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首歌，叫「知足」。第一次聽到，是前一陣子讀高中的小兒子課餘坐在鋼琴邊自彈自唱:「1..7.1.5..5..1.7.1.3..」…。我不知道歌詞，但聽到幽揚的曲子與看到「知足」這個歌名，再看他搖頭晃腦陶醉的樣子，對這首歌頗留下一些印象。

昨天，隨陳韓老師與她的三五好友志工團，來到新豐的「誠正中學」；其實學校的全名應是「法務部矯正署誠正中學」，是專門收容男性少年犯就讀的中學校。來到這裡的「學生」，各自有不同的故事；但許多共同點之一是，家裡的成長背景都有些問題，甚至是沒有家沒有親人的。

這裡的青少年在學校的照顧下什麼都不缺，缺的只有「關愛」。校長拿當兵作比喻，任何一個學員，只要收到外頭寄來的隻言片語，都是莫大的安慰，更不要說有人來探望。陳老師希望能招募一些朋友，擔任「筆友」的工作，認識他們的其中一位，了解他、給他些意見、偶爾也去看看他。

在她們談論細節的同時，我因為懂一些建築，校長便帶我去看看校區內他認為有狀況的結構體與邊坡。

經過金屬探測與兩道鐵門後，走進了管制區。

走了一圈，我盡其所知的給了校長一些建議，讓校長有一些處理的方向。最後，我們來到輔導室旁邊的社團教室看漏水；正好有六個學生圍坐在一張方桌旁，每個人都抱著一支比小提琴還小的木吉他在練唱。見到我們進來，學生們向校長親切打招呼，臉上都掛著沉穩、平和、自然與親切的笑容。若不是他們手上腿上的龍鳳刺青，我再怎麼也不會想到是有案在身的犯罪少年。

校長介紹了我，然後要他們表演一首曲子給我這個客人欣賞。校長親自指揮:

……..

「…1..7.1.5..5..1.7.1.3……」，我聽出來了，是「知足」!

六把小吉他，叮叮咚咚，談不上音色，但迴響在這小小的方間裏，卻是格外的清脆響亮；六個變聲期的男聲，有點混濁，但在這一切講究方正規矩的世界裡，這樣的和聲卻是格外的溫柔甜美。眼睛游移在他們的龍鳳身手與小吉他之間，心裡難免想起我的活在外面世界的兒子與初聽他彈唱這首歌的心情。

一樣的歌，在不一樣地地方；一樣的「知足」，發自不同的人聲…….感覺相當的不一樣……。

對這群小孩來說，「知足」，只是個歌名；在他們小小的心靈裡，不管是門裡的這幾個小孩還是門外的我那個兒子，恐怕還不太能真切的了解到這兩個字的意義；當然更不會體認到，在人生的漫漫旅程中，每一個迴旋，都會對這兩個字有一番新的認知。

走出戒護門的當而，我想我總有一天要帶我兒子來這裡走一趟，當然不是希望他進這個門讀書，而是要他了解門裡門外的不同世界。

我與我的家人在門外的世界，有許多可以擁有的；但這些小孩，卻有許多他們不想要擁有的。

新豐曾有我年少露營的記憶；不論是為了這裡潛藏的記憶，或是誠正中學高高的圍牆裡面的少年朋友們渴望關懷的心靈，我想我會再回來的。2012-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