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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30 08:41:38瀏覽244|回應0|推薦0 | |
戰俘編唱「台灣小夜曲」,充分展露對米糧不足的哀怨和下礦坑的無奈.許多病俘甚至喪失求生意志,拒絶進食,寧死不願再進到那黝黑坑洞裡受苦. 金瓜石銅礦是二次大戰期間,日本帝國最大的礦源,礦穴就在戰俘營下方四百呎左右,坑道四通八達,底層更深入海底.溫度高達攝氏五十度,硫磺氣味燻人,炙熱酸水難當,好些火熱坑洞,空氣污濁,燈都點不著,一般人只能撐五、六分鐘;平民礦工根本不願意下到底層,只有驅使俘虜賣命,經常有人礦挖到一半,就給抬出去. 戰俘營工寮距坑道入口不到一哩,戰俘清晨上工踏上石階,腳步十分沉重.坑道入口有一座日本小祠,擺著一些紙花、祭物.進坑前工頭吆喝我們脫帽、鞠躬、禱拜一番,祈求平安.這己成為戰俘的例行早課,喃喃自語,各有所求,除了默禱平安,早日獲釋外,也祈求自己心愛的影像能再度浮現. 礦場工作條件實在太惡劣,平安自然也是求之不得.坑道支修年久失修,石塊鬆動,經常發生落磐事件,埋葬不少靈魂.有一次我剛用鎯頭敲擊礦床,猛抬頭但見飛沙乍起,本能猛然倒退兩步,跟隊友仆倒在地,緊接著落石如雨下;命是撿回來了,發軟的腿郤連走回工寮的力氣都没有. 坑道工作環境雖然險惡,應該總有趨吉避兇的機會.可嘆的是那些監工「條子」,心地也是一樣險惡,逼得戰俘無所逃遁.大家最怕的就是「條子」手上的木錘和逼你跳的「火坑」. 「條子」監工依階級不同分成「一條」、「二條」、「三條」、 「四條」;最低階「一條」倒還心地善良,階段愈高,表現就窮兇極惡.「木錘」正是他們權威所在,這種四呎長,末端加裝鐡錘的木條,原本用來清理坑道鬆動的碎石,後來郤成為鞭打戰俘的戒尺,營方訂有工作進度,規定每天出幾台礦車;坑道內充塞著「你,笨,不肯拚」的申斥聲,捶打哀號此起彼落.工作不力還被指定挖掘那些佈滿熱氣、酸液流竄、亂石鬆動的坑道,這也是戰俘心中最畏懼的「火坑」,奪命無數. 戰後我跟著戰爭罪行調查團重臨金瓜石礦場,進到四分之一哩左右坑道,同行團員就頻頻呼險,他們也就難體會更深入四分之三哩的「火坑」滋味.(十五之五)
坑道裡耀揚威的「條子」監工,也依其惡行惡狀被套上封號,最難提防的是位綽號「鬼子」的監工,真如惡魔纏身.「條子」攜帶的電氣燈,通常比較亮,逼近時隊友就有所警覺用心工作,而這位日本鬼子總是壓低燈火爬近,冷不妨戰俘又挨一頓毒打. 更惡毒的一招「飯糰遊戲」.也就是我們戲稱的「送禮大會」.營方根據填報的「俘虜出場勞役表」,當日散工回營後由「墨索里尼」、「老伯」公開表揚.唱名出列的人可以優先多配兩粒飯糰,偶爾是三根香菸,有時也加配三片橘子,有時特淮寫封家書;工作不力的就受到減供口糧的懲罰. 那些没點到名的下場很慘,留在原地重新整隊,罰跑操場、上下顛簸的石階路,有的還得出列做「收心操」__雙手握石,單腳著地.站不穏的免不了又是一頓毒打.更糟的是「飯糰戲法」全由日方主控,病俘得不到正常口糧,下場悲慘可想而知.要求日本人放手不如求己,戰俘「統領」緊急召開各小隊協調,希望能避免事態惡化. 變通的辦法也只能靠領到「禮品」的人能共體時艱,捐出多餘口糧共同分配,患難見真情的伙伴,大多無異議,但也有些自私自利的傢伙硬是不肯服眾.人性在最無可奈何的情況下的表現真是善惡立見. 「飯糰戲法」玩下來,病倒的人越來越多,入夜工寮毒打的哀號聲更加淒涼.還好各方達成協議,各工寮派出公正代表搗碎飯糰,重新分配伙食,用一個小碗來度糧,米飯壓得鬆緊差異很大,主其事者只能各憑良心. 不單是下坑多寡引發米糧戰爭,甚至衍生到替死者守夜的公平問題.戰俘病死或上工落難依例可在工寮停屍一夜.礦場會致送一個花圈,順便準備一些米糕拜祭.隊友也得編隊每隔兩小時替死者守夜;守夜班的下礦坑回來後;聴說日班分享到祭典上的米糕,心理就很不平衡,免不了就大吵一頓. 有一次我這小隊的伙伴東尼忍不住發火狂號:「這些混帳東西奉養死者食品,却不趁著活的時候餵養他們,真他媽的偽善.」他愈叫愈歇斯底里:「餵這些餓鬼幹嘛?到底有什麼用?去他媽的餓鬼!我比他們更餓!」(十五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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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地生活|大台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