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以後,遷入靠陽台的房間。每天環顧夜車穿梭蝸窄的街道,路燈稀薄的光線撒過每片車頂,最後墜落地面。陽台是一條國界,燠熱浸透我的房間,街道卻冷洌,所有生物散步的姿態都空泛起來,重量感蕩然無存。夜裡果真萬籟無音,僅有的便是遠近起落的車聲了。
總會猜測車行的方向與目的,轎車貨車卡車摩托車,工作夜遊約會奔喪,望著遠去的車體,負載許多趕路的心事,難懂的無解的焦急的疲憊的……許多複雜情緒攀纏包負著我夜車的回憶,凝結不散。
最近一次在五個月前,因出差緣故在夜裡上了北向的火車。座位靠窗,凝視外頭爍爍燈光,與高速公路平行的鐵軌捲過許多奔馳的車景,他們是駕駛,我是乘客,以不同的姿態進行同一件事──移動。
一個人固定太久了,總會想飄蕩;飄蕩久了,又開始找尋歸途。但歸途卻不一定是原來的出發點,也許有人飄蕩到某處,忽然生根了,才發現當初出發的地方,或許並非最終的歸宿。剛畢業那年投入公務員考試,往往進補習班的時候店家蜷在騎樓的虎斑貓才悠悠醒來,結束所有課程步出大門,星光已然燦爛,廣場賣蔥油餅的阿姨正好準備收攤。 一貫搭上末班回家的自強號,與一群一中女中的優秀學生挨擠在車廂之間,除了火車獨有規律的敲擊聲外,大家以一種特殊默契保持靜止狀態。
我們這群頻繁而短命的區間流浪者,能拯救我們的只能是幻想。幻想一個旅途,月色迷醉,週遭舖天蓋地整季荒涼,下個驛站就要到了,容不得我們歇腳。當我不能放縱自己去遠行的時候,總會用這樣的想像去填補夢想的遺憾。一直認為,在夜裡上車,在島嶼沉睡的當下保持清醒,在多數生物都入夢的時候啟程,是種極為孤獨卻澄澈的美好。
夜車奔向遠方,我的夢也一樣。
【2007 / 9 / 24初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