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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1/14 11:03:10瀏覽2590|回應0|推薦5 | |
白樺,劇作家、詩人。原名陳佑華,河南信陽平橋中山鋪人[1]。1942年春,與孿生兄弟葉楠(陳佐華)一同考入潢川中學(今潢川高中)初中部,課外大量閱 作家白樺
讀文學作品,從中學時期,就開始學寫詩歌、散文、小說。1947年參加中原野戰軍,任宣傳員。1949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先後擔任宣傳幹事、教育幹事、師俱樂部主任職務。1952年曾在賀龍身邊工作,此後在昆明軍區和總政治部創作室任創作員。1958年被錯劃為右派,開除黨籍、軍籍,在上海八一電影機械廠當鉗工。1961年調上海海燕電影制片廠任編輯、編劇,1964年調武漢軍區話劇團任編劇。1979年平反,恢複黨籍,在武漢軍區文化部工作。1985年轉業到上海作家協會,任副主席。1946年開始發表作品。1955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2] 著有長篇小說《媽媽呀,媽媽!》、《愛,凝固在心裏》、《遠方有個女兒國》、《溪水,淚水》(譯有英文版)、《哀莫大於心未死》、《流水無歸程》、《每一顆星都照亮過黑夜》,詩集《金沙江的懷念》、《熱芭人的歌》、《白樺的詩》、《我在愛和被愛時的歌》、《白樺十四行抒情詩》,長詩《鷹群》、《孔雀》,話劇劇本集《白樺劇作選》(內含《紅杜鵑,紫杜娟》、《曙光》、《今夜星光燦爛》)、《遠古的鐘聲與今日的回響》(內含《吳王金戈越王劍》、《槐花曲》、《走不出的深山》)、《一個禿頭帝國的興亡》(譯有英文版本),《孿生兄弟電影劇本選》,散文集《我想問那月亮》、《悲情之旅》,短篇小說集《邊疆的聲音》、《獵人的姑娘》,中短篇小說集《白樺小說選》(譯有法文版)、《白樺的中篇小說》、《沙漠裏的狼》,隨筆集《混合痛苦和愉悅的歲月》,電影文學劇本《山間鈴響馬幫來》、《曙光》、《今夜星光燦爛》、《苦戀》(又名《太陽和人》)、《孔雀公主》都已拍攝成電影,演講集《白樺流血的心》等。 孩子,去吧! 孩子,去吧! 我是一個糊塗的媽媽, 小小的雀籠怎能鎖得住羽翼豐滿的小鳥! 低低的羊欄怎能關得住四蹄奮飛的駿馬! 胡蘭子也有戀女的親娘, 董存瑞也有疼兒的媽媽, 如果革命的媽媽都象我, 我們世世代代都要在死亡線上掙紮。 孩子,去吧! 我是一個糊塗的媽媽, 我總擔心你年齡太小, 總把你當成是天真的娃娃; 他爸爸參軍時還不滿十三歲, 可爺爺奶奶都沒有留難他, 我在日寇的鐵蹄下傳遞情報的時候 也不過你這樣大。 孩子,去吧! 我是一個糊塗的媽媽, 在大決戰的前夜, 你的崗位不在明亮的綺窗下; 你和戰鬥隊在起步前進, 好好注視你的背影, 媽媽祝你勇敢, 媽媽傾聽你的歌聲。 孩子,去吧! 我是一個糊塗的媽媽, 在林祥謙就義的地方, 是懦夫才害怕屠殺; 帶上紅彤彤的寶書, 怕什麼長矛鋼叉, 百匪就象春天的冰山, 龐然大物即將融化。 孩子,去吧! 我是一個糊塗的媽媽, 當春潮澎湃的時候, 你就是其中一朵明亮的浪花; 在捍衛毛主席革命路線的血戰中, 我獻出心愛的小伢, 我將感到驕傲,孩子! 因為我是一個戰士的媽媽。 原文出處:http://bbs.cnhan.com/thread-16396349-1-1.html 陽光,誰也不能壟斷 “我們要思想再解放一點。 膽子再大一點, 辦法再多一點, 步子再快一點。” 多麼熱誠而迫切的希望。 多麼准確而深刻的語言。 我們偉大的祖國, 前進的路上還有那麼一點阻攔; 那是怎麼樣的一點呢? 看!窗外正是明媚的春天。 快捅破與世隔絕的窗紙吧! 就需要那麼一點。 一點就破呀! 百花盛開,陽光燦爛; 我們的前景是那樣美好。 原來就在一紙之隔的眼前! 那時我們再回顧身後狹小的四壁, 會感到多麼局促和難堪。 我們就像蜷伏在蛋殼裏的鷹, 蘇醒了的鷹怎麼能容忍窒息和黑暗?! 成長著的血肉之軀必須沖破束縛, 現狀已經不能使我們羽翼豐滿。 聽!我們正在用嘴敲響通往藍天的門。 就需要那麼一點! 一點就破呀! 雲海茫茫。太空蔚藍, 我們的翅膀原來可以得到那麼強大的風, 就在這透明的薄壁外邊; 再使點勁就沖破了! 我們就會有一個比現在無限大的空間。 我們像噴射出來的泉水, 卻滯留在群山之間; 枯枝、敗葉擋住了我們的去路, 正孕育著奔放的追求和沖鋒的勇敢; 微波正在腐朽的堤岸上尋找著缺口, 就需要那麼一點! 一點就破呀! 大地遼闊,原野漫漫。 我們會對自己的力量感到震驚, 摧枯拉朽,一往無前! 只要再推動一下, 靜靜的積水立即會變成萬裏狂瀾。 人類有過無數次躍進, 每一次都需要先突破一點。 當我們鑽木找到第一顆火星, 我們很快就有了大規模的冶煉; 就出現了幹將莫邪, 就鍛制出削鐵如泥的寶劍。 當我們在土洞前用手挖掘了一條水溝, 華夏很快就治理了洪水泛濫; 就出現了大禹王和他的子孫, 他們在大地上畫出了山、水和農田; 從天上來的滔滔黃河, 成了哺育我們偉大民族的搖籃。 “帝王寧有種乎!” 陳勝在茫茫大澤之中登高一喊; 赤地千裏揭竿而起, 梁山紮寨,闖王登上金鑾, 一顆顆金剛石般的頭顱, 把屠刀的刃鋒碰卷。 壓迫——反抗——屠殺, 一直繼續了三千多年; 毛澤東提著一盞油燈, 開始照亮了一個山沖——韶山; 他尋找著拯救中國的道路, 他找到了那決定性的一點。 把馬列主義的普遍真理, 和中國革命實踐相結合; 敢於用中國革命實踐去檢驗馬克思、列寧。 又敢於請馬克思、列寧來指導中國革命實踐; 就那麼一點,是的,就那麼決定性的一點! 星星之火瞬患燎原。 我們的旗幟一展開就成為列強轟擊的目標, 毛澤東面對著的是整個亞洲的黑暗; 還有幾個“百分之百的布爾什維克”, 把毛澤東思想判為異端; 他們用豪言壯語去攻打大城市。 用精裝的書本去抵擋炮彈。 紅軍不得不忍痛告別哭聲震天的蘇區, 被迫去沖擊兩萬五千裏雄關; 當我們的旗幟在長征中重新舉起的時候, 她在人民心裏又增添了千百倍光焰; 我們跟著她殺出了一個人民共和國, 在烈土鮮血浸透的土地上開墾良田。 60年代、70年代出了個“四人幫”, 老問題又釀成一場新災難; 種田,用口號代替灌溉; 煉鋼,用語錄充當焦炭; 像巫婆那樣裝神弄鬼, 億萬架機床整整空轉了十年! 他們把毛澤東思想任意剪裁, 隨心所欲地糟踐; 把上一句當做他們的護身符, 把下一句當做私刑的鋼鞭; 閉著眼睛抽出任何一句都能為他們所用, 夢想踏著毛主席著作爬上女皇的聖殿。 用無止境的假“左”運動群眾, 用無邊際的謊言維持局面; 告密、跟蹤、追捕, 兒童為了自衛都學會了表演; “四人幫”毀了我們一代人的青春, 誰說……誰說只是十年?! 雖然人民已經把“四人幫”判了死刑, 他們身上的細菌還在空氣中擴散; 無論好人還是壞人, 都可能受到傳染; 有些人習慣性的神智不清, 把地球的正常轉動看成天塌地陷。 有些人以真理的主人自居, 真理怎麼能是某些人的私產! 他們妄想像看財奴放債那樣。 靠訛詐攫取高額的利錢; 不!真理是人民共同的財富, 就像太陽。誰也不能壟斷。 正因為真理對人民有用, 人民才有權讓真理接受實踐的檢驗; 人民有權在實踐中鑒定真理, 充實它。讓它和人類社會一起發展。 是渣——怕火也沒用, 是鋼——怕什麼千錘百煉。 旗幟的真正捍衛者是人民。 人民為了保衛旗幟白骨堆成山; 人民為了保衛旗幟鮮血流成河, 誰也無權自任掌旗官! 試看那個自命為旗手的潑婦江青, 不是已經成為永世的笑談了嗎?! “我們要思想再解放一點, 膽子再大一點。 辦法再多一點, 步子再快一點。” 為了飛翔,為了奔騰! 我們一定能突破這決定性的一點…… 《一棵枯樹的快樂》 一場極為恐怖的暴風雪之後, 我的軀幹終於被徹底折斷了; 枝頭上還殘留著最後一片綠葉, 我,還在苦苦留戀著這個人間。 本來我就已經很衰老了, 已經到了俗話說的風燭殘年。 請透過我的創口看看我的年輪吧! 每一個冬天的 後面都有一個春天。 當我破土而出的時候, 以為生活永遠是微風拂面; 我像一株小小的三葉草那樣, 在浩瀚的宇宙中無憂無慮地伸展。 陽光被層層綠葉過濾為溫柔的鵝黃色, 我才能避開過於強烈的紫外線, 才能在綠蔭下新奇地東張西望, 才能翹首向上,盡情地眺望白雲藍天。 如果沒有眾多的參天大樹, 任何一陣風雨對於我都是致命的災難; 我聽見長者們在戰鬥中的狂呼怒號, 拼命地擺晃著遮天蔽日的樹冠。 等到我可以和長者比肩而立的時候, 才知道生活有那麼多困苦和艱難; 我也像長者呵護我那樣去呵護後來者 讓新生的幼苗都有一個成長的空間。 我用疾風暴雨中屹立的姿態告訴他們 這就是應有的、應有的挺拔! 我用電閃雷鳴下鎮定的神情告訴他們 這就是必要的、必要的尊嚴! 一場恐怖的風暴之後, 我蒼老的軀幹終於被徹底折斷了; 我快樂,非常地快樂, 因為這是我的信念,為愛寧折不彎。 不!不!這還不是我最快樂的時候, 等到林中的篝火砰然點燃; 天上的星光突然暗淡了下來, 我的生命之火迅速把黑夜撕成兩半。 我能聽見自己的骨骸在燃燒, 人們飄起的裙裾煽動著跳躍的光焰, 唱著既能讓人笑、又能讓人哭的歌, 面對蒼穹,自由地呐喊。 不!不!這還不是我最快樂的時候, 當朝霞漸漸染紅了群山, 我徹底化為了一堆溶於泥土的灰燼, 而後吐出清新悅目的新綠一片。 那才是、那才是我最快樂的時候, 我把一切都歸還給了這個世界; 一切,我所有的一切,讓有限的生命 在愛的傳遞中成為無限。……多好! 傾聽柴科夫斯基 b小調第六交響樂 第一次傾聽《悲愴》, 啊!悲愴是致命的柔情! 第二次傾聽《悲愴》, 啊!悲愴是澎湃的激憤! 第三次傾聽《悲愴》, 啊!悲愴是絕望的深沉! 誰也走不出悲愴!—— 柴科夫斯基告訴我們。 悲愴源於愛, 痛苦源於愛的激情。 當愛河泛濫之後, 那就是悲愴的汪洋大海。 悲愴是命運最後的答案, 悲愴是上蒼最權威的結論。 悲愴是淒美的夕陽返照, 悲愴是生命遺留在天地間的餘音。 無風的湖面, 無夢的夢境。 無垠的大地, 無奈的流星。 無由的期待, 無聲的呻吟。 無語的凝望, 無限的……寂靜…… 2008年11月18日在上海大劇院聽聖· 彼得堡愛樂樂團演奏柴科夫斯基 從秋瑾到林昭 相信歷史總會有一天人們會說到今天的苦難!希望把今天的苦難告訴未來的人們!” ——煉獄中的林昭 “天上的父啊,原諒他們吧,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十字架上的耶穌 —— 白樺 除非是讓我死, 不,即使是死, 我也不會忘記你, 我的靈魂會把記憶交給懸崖峭壁, 以化石的方式留傳後世。 除非我已經出賣了靈魂, 剩下的是一具行屍走肉; 可倏然的刀鋒,經常會 冷丁地用凜冽的寒光試探我。 我自己知道,即使把我放在砧上, 我都會像冰山那樣沉重和冷峻; 雖然我的臉上掛著兒童般的天真, 那只是為了襯托鬼魅的猙獰。 當我第一眼端詳這個陌生世界的時候, 你就站在我的面前了, 狂濤撲面,你亭亭玉立; 風雨如磐,你目光鎮定。 在絕望的戰場上去奪取希望的隊列裏, 有一位旗手竟然是雍容華貴的女性; 你從畫舫裏走出來就跳上了戰馬, 以龍泉寶劍取代玲瓏玉佩。 雖然百年前你就因此而身首分離, 和1907年所有的紅花綠葉一起, 落入拌著血淚的泥土, 在世世代代的夢裏靜侯著另一個花期。 你永遠是那樣嫻靜和溫柔, 一位落落大方的大家閨秀; 雖然你那雙白皙的手引爆過雷電, 使得紫禁城內外一片狼藉。 就像一輪皓月離雲而出,使我—— 一個國破家亡而且懵懂無知的孩子, 得以呼吸到至美的芬芳, 得以瞻仰到至善的綺麗。 我永遠都能記住你的樣子, 儀態優雅、無限關愛地俯視著我, 就像記住我的母親和姑姑、阿姨, 以及你們與日俱增的美麗。 我在很幼小的時候就知道, 你走出深閨踏上夜路, 是為了走進寂寞的夜行者們的隊伍, 去迎接注定要出現的華夏晨曦。 你相信先行者們項上噴湧的熱血, 能把漆黑的烏雲濡染成鮮紅的朝霞; 於是,你也要拋灑自己的熱血, 是,就有了軒亭口的一聲長歎。 你把美麗的面頰轉向未來, 未來只是你幻覺中的一抹淡青色的晨光, 你的未來不就是我們的現在麼! 你輕輕地吟誦,安祥一如月光: “秋風秋雨愁煞人!” 你用極度蒼涼的古越鄉音發出一聲歎息, 傾吐了三千年壓抑的悲情, 給二十世紀留下了一行最深刻的詩。 整整一百年過去了, 一百年的中國都沉浸在血泊之中; 烏雲最終——最終也沒有被濡染成朝霞, 雖然我們拋灑了江河那樣多的熱血…… 這是百年來希望與失望爭辯的交點, 這是百年來幻想與現實議論的話題; 時間太長了,流血太多! 鮮豔的紅已經凝結為深深的黑。 在你去世三十年以後, 中國又一位使男人們汗顏的女性誕生了; 她出生在錦繡江南的姑蘇, 一座被稱為人間天堂的古城。 當她還在北京大學求學的時候, 忽然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她發現 大多數中國人的眼眶裏都沒有眼珠; 他們的眼珠都到哪兒去了呢? 她不敢看那些血紅而又空洞的眼眶, 可為什麼,人都不覺得有什麼缺失呢? 失明不是最大的缺失麼?而且 他們個個都快活得像學舌的鸚鵡。 她立即走向未名湖畔,以水為鑒, 從自己的身上來驗證一個重大的事實。 謝天謝地!自己的眼珠還在, 而且熠熠生輝,甚至咄咄逼人。 原來所有中國,都自動摘下了眼珠, 把眼珠緊緊攥在自己的手心裏; 是為了害怕出現視覺上的謬誤, 諸如把光明看成黑暗; 把天國看成地獄, 把神聖看成妖孽。 億萬人只能瞪著空洞的眼眶, 按照一雙眼睛來認知世界。 而她卻偏偏要冒天下之大不韙, 去觀察被封鎖、被凍結的大地, 透過霧靄重重的來路和去路。 透過斑駁的光影和瞬息萬變的色彩…… 於是,她就成了一個可怕的異端, 居然敢於在眼眶裏保留一雙眼珠! 居然還敢直面那顆唯一的太陽, 而且認真地去探究它黑洞似的內核。 為什麼太陽散發出的不是熱能, 而是一陣又一陣刀鋒的寒光? 於是,她對那顆超自然的太陽, 產生了理所當然的懷疑。 懷疑太陽?!多麼可怕的懷疑啊! 幾乎所有的人都選擇了懷疑自己。 自覺自願地在每一顆細胞裏追尋原罪, 把別人強加在身心上的災難當作恩典。 我們是個人,都在懷疑自己的民族嗎? 我們是個人,都在盲從偶像的民族嗎? 我們是個人,都在信奉仇恨的民族嗎? 我們是個人,都在自甘為奴的民族嗎? 遙想春秋戰國那些如火如荼的歲月。 諸侯們忙著為霸主的稱號廝殺; 而大地上繁星璀璨般的諸子百家,還能 競相自由地閃現各自的光彩。 我可以堅持我的強國夢想, 你可以堅持你的民本童話; 你可以指斥我為詭辯、謬誤, 我可以譏諷你為異端、邪說。 但他們都堅定不移地寫下了 流芳百世、燭照後世的典籍; 秦始皇能把六國的宮殿都付之一炬, 卻無法徹底焚毀竹簡上書寫的文字。 在印刷術還沒有出現的年代,經典 卻神奇地從草民們的記憶中複印出來。 當偉人為一己之見而滅絕眾志的時候, 他就注定要成為千古罪人。 中華民族有過如此眾多大智大勇的祖先, 卻繁衍出如此眾多缺乏自信的後代; 不僅主動摘下自己的眼珠,還要 用木屑去填充大腦裏丟失的記憶。 她——一個卓越的思想者, 在絕對禁錮中探索思想; 她——一個活躍的自由,, 在完全孤獨中追求自由。 當所有的中國,都蒙在鼓裏的時候, 她卻能感覺到潮流最輕微的湧動。 在落葉的第一聲悲歎裏她卻能傾聽到 隆隆逼近的、寒冬的車輪。 她曾經一再痛苦地補綴過破碎了的夢, 期待過人性的善良能糾正絕對權利的暴虐; 而她等到的卻是冰冷的鐐銬和煉獄, 從此她就把夢的碎片丟棄,任由西風漫卷。 與夢境決裂之後就是絕境! 歲月一如荒原; 與夢境決裂之後就是地獄! 歲月一如井底。 她只能仰望一孔夜空, 偶爾才能看到一顆流星飛過; 一絲風、一絲風都沒有, 更何況是電閃雷鳴。 愛她的那些人曾經希望她妥協, 因為只有妥協她才能把自己留給親人; 她卻沒有接受這個順理成章的理由, 因為妥協後的那個人已經不再是她了。 她當然知道鐵窗外就是杏花春雨江南, 就是母親溫暖懷抱裏難分難舍的親情; 就是好心人婉轉而動聽的勸慰, 就是雨水一般的淚水沖洗掉渾身的血跡。 還有河邊那些洗衣裳的鄰家姐妹, 她們或許只能把同情和困惑掛在臉上。 一張柔軟而溫情的網, 無聲無息地飄落下來。 或許還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們的悄然來訪, 斗室裏充滿壓低嗓門的激烈爭論。 在死寂中的牢獄裏點點滴滴的積蓄, 此刻都成為噴湧而出的狂濤。 血肉裏剖出的珍珠啊, 帶著血跡也會光芒四射。 這樣的時間有多麼幸福啊! 但這樣的時間又是多麼的短暫! 緊接著就是意料中的闖入,熟悉的手銬。 熟悉的偉人“語錄”,熟悉的警車呼嘯。 警察只知道對她施行恣肆的羞辱, 卻不知道 未來的億萬中國人會為這一刻痛不欲生。 她所以一再拒絕出獄的“恩惠”: 還因為她知道,出獄後她就成了一顆釣鉤上的餌。 而且對於不自由毋寧死的人來說, 獄外和獄內的差異實在是微乎其微。 他們要她放棄的是思考, 是視聽和發聲的功能; 她要向眾,大聲喊出的是真相: ——此時此刻不是黎明……!不是! 戳破一只最龐大的氣球, 只需要一枚繡花針的針尖; 因為氣球裏全是人工填充的空氣, 輕輕的一刺,龐大就化為渺小了。 在黑白顛倒成為生活准則的日子, 中國,必須習慣黑色的白和白色的黑, 這種認知的顛倒已經成為生活的惡習, 而且在血液裏衍化為頑固的遺傳因子。 給了所有獨裁者創造奇跡的條件, 他們把億萬人的流血悲劇導演成鬧劇, 一次又一次在中國隆重上演, 神聖、荒誕而又具有極大的張力。 她獨自在煉獄中 曾經這樣苦苦地思索過: “我們不惜犧牲, 甚至不避流血; 在中國這一片厚重中世紀的遺址上, 政治鬥爭是不是也有可能, 以一種較為文明的形式進行, 而不必訴諸流血呢?” 回答她的卻是兩粒向她近射的槍彈, 為此她最終付出了全部沸騰的熱血, 以及母親的風燭殘年和五分錢的子彈費, 無疑,那五分錢是 “人民幣”。 她早已留下過遺言: “告訴活著的人們: 有一個林昭因為太愛他們 而被他們殺掉了。” 她面對的幾乎是全體的背棄, 不!不僅僅是背棄! 成千上萬個本可以拉她一把的同胞, 在客觀上都成為落井下石的凶手。 在絕對的高壓之下, 面對一線苟活的誘惑; 這個偉大的多數都成了從犯, 甚至保持沉默的,也寥寥無幾。 他們只能逆來順受,頂多只是 沒有以陷害同類的手段去換取寬恕。 而更多的人在一夜之間,都成了 站在至愛親朋背後的“蓋世太保”。 我們,是的,是我們!千真萬確! 我們再也無法逃脫罪責了! 宇宙間每一顆水珠, 都留有我們行凶的影子。 幾千年來,是的,幾千年來, 在有皇帝和沒皇帝的帝制時代; 我們總是在屠殺……總是在屠殺 我們自己最優秀的兒女。 林昭比秋瑾姑娘要艱難得多, 林昭比秋瑾姑娘要孤獨得多; 秋瑾姑娘的最後一刻還有一個 拋頭顱、灑熱血的刑場。 皇帝還宣讀了一道奉天承運的聖旨, 還公布了一張等因奉此的布告; 還委派了一員色厲內荏的監斬官, 還擺出了一支旗、鑼、傘、扇的儀仗隊。 甚至還有,跳起來怪聲叫好, 像戲園子裏買站票的看客那樣; 把秋瑾姑娘當做替天行道的江洋大盜, 當做殺富濟貧、打家劫舍的女俠。 說真的,我對秋瑾的對手很有幾分尊敬, 因為他們還敢於當眾暴露他們的卑鄙, 甚至也沒有掩飾他們怯懦的驚訝: 原來暴徒是一個如此美麗的弱女子! 連她都被迫拿起刀槍, 義無反顧地向大清皇朝沖刺, 大清皇朝也真的是氣數已盡了! 在精神上秋瑾給了清廷致命的一擊。 當林昭從生的黑暗走向死的黑暗那一刻, 只有幾個驚恐的孩子偶然看到過她; 孩子們成長以後才知道這是一次私刑, 而且公然假以國家之名。 我們不禁要問:為什麼沒有一張布告? 為什麼沒有一個刑場? 為什麼給她一個“精神分裂症”的診斷? 槍斃難道就是給精神病患者的處方麼? …… 林昭曾自豪地預言一個節日的到來: “那時候,我人啊!我將歡欣地起立。 我將以自己受難的創痕, 向你們證明我兄弟的感情。” “普洛米修士翹望著黎明, 夜在粗礪的岩石上輾轉。” 我們將一直等待著那個節日的到來, 大聲呼喚著迎接她的歡欣起立。 把黑色的白還原為黑! 把白色的黑還原為白! 還中國以真實!! 還林昭以美麗!!! 初稿於1997年7月15日——秋瑾姑娘在紹興軒亭口就義九十周年紀念日 完稿於2007年7月15日——秋瑾姑娘在紹興軒亭口就義一百周年紀念日 原文出處:http://club.kdnet.net/dispbbs.asp?id=7171333&boardid=1&page=1&1=1#7171333 苦戀者的長歌和短歌——從秋瑾到林昭 來源:南方周末 2009-07-09 15:38:54 作者:王明韻 天道茶話 白樺先生來信,矚我為他即將出版的詩集寫點什麼。我答應後又頗為躊躇,我何德何能,竟敢對先生的詩文說三道四?即使再活一世也不敢亦不配!但我不忍,我是先生歷時10年創作的長詩《從秋瑾到林昭》的編者,也是他這部詩集的責任編輯之一,先生讓我說點什麼,是對我的期許與信任。我不能辜負。 大約是2008年元月的一天,我收到白樺先生從電子信箱郵來的長詩《從秋瑾到林昭》。秋瑾何許人也?林昭何許人也?我不說大家也清楚。只是不同時期兩個命運相似的女性,因詩人白樺而讓我們的記憶在曆史中打開。讀完白樺先生的長詩,我悲從中來。再看日期,此詩寫於1997年7月15日,完稿於2007 年7月15日,整整10年!這10年的情感像岩漿一樣沸騰著他,灼傷著他,經過10年的孕育與洗禮,他終於得以棱角豐滿地橫空出世。古代大詩人袁枚說過: “人必有芳菲悱惻之懷,而後有沉鬱頓挫之作。”(《隨園詩話》卷十四)。是的,一個真正的歌者就是這樣。 那天,我沒敢在辦公室細讀這首詩,我怕電話太多,瑣事太多,打擾了對它閱讀。我把它揣回家中挑燈夜讀,窗外雪落無聲,書房裏獨我愴然淚下,白樺先生的長詩,字字血、聲聲淚。“除非讓我死,即使是死,我也不會忘記你/我的靈魂會把記憶交給懸崖峭壁以化石的方式留傳後世。”按理說,死,可以終結一切了,但對於詩人,卻做不到,不是做不到,是不能那樣做。因為先生明白,當一種善良的聲音持久沉默,另一種恐怖的聲音必將甚囂塵上!記得波蘭詩人蒂蒙圖斯·卡波維茲寫過兩首與“沉默”有關的詩,一首是《沉默的一課》,另一首是《沉默》,那是怎樣的一課——沉默,是一只蝴蝶兩翼的劇烈對折;沉默,是將大地吸乾,是一條山谷被取出了耳膜——這是怎樣讓人不寒而栗而又毛骨悚然的“沉默”呵,蝴蝶美麗的翅膀因對折而粉碎,山谷因被取出耳膜而喪失了聽覺。白樺在詩歌中痛苦地描述著當年林昭這位思想的女性:“她面對的幾乎是全體的背棄/成千上萬個本可以拉她一把的同胞,在客觀上都成為落井下石的凶手。”那是一個怎樣的時代,黑暗、專制,人妖顛倒,苟活的人群苟且偷生,眾多我輩犬儒麻木不仁,以至於林昭這個美麗的女性會留下這樣的遺書:“告訴活著的人們有一個林昭因太愛他們而被他們殺掉了。”在這裏,“他們”即“我們”,即“我”,她死了,一位美麗的弱女子,一位柔弱的姐妹,而我們還活著,活在人群裏,活在時光裏,活在淡忘與世俗的隙縫裏,這是多麼悲哀的事情。在這首100多行的長詩中,另一位女性是秋瑾,她先於林昭而死,雖然時空相隔,卻仿佛死於同一個刑場,同一個劊子手,只是,秋瑾之死似乎要比林昭之死幸運得多,“甚至有人跳起來怪聲叫好/像戲園裏買站票的看客那樣/把秋瑾姑娘當作替天行道的江洋大盜/當作殺富濟貧、打家劫舍的女俠。”是呵,林昭之死看似與我輩犬儒之流無關,但在那個時代,實則所有的“沉默者”都難逃幫凶之嫌! 2009年5月23日,在雲南,白樺先生曾經生活過的地方,《詩歌月刊》2008年年度詩歌獎頒獎現場,80歲高齡的白樺先生用顫抖的雙手掏出事先准備好的發言稿說:“我十分清楚,我所以能得到這個獎項,是因為我,一個80歲的詩人還有記憶,還有清晰的記憶。還記得一百年間我們可愛的中國誕生過兩位偉大的女性,一位是秋瑾,一位是林昭。” 說到這裏,他哽咽了,會議室的氣氛也變得凝重而又憂傷,片刻,他接著說:“她們用鮮血的醒目色彩提醒我們記住她們美麗的面龐!她們用鮮血的醒目色彩在二十世紀的史冊上書寫了中華民族的尊嚴!她們用鮮血的醒目色彩讓我們記住她們的來路和歸途!她們用鮮血的醒目色彩讓我們記住她們的瀟灑身影!她們用鮮血的醒目色彩讓我們預見她們必將複活的日子!”白樺先生用了五個“鮮血醒目”的句子,幾度泣不成聲……在場的人也無不淚流滿面。 這已不是白樺先生第一次流淚了,用他自己的話說,他流了八十年淚水的眼眶,泉水依然在湧動,依然會長歌當哭。淚水不竭,詩思如潮,大愛與痛苦也愈發至深入骨髓。魯迅先生曾說,真正的知識階級,“對於社會永遠是不滿意的,所感受的永遠是痛苦,所看到的永遠是缺點,他們預備著將來的犧牲,社會也因他們而熱鬧,不過他的本身——心身方面總是痛苦的。”這話頗為耳熟,哈維爾也曾說過類似的話,他說,知識分子不斷地使人不安,作為世界之痛苦的見證人,因獨立而引起爭議,反抗一切隱藏著的和公開的壓力和操縱,是體制的權力及其妖術的重要懷疑者,是他們謊言的見證人!無論是魯迅,還是哈維爾,其“痛苦”所指都是 “知識分子”,而白樺先生作為知識分子的傑出代表,無論面對的是多舛的命運還是輝煌的美譽,都榮辱不驚,痛苦的觸須緊系著良知、骨氣、緊系著土地、人民、真理、祖國,緊系著苦難和未來!或許,正是這種大於一己之苦並高於眾人之苦的苦戀,讓白樺先生才有資格成為“世界之痛苦的見證人”吧! 白樺先生80年的人生,可以說馳騁疆場,出生入死,風雨如磐,九死一生,無情的現實給予他太多的不幸,不公平和苦難,以及懷疑,盯梢,莫須有的罪名和一次次的不白之冤!對於這些苦果,他吞了,咽了,消化了,以淚為鹽,以血為墨,以筆為代言,寫小說、劇本、散文、詩歌,“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將苦難轉化成詩歌,給世界開出一帖帖醒腦止痛的處方,讓後人、讓活著的人,讓掌管他人命運的人別再為所欲為,讓整個國家和它的公民別再付出太多慘重的代價,也因此,苦難成了他的白髪和財富。“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回報以歌”,印度大詩人泰戈爾的詩句用於白樺先生,是再合適不過了。相比當今中國某一些作家、詩人只會玩文字,只會謀權術,只會寫匿名信,卻不願用一生的精力寫好一部真正的作品來,我只能說:面對白樺這樣的作家,我們應當問心有愧。 2009年6月20日夜 http://book.douban.com/subject/5907007/discussion/42437783/ (轉帖)追趕太陽的人——白樺新作研討會紀要 11月22日,白樺新作研討會在江蘇震澤舉行。中國作協黨組成員、副主席、書記處書記高洪波發來賀信。20餘位作家、詩人、評論家對白樺的小說、詩歌、散文等諸種體裁的作品進行熱烈研討。中共吳江市委常委、宣傳部部長曹雪娟,文新報業集團副社長高韻斐,震澤鎮黨委書記張炳高等到會致辭。本報社長、總編陳歆耕主持會議。 雖九死其猶未悔 顧驤(作家、學者) 談到白樺,我自然而然會聯想到屈原和魯迅。他的一生歷經苦難,可以用屈原的兩句詩來概括:“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和“雖九死其猶未悔”。他的寫作強調維護人的尊嚴和價值,反對文化專制主義,承襲了魯迅改造國民性的脈絡。他的影響遠遠不止發生在文學界。我認為,白樺是一位傑出的民主主義作家,對祖國和人民神聖苦戀的人道主義作家、詩人。要研究白樺,就要研究二戰以後東方知識分子的命運和共和國六十年的歷史命運,如此,他的價值才更能顯現出來。他是我尊敬的,他在中國文學、在中國現代史上也是要留下來的。 白樺是一面鏡子 葉廷芳(作家、翻譯家) 白樺是個才華橫溢的作家,他的作品值得我們花三天、五天甚至三次、五次去探討。對於中國作家來說,白樺就是一面鏡子,在這面鏡子前面,我們絕大多數人都會看到自己的矮小、軟弱和汙穢。他不是看不到風的凶險,不是看不到浪的無情,但對那些來路不明的威力,他寧可赤裸裸站著任憑沖擊,也不低眉順眼,苟且偷生。在白樺大量的各種作品中貫穿一根紅線,即對美的執著的追求。眾所周知,美和真是分不開的。為此白樺在三個層面上恪守著對真的堅持,即在藝術上堅持真實,在人格上堅持真話,在思想上堅持真理。卡夫卡說過,作家是人民的替罪羊。真正的作家是社會的良知。作家存在的價值就在於他的社會批判精神;他的天職,用魯迅的話來說,是“揭出社會的病苦”,挑戰社會的僵化,從而推動社會的改善和進步。真正的作家應該超越國家和民族的界限,站在全人類的立場說話,做個當代歌德追求的“世界公民”。否則,當年法國作家雨果看到英法聯軍入侵中國,怎麼會譴責他的祖國是強盜?在當今社會日益縮小為“地球村”的情況下,作家尤應該這樣。我認為白樺就是屬於這一思路的作家,因而是值得我們敬重的作家。 他尊嚴地活了八十年 趙長天(作家) 我首先代表上海市作協祝賀白樺同志尊嚴地活了八十年,也祝賀白樺同志的新作研討會召開。作為讀者,我已經認識白樺很久。他始終站在這一代知識分子的前列,提出別人尚未提出的思考。他對歷史的回顧、對革命歷史的反思都令人感佩。白樺是正直的、有良心與才華的、對國家和民族有著巨大責任感的一位作家,我非常喜歡他的作品。但我原來並未發覺他的偉大,直到我看完他最初發表在《上海文學》上的小說《藍鈴姑娘》。雖然小說並沒有多少關注和評論,但確實非常優秀。記得白樺和我說過,他當年是騎馬去麗江的。想象一個20歲出頭的年輕人,一個經歷了戰爭的勝利者,在共和國最美好的年代,走進一個如詩如畫的地方,實在太美了。這個在青春回憶中展開的故事太傳奇了,它不斷地給閱讀者以驚奇,但又完全符合邏輯。我很難想象,一個將近80歲的老人,能把一個無法回避的悲劇愛情,寫得如此淒婉動人。我們這一代人都有非常濃重的政治情結,我們無法不關心政治。看完《藍鈴姑娘》後你會發覺,它含有太多意味,而不只是一個簡單的傳奇故事。白樺想了那麼多年,在想為什麼中國會走過這樣一條道路,為什麼我們有那麼多的悲劇和災難?這個想了一輩子的問題,他在80歲的時候用這部小說來作了回答。他通過一個人的傳奇故事,講述了他80年的體會。這樣的故事不是一般人可以寫出來的,平常人無法擁有白樺的經歷。他是真正經歷過戰爭的戰士,從淮海戰役打到雲南,他是幸存者。經過那麼多的災難後,他依然能夠樂觀堅強地活下來。我遇到很多人,他們也曾經很勇敢很堅強,曾經作為一個思想者存在,但是到了60、70歲以後,他覺得疲倦了,他說這個世界是你們年輕人的,我應該休息了。但白樺直到80歲也沒有休息,一直在用作家的筆思考這個時代。所以這篇小說盡管不長,但它是白樺用80年的人生換來的,不是可以輕易出現的,它將永遠留在文學史上。 今天文學的希望 陳思和(評論家) 在我心目中,白樺永遠是跟年輕聯系在一起的,只有一個永遠年輕的作家才有新作貢獻。白樺生日宴會時,很多人自稱“白癡”,白樺的癡迷者叫“白癡”。到處都有過於持重、過於聰明的人,這個時代最缺少的就是白樺這樣的人。這個時代的“白癡”到哪裏去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裏的白癡,一片天真,隨時願意掏心掏肺說真話。這樣的人,文壇究竟有多少?我願意做這樣的白癡。白樺追求講真話,他的真是天真的真,像天一樣真實。這是一個大氣磅礴、赤子之心的字,人人都在計算這樣的話合適不合適時候,他能坦率地說出口。當時創作“傷痕文學”的人現在都“不見了”,而白樺在。他受的苦遠遠比他們大,卻一直在堅持傷痕文學的實踐,追求自己的理想,寫新作,花十年時間寫秋瑾和林昭,還屢有散文出現,像他這樣在方方面面都有新作,又有那麼強的人格魅力,可以說如果說有巨人,他就是這樣的巨人。沒有一個強大生命的原創力和大愛,他不可能這樣才華四溢。白樺的愛,是他的善良。他當兵出身,童年時眼看日本人燒殺掠奪,參軍後扛槍隨軍,包括自己受過那麼多災難,這樣的人往往是淡漠的,但他的作品卻還像中學生一樣充滿激情,高聲歡呼,呼喚愛。白樺把愛看成是至高無上。我們需要這樣的美和愛、天真,這些才是我們今天文學的希望。 追求光明的人 李建軍(評論家) 白樺先生是個追求光明的人。他的小說中屢屢寫到太陽,也有很多描繪天空、星辰的詞匯。他寫道,太陽只能給你一半的光明,另一半要靠自己創造,人類可以借助光明的威力變得無比強大。他的作品充滿著對光明的渴望和追求,他認為中國知識分子要有獨立的人格尊嚴和獨立思考的權利。他的自覺和勇氣,使他的創作呈現出我們這個時代很少看到的風度和姿態。白樺先生的作品很突出的一個特點就是正義感。正義包含著人性所有有價值的東西。而我們現在文學中最缺乏的就是正義感,缺乏那種對於集權、罪惡、不公的抗議的聲音。他也是一個有世界主義、人類情懷的作家。他寫《玫瑰色的矢車菊》,體現出非常自覺的對照意識,用美的善的東西來對照我們的現實。《藍鈴姑娘》也在某種程度上,對中國現實社會有反諷性的、批判性的啟示。他的作品中同時表現出一種浪漫主義,並且是一種近乎壯美和柔情結合的浪漫主義色彩。 杜鵑啼血,雲雀飛歌 彭學明(評論家) 收到白樺老師的《長歌和短歌》、《不再重現的圖畫》兩本書時,我立刻冒出了“長歌當哭”這個詞。一個孤憤的老人,一個慈祥的長者,一個不倒的戰士,一個苦戀的文人,一個文人的良知,都一下子浮現在我的眼前。不用細想,我就知道這兩本書,一定是杜鵑啼血的傾訴,雲雀飛歌的吟唱。詩言志,心為聲,血和淚,歌當哭。那字字句句撞擊心扉的回聲,讓人看到,詩歌不但是美麗的,詩歌更是有重量的!當下的詩歌,太多的病態呢喃,太多的空洞、空虛。而在白樺先生的詩歌裏,我們看到了人和人心,看到了人和思想,看到了一個詩人的靈魂在大地上行走時的堅強身影,聽到了一個詩人精神的腳步在大地上行走時的回聲。他把個人的際遇,熔鑄於國家和民族的命運中,思考,前行,放歌,給我們以深長的回味。而他的散文跟他的詩歌一樣,有異曲同工之妙。在國家和民族這個大背景和大背影裏,他長於抓住社會和生活深處的細部表情,用細膩的筋脈和線條,把國家、民族、社會和個人親密地連在一起,組成一個時代的長久記憶。國情,民生,世風,人心,都在他筆下,觸手可及。 知識分子的良知和擔當 李炳銀(評論家) 在我心目中,白樺是一個高大的人,是一個傑出的作家。我進入文學界也有40年了,中國作家、詩人很多,能讓人敬佩,有思想、堅持、恒勁的作家,如白樺這樣的不多。我們不能把他純粹作為詩人或小說家來看,他身上有中國知識分子的良知和擔當,他經歷坎坷,沒有哪一次是為了自己,都是為民族、為國家、為社會的文明進步而憂患。他在對自己人生的表述時提到過,真正的作家,一定要是人道主義者,他的一生就是這樣。在這樣一個大環境下,人們那樣靜默一致,他感覺到不正常和悲哀,我覺得這種感覺都是深刻的。他是勇於擔當,勇於直觀表達自己思考的現代知識分子。他的作品時刻充滿思考、反思、向往。他是思考的大樹和思想的精靈,同時也是勇於表達的詩人。有思想和反思的人不是沒有,但是勇於表達的人並不多。歷史會證明這一切。 對文學傳統的堅守 汪政(評論家) 白樺先生的作品與時代書寫風格形成的對比令人深思。在他的隨筆集中,除了感受到思想震撼和人格魅力、對民主和人性的思考外,我也感受到他對中外文學傳統的繼承、尊重和堅守。比如,他對文學與社會的關係、作家職責等現在仿佛已被棄之不顧的文學主張,一直以來都作為一個作家必須遵守的原則在堅持。在詩集《長歌與短歌》中,我感受到自浪漫主義以來的詩歌傳統,感受到從普希金到俄羅斯白銀時代詩人們的詩歌傳統,這與現在詩壇的各種奇怪的詩歌語言現象、古怪詩風形成鮮明對照。在小說集《藍鈴姑娘》中,我看到小說的傳奇色彩,看到白樺先生對描寫這種經典藝術手法的熟練運用。現在,我們已經把敘述抬到無比高的位置,卻很難看到細微的、有畫面感的描寫。可以說這種描寫的能力,在青年作家身上已經喪失殆盡。人物對話、隱喻、語言的修辭……所有這些經典的美學法則,通過白樺先生熟練的運用,讓我們知道它們仍然具有動人的魅力,具有不可替代的價值和力量。我由此想到一個問題,我們該如何對待傳統和經典,如何對待前人的文學遺產? 人生可以有這樣的選擇 王彬彬(評論家) 耄耋之年的人裏,有些人很可憐,有些人很可悲,但也有人可敬。白樺先生就是讓年輕人特別尊敬的人之一,他尊嚴地活了80年。這些人雖然為數不多,但他們在更高的意義上,以自己的經歷、苦難和屈辱,向年輕人表示,他們確實代表了一個國家和民族的良心,是我們這個時代最富有人性的人。白樺先生從早期到暮年的寫作,始終貫穿著赤子之心和人道主義精神,他也是一個傑出的民主主義者,並且難得的具有強烈的青春氣息,也有為人的良知。曾經作為勝利者中的一員,他卻寫道,“我從來不想做一個勝利者,只想做一個愛和被愛的人”,他也用自己的經歷證明了這一點。這個會議讓我們知道,還有白樺先生這樣的前輩作為我們的尺度、目標、標杆。這會提醒年輕人,人生還可以有這樣一種選擇。 (來源:文學報 2009年11月27日 ) http://blog.cz001.com.cn/?uid-375-action-viewspace-itemid-106307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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