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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4/29 21:03:54瀏覽445|回應0|推薦4 | |
夢是餐廳的服務生,大我兩歲,家住三重,因為某種沒有告訴我的原因而來高雄。任何人都必須承認夢是非常漂亮的女孩,簡直像少女漫畫裡的女主角,烏黑秀麗的長髮,充滿靈氣的眼睛,雙唇紅潤的讓人想咬一口,身材好得會勾引人將她攬入懷中。每當我在台上時,她一有空都會站在綠竹盆栽旁看我彈唱,眼神令人悸動,她總是第一個鼓掌,用冬陽般的笑容用力拍手,還會準備飲料讓我潤喉,有時杯子下還會壓張紙,要我等她下班一起去吃宵夜,熟識後也會買點心回去她的租屋處。坦白說,起初只是把夢當成好朋友,她坐在床上披著棉被,我坐椅子上互聊心事和經歷,夢很少說自己的事,每次都會把話題岔開,或立刻築起一道厚牆不准任何人逾越,隱約只知道夢的母親早逝,父親不務正業愛賭博和酗酒,而且有嚴重的家暴紀錄,對此我感到非常心疼,完全無法想像拳頭怎能擊在美麗的臉頰上,所以大部份時間她總是聽我講述而大笑,或泛著淚光表情哀愁。有時她會要我坐到床上,要我攬住她的肩膀,然後默默坐到天亮,直到某天我極度疲倦而睡去,醒來發現夢蜷在身邊,而且正在親吻我的唇。 「你睡得好沈,讓人忍不住想親你。」 「這好像有點奇怪,應該是男生見女生睡得香而忍不住親吻。」 「你管我,誰規定女生不能主動親男生?」夢躍起身梳理頭髮和皺掉的衣服,然後回頭嫣然微笑說:「我喜歡你在台上彈吉他的樣子,很專注,很浪漫,今天發現躺在你身上很溫暖。」 那天起我們的關係變得很奇妙,說親暱不親暱,總保持一定距離,卻又比好朋友還要知心與信賴。 沒多久夢辭去餐廳工作,但兩三天就會打電話要我去租屋處,同樣一起吃宵夜,聊天,笑鬧,說心事,抽菸,沈默,抱在一起睡覺,假日空檔我會載她四處逛逛,她最喜歡坐在愛河邊看粼粼波光,常看得出神,彷彿靈魂脫離肉體飛到我不知道的地方,但不管她的靈魂飛向何處,我都希望那裡充滿快樂和她的夢想,所以大部份時間我只是陪她看水波蕩漾。 離開餐廳後夢在一家小酒店上班,至於工作內容和詳細位址我沒有問,她也沒有多說,直到有次連續一星期沒有聯絡,這對我們來說是不尋常的間隔,我擔憂她是否生病,一個女孩獨自在外乏人照顧想起來就心疼,所以我去租屋處尋找,發現門窗緊鎖室內昏暗,於是按照模糊印象去酒店找,但夢從未說過明確地址和酒店名稱,加上我不敢一家一家闖進去問,只好沿著愛河畔來回穿梭,希望能在淒冷深夜中發現她的身影。 記得那時已是凌晨兩點多,我起碼沿愛河畔來回踱了十趟,閃過幾名街友,被冬防警察盤查過一次,最後才看到熟悉身影從佈滿閃爍小燈的樓梯走下來,但我並沒有立即趨前,因為眼睛看到的景象讓心有點震撼,甚至懷疑一切是淘氣的夜精靈在施展障眼術,但儘管腳步蹣跚踉蹌,全身上下猶如妖豔的狐狸精打扮,我也知道自己不會看錯。 「夢。」 我用很大力氣才發出輕微聲音,夢怔在樓梯口看我,身體有些搖晃,一兩分鐘後才半低頭走來。我沒有問,夢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跟在身邊一起走在河畔,夜風陣陣,嗅不到掠過海口的鹹腥味,只有濃稠脂粉,烈酒和香菸混合的味道,那種味道並不嗆鼻,而是有點感傷,因為它發自於夢的身上,一個外表秀氣美麗的女孩。 夢似乎很難過,不斷打酒嗝,幾次還停下來撐住膝蓋欲嘔吐,我輕拍她的背,扶她坐在椅子上,有時她會撥開我的手,有時又會靠我身上用力呼吸,甚至有時會像著魔似的忽然向前奔跑,並用很奇怪的聲音吶喊,臉龐雖然掛著笑,肌肉卻透露內心裡的傷。 「你終於看到我的真面目了是嗎?沒錯,我是個賤女人,沒有你想像的那麼有氣質又充滿靈氣,我喜歡在酒店陪酒,只要花錢就可以對我唯所欲為,甚至將鈔票塞在我的內衣或內褲都無所謂,因為我不想窮,窮好可怕,窮得沒有媽媽,窮得沒有爸爸,窮得只剩下自己,窮真的好可怕,好可怕………」夢一口氣說了幾分鐘,宛如潰堤河水澎湃宣洩,我陷溺其中完全說不出話,心臟好像被粗壯繩索絞住,覺得快要不能呼吸,只能用眼睛表達不捨和痛。「形象毀了,夢想滅了,清純女孩變成意料外的模樣,你還留戀嗎?還要欺騙自己嗎?沒關係,我不會怪你,因為男人都是這樣,我這種女人只可以玩玩不能談感情,就算要談感情也只能和賤男人在一起,你不是賤男人,你的思想單純未來充滿希望,我配不上你,無所謂,我真的無所謂………」 「妳說完了嗎?」 「怎樣,你要開始說道理?還是要說幾句肉麻心疼的話?沒用的,都說我是賤女人,這輩子已經注定如此,改不了,也洗不掉。」 雖然那張不屑神情讓人陌生,但在泛著水光的眼波裡依舊能看到原來模樣,那個我所認識善良,純潔,有夢想,開朗,靈氣,甚至孤單到讓人心疼的夢。 「很晚了,我帶妳回去睡覺。」 夢詫異的看我,似乎沒想到我只是要帶她回去睡覺,她愣了一段時間,大概有兩分鐘,三分鐘,或四五次地老天荒,然後忽然全身癱軟,我連忙攙住孱弱肩膀,讓她的頭靠在我身上,再扶著她慢慢走向機車。 「南都,更深,歌聲滿街頂,冬天,風搖,酒館繡中登,姑娘溫酒,等君來打冷……啊~愛情愛情,可比紙雲煙………酒館五更,悲慘哭無伴,手彈琵琶,哀調鑽心肝,啊~孤單孤單,無伴風愈寒。」 夢邊走邊哼著南都夜曲,歌聲優美,卻唱得我潤濕雙眼,四周景象盡是一片蒼茫,但她身上濃濃脂粉味和酒味已經消失,哀愁在肌膚摩挲間滲入我的毛細孔,情緒完全浸淫在無可救藥的悲哀裡,讓人想隨歌聲痛快哭一場。 「我好孤單,好寂寞,好想有個人依靠……」 夢醉得不太能坐機車,我必須騰出一隻手向後攬著她,也許是單手騎車不容易,也許是視線迷離,或也許,我壓根想要保存某種記憶,所以那段路不遠卻花了很多時間,彷彿兩個心碎的人悠悠晃晃越過銀河,從牛郎盪到織女。 回租屋處時夢已醉得不省人事,我必須邊拖邊抱才能攙扶她上床,蓋好棉被再用濕毛巾拭去厚厚胭脂,然後坐在床前看那張清秀美麗的臉龐無法入睡,直到窗外由漆黑變成灰白,我才離開她的住所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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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