翔天上，俯瞰夏威夷高低起伏的丘陵，彎曲的海岸線，金黃的沙灘，和浩瀚的蔚藍大海。有時候，靜坐半天，看風景，看鳥雀啄食，一句話也不說，是一種幸福。

曾經有一個冬天，公司預算緊縮，幾乎沒有工作可做。我時常對著辦公室窗外落盡葉子，只剩下乾巴交錯枯枝的大樹，坐半天，午餐回來再坐半天，下班回家。我枯坐，等待一天終了，等待下一個發薪日到來。有一天，一隻小鳥飛來，停在樹上，以細瘦的腳趾抓緊枯枝，不斷地在寒風中振翅搖擺，以維持平衡。每兩週週五的發薪日，總有幾位同事被叫到人事部，領薪資和資遣費，打包離職。上班時同事都靜靜坐在桌前，在古墓一般的氣氛中，等待一天過去。窗前小鳥的出現，為我沉悶的日子帶來生氣。我上班的腳步不再那麼遲滯，反而帶著期盼的心到辦公室，專注地望著窗外，等待灰濛的天空出現一些變化。每天總有一兩隻小鳥駐足枝頭，抓緊樹枝搖擺掙扎，拒絕被拋下樹枝，堅持一陣後，才帶著勝利的姿態飛走。我開始仔細觀察小鳥的外貌姿態和表情，認出其中有一隻，每天以它獨特的姿態和堅毅的表情，現身窗前枯枝上鼓舞我。冬去春來，公司預算解凍，我的電話訪客增多，工作恢復正常。偶爾聽見鳥叫聲，抬頭觀看窗外大樹，已經枝葉繁茂，仔細尋覓也難以分辨鳥踪。我的朋友失去了踪跡，我卻永遠記得那個冬天。是那隻小鳥，在我灰暗沉寂的時候啟示我，給我勇氣度過那個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