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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光
2011/08/04 01:49:29瀏覽1353|回應0|推薦18

那一早,我們離去了勃固,年輕的老闆與他的助手好心的將我們的行李扛到車上,他也幫我們選了兩個靠近車門的座位,他説那樣比較好下車,因為緬甸的巴士往往都載著許多貨物,上下車有時候還真的是件麻煩事,最後我與他握手道別了。



大約兩個小時不到,我們就又回到了仰光,這回我們投宿在一家叫做White House的旅店,那裡的早餐號稱全緬甸最棒,實情似乎也是如此,我在那裡甚至吃到了碳烤吐司──我在其他國家與區域從未看過有人這樣烤吐司,說來奇怪,碳烤並非什麼新鮮事,但是與吐司合而為一卻又帶著很奇異的樣貌,不過那炭烤吐司的滋味一點也不差,吐司含著炭烤的微焦味,非常特別。



我們又在仰光小住了,但是許多觀光客的必到之處,我們卻又感到意興闌珊,畢竟佛塔與寺院,我們是看夠了,加上仰光的景點處處都要門票,以美金計價的門票累積起來也是一筆小數字。



我說過,我在仰光曾經碰過許多有趣的事物,例如在我們離開仰光之前的某一天,我們正要前往某個湖濱公園,由於不太確定公園的位置,因此我們在路邊停下將地圖攤開,身旁有輛豐田的休旅車停著,我之所以注意到那輛休旅車純粹是因為那是一輛款式很新而且是自排的車子,自排?是的,絕大多數的緬甸汽車仍舊是手排的款式,而那也是我欣賞緬甸汽車的原因之一,我總認為自排的裝置是一種多餘,它扼殺了駕駛的樂趣,至於手自排的發明則更是畫蛇添足。那輛休旅車還有一個地方吸引了我的注意,它的擋風玻璃之下放著一面顏色亮麗的旗幟,旗幟上繡著U.W.E.A的字樣,原本我對那輛休旅車的觀察僅止於「觀察」,至於坐在駕駛座的那位戴眼鏡的老伯,我便沒有太多的注意,那時那位老伯正在看報紙,他也瞧見了我正在他的車邊看著地圖,或許是直覺,我於是向他微微一笑,他也以微笑向我打了招呼,接著他便打開車門下車回答了我的問題;



「請問一下,這湖邊公園該怎麼走?」我問



「喔!讓我看看。」那位老伯推了一下他的眼鏡,



「這樣好了,你上車吧!我直接帶你過去!」



我愣了一下,「嗯!那就多謝了!」



於是我們便這樣上了那部在仰光算是豪華的休旅車,至少我是那樣認為的,畢竟我們之前所搭乘的車子多半都是二手的日本車或是年代久遠的古董車。車上的我們很自然而然的聊了起來,那位老伯看來有近六十歲的年紀,他有著古銅般的膚色,結實的身材看來應該是經過鍛鍊過的,



「我是個軍人!」那位老伯首先說了他的身份



「所以你是緬甸政府軍的軍官?」我試探性的問了他關於政治上的問題,畢竟他看來一點都不像是緬甸「政府軍」的軍官,一輛全新的豐田休旅車,車子的後座還放著一套日本Nikon的數位單眼相機及一副望遠鏡,那望遠鏡看來應該也是所費不貲,如此判斷下的他絕非一般的緬甸軍人,緬甸的尋常人家是負擔不起那些裝備的,最令我感到困惑的是那位老伯身上所穿的並不是軍裝,再者,根據我在緬甸的經驗,緬甸「政府軍」的軍人多半只是身穿軍服的「老百姓」,我甚至經常在吃飯時遇見不同的軍人,緬甸政府軍的軍人似乎不受部隊的節制,他們經常出現在路邊的小食攤上,而且他們的軍服看來似乎也有一種過時的調調,就是那種墨綠色的粗布,臂膀上繡著部隊的番號與圖騰,帆布軍鞋則很像是大陸解放軍的款式,我甚至懷疑那其實就是大陸版的軍鞋,其實在緬甸當地許多販賣軍用品的小販所販賣的似乎也以大陸貨為大宗,例如水壺、腰帶、軍服等等一律都書寫著醜陋的簡體中文,如果那位老伯是緬甸軍人,那我對緬甸軍人的定義可能得改寫。



「喔!我不是Union of
Myanmar
的軍官,我是U.W.E.A的軍官!」那位老伯笑著說,



U.W.E.A?那是什麼單位?是緬甸政府軍的某個指揮部嗎?」我問



那位老伯知道我從台灣來,我也告訴他我曾經服役過,因此我們兩個人總之對於部隊裡的事務總有基本上的認識,沒多久之後老伯便將他的軍人證遞給了我,我才發現原來該證件上頭竟然也有簡體中文,「佤邦聯合軍總部」「出入雲南國境請給予協助」等等的中文說明讓我不禁大感好奇。老伯甚至也有中文的名稱,他叫做「埃X1956年生,槍枝號碼32」,槍枝號碼32?所以按照合理的推論,他應該是擁有配槍的「高階」軍官,第32號人物?總部?我猜他的軍階至少應該也有上校(colonel),但是由於英語上的溝通問題,我難以推斷他的正確軍銜,



「所以您的身上有配槍?」我的詢問略帶著驚奇,



「是啊!」老伯爽朗的回答了我,



「那麼,能借我看看嗎?」



「沒問題啊!」



於是我在下車之後向老伯行了個軍禮,老伯也下了車,然後他示意要我站在後車門旁邊,他將後車門打開之後要我將身子斜進車中,他接著從黑色的公事包中取出了一把美製45手槍,那把手槍顯然也有一段歷史了,但是從保養不錯的狀況看來,它應該還是可以用來作戰的,



 「所以你們使用美製的45手槍?」



「是啊!」老伯將彈匣卸下之後,我檢視了一下彈匣中的子彈,彈匣是滿裝的,我同時也發現公事包旁擺著軍用地圖,這很難不讓人懷疑老伯在仰光的任務,我與老伯在握手之後便分別了。



 



幾天之後我在仰光Aung
San
市場內的雲南餐廳又與那位大姐相遇了,我們兩度在仰光時經常在他那裡用餐,他的「美夢成真」餐廳應該是仰光唐人街之外的唯一一家中餐廳,而且還是雲南餐廳,大姐的祖籍是雲南,他有著雲南人的豪爽,我們初次遇見他時,他便這麼說



 「唉啊!你是台灣人啊!我怎覺得你一點都不像!」



「喔!哪裡不像?」



「我也認識一些仰光的台商呢!但是你的言談舉止與他們相差很大!」



「相差很大?怎麼說?」



「我認識的台商講起話來都粗聲粗氣的,但是你就不會這樣啊!」



我聽罷也只好靦腆的一笑,因為大姐是土生土長的當地華人,因此我便向他請教關於佤邦聯合軍的事情,



「喔!你說佤邦聯合軍啊!他們其實是生意人,緬甸政府軍因為無法控制緬北,於是便跟他們談和,之前他們打過,緬甸政府軍打不過他們啊!佤邦自己有武裝部隊,你遇見的那位應該是他們的領袖之類的人物,他們之前在緬北種植罌粟,現在我就不清楚了,倒是我的家鄉撣邦還在種呢!很多雲南人致富都是因為種鴉片,他們自己也抽鴉片呢!」



「原來是這樣啊!」



「所以佤邦與撣邦都不是緬甸政府軍可以控制的範圍,是這樣嗎?!」



「是啊!而且那些武裝勢力都有漢人參與唷!那些地方武裝勢力的中堅其實都是當年孤軍的後代哩!而且緬甸政府軍的清剿只是表面上做做文章,因為他們根本打不過那些地方武力,再說那些地區的少數民族與佤邦及撣邦的部隊都是同聲一氣的,有興趣下回我帶你到我的家鄉去看看罌粟花田!即使一般緬甸人都很難看見唷!」



「為何?」



「唉啊!種鴉片這種事情畢竟只能做不能說,從我家鄉那邊要進入罌粟花田得經過重重檢查呢!下回你若有興趣,你可以躲進貨車的貨物中,我們可以掩護你進去的,其實緬甸許多地方都種鴉片的,例如佤邦的人也種鴉片,但是他們對外都宣稱沒那回事,他們種鴉片賺了很多錢,因此才有辦法養活自己的軍隊啊,緬甸政府軍也不敢拿他們開刀,所以他們是明的自治也要,暗地裡的利益也要的!」



「那好啊,下回我就鑽進貨車所載運的貨物中到罌粟花田去!」我笑著說。



其實我覺得我的仰光經驗很獨特,畢竟我從未在任何一個地方與「叛軍」領袖偶遇,我也從未在滿是散著光亮的佛塔之國旅行過,那夜間的佛塔即使散著光都還有一種黯淡,說不清的黯淡,每回我走過那座天橋,我總會在那裡凝神片刻,幾百公尺外的佛塔似乎就是光亮的所在,只是那光很隱諱,街上的行人三三兩兩,即使是夜間的八點,仰光的熱鬧似乎也不復記憶,幾年之前的番紅花革命在槍聲中倒地了,那條大街上也該有一些意外的,我兀自這樣想,那種奇特的感覺好似幾年之前我在某個夜晚的天安門廣場上一樣,我知道那裡在1989年的64有過一場大屠殺,我也知道緬甸的佛塔之前也濺過學生們的鮮血,但是不管是北京的天安門或是仰光的佛塔,它們的光總有一種令人憂悒的哀傷。



仰光之後我們轉到了泰國,之後去了著名的海灘勝地華欣(Hua Hin),也去了桂河大橋,最後去了Sangkhlaburi,而那裡是泰緬邊境,我們從那裡遙望著緬甸的碧綠山色。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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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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