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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0/09 23:24:55瀏覽1551|回應0|推薦13 | |
《噬夢人》是一本偽科學知識龐雜,但我卻能順利且具有思考性地讀完的小說。對於《噬夢人》出版後至今的評論與讚譽,已無需我再重述,我僅意欲探討許多安置在小說中的素材片段背後,值得深思或者有趣的部分,這同時也證明了作者在創作前的準備與其本身的學養,對小說的創造力的影響的龐碩。 一開始,關於小說角色,實際引導故事主軸者,不脫下列幾位: 小說裡不停被強調的主要時間為西元2219年12月9日,也就是從K逃亡後的某個夜晚為起點,展開所有關於這個偽史實的線索。說是偽,因為小說時間主要橫跨西元2150(見p19)年至2290年(見p37),不含述及古典時代的時間。但說是史實,是因為故事本身及註解的詳實,會讓讀者以為,他正閱讀一本從未來時空掉進這個世界的未來史書。也因為看似複雜實則條理清楚、環環相扣的情節設計,在敘述故事的過程中,不停用重複拉回主線,也就是西元2219年12月9日午夜的方式,更能避免讀者掉進龐大史料的漩渦中無法自拔。 不過在閱讀小說時,還有個關於小說的註解是否必須閱讀的問題,於此,讀者說法不一,一般看法是,因為註解的質量非常飽和,且先不閱讀註解,大致不影響對內容的理解,故首次閱讀時可以略過不看,以免阻擋閱讀小說的樂趣。雖同意上述說法,不過就我個人的經驗,大約在前100頁之前的註解,有非常重要的比率是整個故事重要的名詞或概念解釋,即整部小說反覆出現的重要關鍵字,如夢境娛樂(見p17),晶片蟲(見p83),水瓢蟲(p51),對這些關鍵字的理解多少也影響閱讀時思考的深度與對情節瞭解的廣度,所以還是需要耐著性子讀完,之後的註解便可自由選擇閱讀與否。 解決了《噬夢人》的閱讀障礙,就得繼續注意其情節設計,我將之分為兩大面向:一為小說內容的設計,二為小說背後探討的問題。 關於小說內容設計: 小說的主人翁K是生化人,隱匿生化人身分存活於人類社會,卻進入了第七封印這個主導篩檢生化人與人類的技術與情報組織,獨力完成了克服夢的邏輯方程測驗法(西元2210年)的自體演化之後,在K第七封印任內研究成功的水蛭試劑法(西元2218年)以及第七封印全面清查內部人員的命令,卻造成了K不得不為的逃亡。小說一開始在頁16超大型畸變種水蛭事件裡的「然而很不幸地,K必須承認,如此後果,及可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之語,指的就是K的重置(Relacation)計畫引發的意外(見p172)。 這只是小說的一顆棋,卻是非常關鍵的一個微妙啟動點,重點並非畸變種水蛭事件,而是後述的,引發K執行重置計畫的原因(內部清查),以及此原因背後其他由來已久的隱憂(生化人與人類的切割)。一路讀來,情節互相緊密呼應,完全不會有堆疊素材史實導致情節鬆散的問題。 另外有趣的是,雖然小說有許多註解,但也並非全部有解。如關於生化人自體演化的秘密,在小說註解裡,記載為當代(西元2205年)獲選十大科學未解之謎之第九名(見p35),突顯未來世界也有未來人類無法解決的問題,增加了小說的擬真性與對人性的貼近。 再者,就是小說想要傳達的意涵,也就是小說名稱《噬夢人》的主題─夢境,與生化人的人性探討。 小說中的生化人,是在生化人製造工廠中,被集體植入基本行為能力與知識的夢境,使他們出廠時已直接具備成人意識與行動智慧,同時,由於經過夢境淨化的關係,生化人的感情較為淡薄,不適合從事必須具備藝術性或需要細膩心思的職業。小說利用這個特性,設計了一位在酒館駐唱的生化人女歌手(見p114),來呈現缺乏童年經驗與潛在情感的生化人,是否真的毫無感情存在的可能。同樣的狀況也出現在Godel與Eros的戀情中,Eros也因為受情感刺激而產生存在於生化人的DNA病變,甚至M的母親與生化人結合生下M的情況,都是生化人夢境淨化後的外在呈現情感淡薄的例外。這牽涉到人類與生化人的界線、夢境植入技術、以及生化人內在產生的自我意識等等複雜問題,都需要讀者一邊閱讀一邊思考的,很有深度的反芻。 這又得回頭提及K,生解的生化人實驗品。生解為了創造(又或只是試驗是否能產生)人類與生化人之外,能存有正常情感的「第三種人」而依據鏡像階段與逆鏡像階段的理論將12個夢先後植入K的夢境再摧毀,才會讓K因各種幻境而產生自己想要成為(或幾乎是)人類的錯覺(如p27夢境B─畸人之夢、p144夢境E─爆力傾向者之夢、p302夢境F─原爆之夢等等) 植入的夢境對於K情感上的影響,透過與Eurydice的感情,被「佛洛伊德之夢」計畫記錄與觀察,但小說最後,由已成為生化人的男Cassandra口中,讀者得知,這個貫穿整部小說的實驗,被認為失敗了。這是否代表人性與情感的精神狀態,如夢,終究並非如此容易被主導並控制? 除了上述概念之外,小說裡的其他線索亦經特別設計,如童話詩人顧城的詩(p93)、捷克作家赫拉巴爾(Bohumil Hrabal)《過於喧囂的孤獨》(p97)、西班牙電影〈悄悄告訴她〉(p267),到較深奧的婆羅門教與梵的概念,甚至拓樸學(p55),這些文學、藝術、數理到宗教知識與小說的相關聯繫,不但安排自然,也能夠適切地呼應小說情節與人物的思路轉折。 因此,雖然《噬夢人》的厚度非常具有「可看性」,但真要認真閱讀,其實也沒想像中艱澀或必須花費長時間拆解小說機關,就算對前段知識不具概念,還是能順利讀完,並不會干涉讀者對情節的理解,頂多就是影響對故事細節層面思考的深度罷了。我不能肯定本書的傑出程度,但我能確認的是,至少在台灣的科幻純文學市場,《噬夢人》開拓了一個短期內難以被突破的全新視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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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文學賞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