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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騷客訪談】我的中國朋友(二):導一場社區喜劇,一支上海的社區公益團體
2014/05/01 01:07:58瀏覽1717|回應0|推薦12

前言

社區(community)有許多不同意涵,其中一個為「共同體」。社區確實是一個凝聚多人共同生活在一個既定區域的場域,在這個場域裡頭,公與私的權衡是社區居民在行為上必須考量的兩條脈絡。有時候,選擇其中方向對私領域更有利,有時我們會抗拒某些公領域的力量,認為侵犯了私領域。

在社區之外,有更大的社群定義,好比國家,或是社會。

然而,有些則致力於那些被遺忘在社區角落的人們,從社區的大連結性來看,某種程度他們不只被社區其他居民遺忘,也等於被國家社會遺忘。

實際上,有志於將溫暖送進社區角落的國家或民間團體,以及致力於公益活動的組織始終存在,而多數一般民眾熟悉的方式,大多是採取一些物質資源,結合社工力量的制式活動。但有些不同的社區關懷方式,針對的不是物質需求的滿足,還包括精神性的,心理上的支撐力量。

「劇場」便是一種特殊的表現方式。一方面,劇場導演使個體得以被組織起來,被漠視的個體在活動中找到與他人的連結,大家都是舞臺上的一份子;另一方面,透過劇場活動具有對外演藝的表現方式,本來對社區角落不甚關心的民眾,便因為走入劇場而親近了臺上的演員們,漸漸模糊臺上與台下的對立性。背後隱含著社區居民,亦即互為國家社會一分子,互助互愛的道德感,在有具體對象下,真正的能夠被激發出來。

人性渴望自由,但不只是救贖被壓迫的自我,還包括對他人的扶助,孟子說的惻隱之心,隨著對於追逐自由的集體行為,形成一個比自由更加有力量的字眼,「正義」。

公益本身蘊含著「社會正義」的要素,否則公益便少了一個內在動力,淪為教書先生口中朗誦的神話。兩岸,毋寧說國際社會上,都有為了實踐公益理想奮鬥的人們。我們是否能夠簡單的將一個特定地區的人民妖魔化,或隨著利益團體的需求加以操弄其形象。如此一來,真正的美好被忽略了,而真正的醜惡卻被虛妄的假面給掩蓋,這也是劇場,卻是人民所不樂見的戲碼。

而要怎麼導一齣活生生、真實的喜劇,一位從事社區服務的朋友讓我懂得一個道理:我們要做的不是對抗現實,而是學會怎麼面對現實,並從中找出符合人性生存於現世的最佳應對之道。

 

 

 

受訪者小介:王俊曉

 

從事社區工作坊幾年:8

工作的足跡踏遍中國哪些城市:上海、廣州、深圳、東莞、天津、重慶、成都、南京、昆山、南寧、北京、杭州、呼和浩特、大連、南昌、長沙、鄭州。

學歷對這一行來說重要嗎:不重要。本人只有工科專科學歷。

 

 工作坊

十二鄰生命故事劇場 http://blog.sina.com.cn/xinshexi

十二鄰社區劇場發展中心 http://shierlin.diandian.com

 

這次訪談的對象,王俊曉是一位致力於公益的劇場人。當初接觸這位朋友是在一場飯局,那場飯局有多位藝術家,而藝術家們追求的除了自我完滿,創作本身其實都是對「人」進行本質上的探問。而對於整體的人,我們該如何關懷,以滿足人的精神需求,同時兼顧現實的物質欲望與需求,彷彿在王俊曉導演的劇場裡頭,我們看到融合的可能。更重要地,我們不應該在一個西方思想當道的社會,輕易否定自身在地的文化,僅以西方思想與西方方法為根本。所有公益活動,都有一個根本,那個根本就是對自我身處的社群的認同。

 

 

 

 

§ 訪談實錄(提問者為作者,以下簡稱「我」;王俊曉先生,以下簡稱「王」):

可以請您簡述您從事的工作和一般的社區公益工作有何不同

王:「藝術(劇場)支持社區發展,重建人與人之間關係,不分階層、不分窮富、不分區域,彼此相互接納和尊重,每個人對社區都是有價值的。」,這是我的工作所所要傳達的。

我只在精神領域開展工作,希望引起人對社區和自我的觀念改變。

 

我:精神的傳遞,和物質的傳遞很不同,精神是無形的,不像物質可以看得到、摸得到,在功利社會,儘管一般大眾肯定精神價值的重要,但物質價值跟精神價值相較,似乎物質價值重要性更大,您怎麼看這個現象?

王:我也很物質。從某種程度上大家都很物質。雖然我們用精神層面幫助人,但是這些工作的開展離不開物質,去探望老人我們會帶上不算貴重的物品如水果和書籍和相片、日用品之類,貴重帶不起,恐怕即使帶的起人家也不敢收。我們爭取到的資助,除了行政費用和人力資源費用之外,都是用來購買物資了。沒有物質怎麼傳遞精神呢?我們活動有小食品大家可以吃,還有簡易的聚餐和服務物件,活動中還怕大家餓著渴著,我們的演員都是給演員費用的,殘障人士、老人、工人都可以做我們的演員為社區貢獻價值。我們通過生命故事圖片展覽和一些文集資料來傳達我們的價值。所有的精神都要用物質作為載體。我們發放的可以用來買菜的棉布袋是老人們的最愛,發放的20寸彩色老人們的大照片也是他們喜愛的。

只不過我們傳達物質不能主宰我們,廣告宣傳的物質不能麻醉我們。LOGO不能控制了這個世界。

 

請您介紹一下您當前進行的項目

王:目前,我和團隊成員在創作關於殘障人士融入社區,走進城市公共空間的劇場作品《我是誰》;也在開展和社區居委會、街道辦事處合作,支持社區建立屬於本社區的劇場團隊,這些團隊主要由老年婦女組成,我們支持他們提高集體創作能力,表演技能等。

 

我:您如何看待「公益」概念?

王:自私的人就像在大霧彌漫中行走,唯有服務「公益」才能撥開霧霾。走到一定階段每個人都在做公益,所以公益必然不是富豪和資本家的特權。企業家尤其是現在正是公益的主力。狹義的NGO從業者做為異軍也正在突起。

想做公益的人還是從自己身邊的人,從自己的家庭和家族開始關懷,開始重建屬於中國人的東西。

 

我:我十分同意您的觀點,公益並非只有仰賴大型組織才能做,每個人都可以盡自己的一份力量,發揮微小的力量去改變這個社會。試問在您投入公益活動的歷程中,可有碰過比較大的阻力呢?您又是如何跨過考驗?

王: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是游擊隊一樣,很希望建立根據地。然而一個屬於機構自己管理的小劇場是一個挑戰。我們正在努力。由於資金不足,還是不少能力強的人離開了團隊。公益組織既要學會抓住機會整合各個領域的資源如基金會、企業和政府,以及社會個人的力量獲得支援,也要堅定信念在自己的核心技能上專注做事。

公益組織很難持續運營尤其是做服務的,沒有運營能力是阻礙發展的。我自身的發展也會受到家庭的質疑。婚姻也成了巨大的挑戰。36歲本命年還是單身的我是無法面對父母的眼睛的。我想這些困難都是暫時的。麵包會有的,姑娘也會有的。我也會告訴我父母,孫子會有的!

 

在您這幾年從事的工作坊實作有沒有印象讓您特別深刻的主題活動以及參與者

王:2009年我開展關於社會性別的劇場工作坊,參與者非常謹慎的討論情感話題討論性別的觀念,每個人匿名的寫下自己動人的故事,由別人來讀出來。在大城市,越來越多的人不婚和不要孩子,或者與不愛的人結婚。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還可以進行這樣的工作坊。

 

我:像這些值得擔憂的社會角落故事,要從什麼管道才能得知,讓更多民眾意識與關切到這些問題?

王:快速發展的社會,很多人都像隱形了一般。人人都能發聲,卻彼此都聽不見。當前的問題是,我們都待在角落裡。一旦大家認為「走出來」得承擔風險,更沒時間聽費心了解別人的故事。當然了!網路自媒體的發展正在啟蒙我們。

 

透過您的工作您看到了上海這座城市的哪些不同面貌

王:政府正在不同程度上關注邊緣人群融入社區,民生問題需要解決得到了NGO和企業以及政府的認同。上海還在快速發展,因為快速沒有太多的精力來做很細節的工作。

2014年上海唯一的一個民間文化中心「迷倉」關門了,因為經濟壓力的緣故。政府扶持的文化和劇場絕大多數是為西方歐美的藝術家準備。西方人又將上海作為淘金之地。大多數外地人仍然是上海的過客,離開的隊伍人數正在增長。

 

我:所以某個程度來說,過客們也為上海帶來了一些社會問題?

王:過客們一邊搶飯碗,也一邊製造飯碗,過客們做的事情對執政者和當地人或者新貴們來說,有好處就誇你,想你留下來沒好處就扁你,就潑水給你。全世界皆然,上海自然也是這樣。

 

您是如何對社區工作產生熱情的又是如何維持這份熱情

王:改變世界是年輕人的夢想,社區的改變正是實現夢想的基石。條件艱苦的社區,走到所謂邊緣人群中去,一點點的工作卻換來了很大的鼓勵和讚賞,我看見他們,他們也看見我。尋找的支持者,尋找資金來維持熱情。

 

我們該怎麼做才能讓更多年輕人投入社區工作項目社區工作又需要怎麼樣的夥伴

王:讓事業擴大,讓日子過好,讓收入維持有尊嚴的真實的生活,年輕人自然會更加多的進來。只是一味宣揚眼淚和犧牲奉獻是危險的。

社區工作需要有創意的人,需要自身沒有匱乏感的人加入,那些藝術家、設計師、IT高手、發明家、建築專家等等,多多走進社區吧!

 

我:在台灣,我也看到相同的問題。該怎麼讓各個領域的能人,讓他們的目光從自己身上移開,轉而投向公益,將各自的專長領域帶進公益活動現場。不過,將跨領域人才組織起來,有效利用又是一門學問,可以請您談談這方面的經驗嗎?

王:這是個挑戰,磨合吧!妥協吧!

戲劇工作坊有個好處是,我們將一大群不同專業不同背景的人弄過來坐下來玩戲劇,慢慢大家的眼睛就亮起來嘴角就咧起來了。我常常告訴所謂的專家們,走進普通人那裡,他們會告訴你一些讓你覺得「很專業」的東西和視角,他們才是老師。社區劇場只是提供一個平臺而已。

 

我:一般忙碌於工作與生活的民眾,他們如果有志參與社區活動,您有何建議?

王:從自我的需求沒被滿足的時候想想這個需求也是大多數人的,挺身而出吧,要麼自己招呼夥伴,要麼尋找社會資源和已有的組織的開始投入戰鬥。先為你自己!

 

我:社區工作具有理想性,但也有現實性,好比資金募集等等,就現實性的部份,您們如何運作好平衡理想性與現實性?

王: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如果要服務更多人讓價值放大必然需要資金。現在的網路社會自媒體發達,好東西大家會來找你。可惜我們大部分還沒做得讓人驚豔就開始募集資金。錢少小做,錢多大做,沒錢就先讀書或者先為自己,保持自己的意願。沒想好能做十年的意願或者行動哪叫理想呢?

我:確實!任何理想活動的實踐,唯有真正處於實踐中的狀態才有意義,畢竟空口說白話誰都會,且無益於社會。

 

我:在您的工作經驗中,有和國外團隊合作或交流的經驗嗎?國內外有沒有什麼差異?

王:2012年到2013年期間和英國朋友有所合作。要注意的是,人不是完美的,別人不是自己更不是。中國人與外國人合作尤其要注意原則性。如果遲到了,就別解釋了。解釋也沒用。這樣的事情最好一次也別發生。

 

我:可以說他們更注重細節嗎?

王:歐洲人對東方文化的喜愛體現在很多方面,然而我們自己對東方文化瞭解顯然很不夠,這不管哪個領域,如社會工作領域、藝術領域等等也是如此。進而,當西方舶來品傳來,我們對祖先留下來的一些傳統事物卻沒有足夠的信心。儘管我們自己也穿著西裝,但旗袍中山裝何嘗不好?長袍馬褂何嘗不好?似乎不少東方東西是更高級的文明。然而我們還是怯怯的。提到合作,沒有獨立的人格何嘗合作?那是配合或者膜拜而已。我想和西方人合作,這才是最根本要注意的細節。

 

我:台灣最近一年有一些學生發起的社會運動,對於期望社會不斷進步的學生們,您有什麼要對他們說的嗎?

王:青年人是社會的未來。追求一個自由公正和共用的社會的呼聲是敏感的青年人的職責要讓已經遲鈍的中年人聽到老年人聽到。青年在書寫歷史。青年人的行動沒有沒有意義的行動。

 

我:放眼未來,接下來有什麼推廣社區工作的方向與期望?

王:藝術對推動社區建設的力量還沒有發揮出來。藝術家們走進社區,美術館拍賣會大劇場博物館大多數是死去的藝術。「活的藝術」,推動社會進步的藝術需要我們一起去創造。

 

我:可以請您分享最近讀到,讓您有感的一本書,或是一篇文章嗎?

王:最近在看《葉錦添的創意美學——神思陌路》,葉先生是視覺藝術大師,他提出了新東方主義的美學觀念。東方藝術的美需要再發現。我們做社區工作的人,一定要有發現邊緣人群發現弱勢群體他們的美的能力。每個人都是美的。不是櫥窗裡T臺上螢幕裡的美才是美。

我們中國人有自己定義的美,在社區的舞臺上也是要有自己的審美,運用創意整合資源,讓人們發現身邊的美,珍惜自己的美,才能讓社區建設社區看到自己的力量。

( 時事評論兩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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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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