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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浮的島嶼(42)
2009/03/09 00:26:35瀏覽585|回應0|推薦3

  大約一年多後我回去探望菁,她的身體好很多,雙頰紅潤,而且豐腴許多,笑容回復美麗模樣,宛如綻放的茉莉。我們坐在公園聽風摩挲樹葉,交換飲料和小點心,談分手後的生活,聊期間的心歷路程,更多時間只是默默晃動雙腿,微笑的看看對方,用心靈和氛境傳達關心,或許我們都在控制情緒,也許是時間讓感覺變淡,我們像久別的朋友只聊些瑣事,但離開時我還是看到她的雙眼泛著淚光。

  五年後收到菁的喜帖,她希望我能參加婚禮,所以我特地撥空北上。那天菁穿了件粉紅色露肩婚紗,充分襯托她的氣質與靈氣,也是我第一次發現女人穿婚紗可以如此美麗。敬酒時,菁看我的表情令我難忘,不是靦腆,也不是深情,而是一種怪異的感覺,有點像遺憾。

  當時菁的年齡並不大,應該只有二十四歲左右,正值青澀女孩轉變成魅力女人階段,照理說她還有很多時間選擇伴侶或開創未來,所以我不明白菁的父母為何急著透過媒人把她嫁出去。菁的老公是警察,外型頗為魁武,言談舉止相當開朗,婚禮中常見他呵護菁的舉動,讓我為菁感到高興。婚後不到半年菁就生下一名男孩,從菁的來信顯示婚後幾年生活令她滿意。後來她老公晉升為便衣刑警,或許因為職務所需或壓力大,菁的老公開始飲酒不歸,有時甚至會耽誤勤務,而且酒品越來越差,如果菁稍微抱怨嘮叨就會引來一陣咒罵,罵菁不懂體恤他的工作壓力,不明白他的工作需要與人應酬。有一次,菁的老公連續兩三天沒有回家,打電話到分局也找不到人,菁急的到處尋找,最後看到自己的老公打赤膊穿短褲坐在一名女人家裡,菁氣得直發抖,本想大聲咆哮,但還是壓住情緒甩門離開。她老公當時也很錯愕,立即穿戴衣服回家,但回家後並沒有解釋認錯,反而大聲質問摔家具,甚至動手把菁打得遍體鱗傷,咆哮著說和那名女人在一起是辦案所需,菁貿然登門已經破壞精心策劃的行動。菁嚇得不知所措,根本無法分辨說詞是真是假。那次以後菁常遭受暴力對待,卻不敢回家向父母傾吐,後來菁透過分局同事得知那名女人在酒店上班,她老公常去喝酒所以認識,而且那次以後倆人不但沒有分手,沒多久還生下一名女孩。菁萬念俱灰的要求離婚,她老公怎樣也不肯答應,並藉著酒意怒罵菁的心腸狠毒,質疑菁的要求是想讓他受到懲戒,甚至被記過革職,菁不甘長期受虐大聲反駁,卻引來拳打腳踢,最後他老公發瘋似的衝到廚房拿菜刀揮舞,菁潛意識的舉手自衛,但左手臂已經被削下一大塊肉,鮮紅的血液立刻濺滿客廳,菁也因此昏厥倒地。

  由於倆人爭執聲過大,並伴隨菁的求救聲,驚動鄰居報警,警方破門而入後將菁送上救護車,因為菁有先天性心臟病,所以急救和調養費了很多心思,後來法院判決倆人離婚。但是很奇怪,菁的老公並沒有被逐出警界,不但依舊保持便衣刑警的身份,而且正式和那個女人同居,不過這對菁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終於脫離夢魘。

  有次我去探望菁,發現她帶著小孩生活很辛苦,建議她再找個依靠,不是每個男人都壞。菁舉起左手,讓我看那塊大約有拳頭大,靠近手肘,乾癟暈紅的橢圓疤痕,告訴我因為傷口太大所以移植臀部的肉,並表示疤痕消失前不考慮再找個男人。我不知道要說什麼,只能安慰和鼓勵她,甚至不敢再看那塊暈紅的疤痕,因為那塊疤痕似乎在責怪我,當年若沒有狠心拎背包離開,菁的人生可能不會如此。

  時至今日我們仍有聯絡,菁已不再彈吉他,她說那是上輩子的記憶,偶爾心情不好時菁會打電話對我訴苦,常常一聊就是兩個鐘頭,聊到我的耳朵發燙,心裡嘟噥怎麼沒人發明聊再久耳朵都不會痛的手機。見面時我們會擁抱親吻臉頰,完全沒有尷尬,像老朋友一樣親暱,不過菁有時會閃爍眼神,用開玩笑似的口吻問:「我們可能重來嗎?」雖然我一直懷疑這句話的真假,但每次都笑著搖頭。

  闊別四年多重新踏入家門,一切如此陌生,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家具,還有陌生的人,所幸我的適應力很強,很快就摸熟周遭環境,至於數不清的陌生人,反正我孤僻得不會主動與人攀談,所以能否記住誰是誰並不重要。

  高雄的家是二樓透天樓房,頂樓有鐵皮屋搭建成三樓,一樓客廳放了諾大神桌,神桌上有三尊神像,記得以前只有祖先牌位,可能是搬來後才供奉,那不重要,我只是偶而上香,其他的事不想過問。客廳擺設很簡單,一組原木沙發和茶几,神桌旁一台電視,牆上掛了時鐘和風扇,其他什麼都沒有。客廳後面是廚房,廚房旁邊是衛浴間,二樓只有兩個房間,前房是小妹的臥室,後房是父母睡覺的地方,我住在三樓木板隔出來的房間,由於上面是鐵皮鋼板,而且沒有防熱,所以夏天非常熱,冬天非常冷。

  本以為二弟會和我同住,但母親說二弟當水電學徒不住家裡,偶爾放假回來時才會跟我擠,雖然獨自住在三樓符合我的個性和需求,但也不免感到悲哀,因為二弟同樣小學畢業就被送去當學徒,他的學徒生活如何我完全不敢想像,也因為如此,加上當時存了些積蓄,所以我堅持小妹必須繼續升學,學費部份我可以幫忙,後來小妹念到高職畢業才去學美髮。

  父親已經不再踩三輪車賣香腸或冰淇淋,改在火車站前當拉客黃牛,那時大眾運輸仍以火車和公路局為主,但隨著時代演變完全無法支應,於是有人用大型遊覽車攬客往來高速公路,也就是所謂的野雞車,那時公路路權尚未釋出,除了公路局以外全都屬於違法載客,但市場需求逐日增加,投入野雞車的人越來越多,警方也抓不勝抓。

  後來我逐漸明白,想在火車站前討生活並不容易,因為每個區塊都有地盤劃分,該是計程車的地盤不能隨意進入,該是別家野雞車公司的地方要懂得尊重,而且設立野雞車公司不但需要資金購買遊覽車,最重要的是必須人脈廣闊黑白兩道都罩得住,所以大部份野雞車公司都由具黑道背景的地方角頭和白道插乾股所組成。

  剛開始父親只是四處攬客賺取微薄報酬,每日賺得的酬勞全部交給母親,具母親所述,那段時間生活很平淡,也因為適逢野雞車蓬勃發展的時段,所以開始有些錢可以跟互助會。

  父親為人正直不阿,不與人勾心鬥角,不貪小便宜,與每個人稱兄道弟博感情。可惜父親的學齡時代不允許大部份小孩唸書,所以他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但父親卻對數學有異於常人的天賦,不需要計算機或算盤,一大串數據心算的又快又準,常讓我看得目瞪口呆。而父親耿直不貪,是非分明,做事講求效率的個性終於引人注意,讓他的人生出現重大轉折。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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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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