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有大有小。大郵輪，可以承載一個大宗族；大遊艇，可以容納一個大家族。現代社會多是小家庭，一艘小遊艇足矣。

若是身無長物的兩個人，一條小舟，用勞力滑動船槳，在水面上擺盪。去不了離岸太遠的地方，兩個人的身軀幾乎佔據船的全部面積，不方便大動作，可是兩個人能貼得很近。一條小舟，兩個人的命運成了一個，彼此之間能看清所有的細節。

12年夏天，膝蓋才動完刀的我，帶著死灰一般的心去了北京。我內心有一個企盼，完成和出版社簽約的那本書。至於其他時間怎麼打發，我想著我在北京幾位素未謀面的朋友，他們好心的幫我處理租房事宜，還特地去機場接我。去之前，也談不上心情忐忑，只是誰也說不準到時見面，大家是相談甚歡，還是相看兩厭。

我住在雍和宮附近的胡同，適應著公廁文化，並受限於膝蓋的傷勢，我更多的時間待在房間或咖啡店寫作。

有幾位好心的朋友偶爾來看我，其中包括一位北京師大外文系的小朋友。她是湖北人，說來挺對不起她，到現在我都沒記住她住湖北哪個地方。

她很熱情的接待我，帶我四處晃晃。做為一位用功的學生，很多北京的地方連她都沒去過。有一次我們一起去北大，我和她都需要上網查百度地圖，才能順利找到目的地和回家。

剛好我是個很需要咖啡店的人，因此她帶我去了北師大對面的雕刻時光，到現在我都還記得那間雕刻時光有扇破窗，也不知道現在修好了沒有。從樓上，可以透過破窗看到底下小巷來往的行人，而當行人經過玻璃裂縫，一個人頓時分為好幾個影子。讀書、寫作之餘，我就這麼打發無聊的時光。她其實不喜歡喝咖啡，旦對於偶爾來陪陪我並不排斥。

她教會我幾件事，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吃辣。

剛到北京，她帶我吃香鍋、烤魚。種種她不覺得辣的料理，對我來說都是挑戰。吃了兩次，她嫌我吃飯浪費，經常吃不完。為了她這句話，我之後努力練習吃辣，現在吃辣的功力勉強能和湖北朋友一較長短，不過離跟四川來的漢子們相比還有大段距離。

那個夏天，沒有霧霾。有天我們一起去逛恭王府，順便到了附近的北海公園划船。在那之前，我有好多年沒跟女孩子一起划船。哦！她不會游泳，但她對划船並不排斥。幸好我們感情還不錯，不然想到我會把船滑到湖心，然後跳船游回岸上，內心不禁竊笑。

我有個習慣，不管去哪兒，身上都會帶著一本書，所以我雖然不喜歡別人遲到，但至少遲到的時候因為手上有本書讀，不至於因等人太悶容易發脾氣。

那天下午，天氣極佳。我們在湖面一處停下，她無聊之餘，我遞給她那本隨身攜帶的書。我記得那是一本大陸女作家（忘了是誰）寫的小說，她和我都不怎麼喜歡那本書，但當一個人無聊的時候，幹點無意義的事情，都顯得有意義。

太陽底下，她脫下鞋子，把腳丫子浸在水底。我猜她讀得不是很專心，腳丫子不停的玩水。

到今日，我兩年多沒滑過船。

我不記得恭王府有多華麗，但我記得那天的北海公園，記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