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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卷第四十 漢紀三十二 世祖 光武皇帝 上之上 肥狗:諡法,能紹前業曰光;克定禍亂曰武。
建武元年 乙酉 西元二十五年 1 春,正月,方望與安陵人弓林共立前定安公 嬰為天子,聚黨數千人,居臨涇。更始遣丞相松等擊破,皆斬之。 肥狗:王莽沒有殺害劉嬰,反而好吃好喝的養起來;結果劉嬰反而死在自己的血親手中。
2 鄧禹至箕關,擊破河東都尉,進圍安邑。
3 赤眉二部俱會弘農。更始遣討難將軍蘇茂拒之;茂軍大敗。赤眉眾遂大集,乃分萬人為一營,凡三十營。 三月,更始遣丞相松與赤眉戰於蓩鄉,松等大敗,死者三萬餘人;赤眉遂轉北至湖。 蓩:音「冒」。
4 蜀郡功曹李熊說公孫述宜稱天子。 夏,四月,述即帝位,號成家,改元龍興;以李熊為大司徒,述弟光為大司馬,恢為大司空。越巂 任貴據郡降述。
5 蕭王北擊尤來、大槍、五幡於元氏,追至北平,連破之;又戰於順水北,乘勝輕進,反為所敗。王自投高岸,遇突騎王豐下馬授王,王僅而得免;散兵歸保范陽。 軍中不見王,或云已殺歿,諸將不知所為,吳漢曰:「卿曹努力!王兄子在南陽,何憂無主!」眾恐懼,數日乃定。 賊雖戰勝,而憚王威名,夜,遂引去。大軍復追至安次,連戰,破之。賊退入漁陽,所過虜掠。 強弩將軍陳俊言於王曰:「賊無輜重,宜令輕騎出賊前,使百姓各自堅壁以絕其食,可不戰而殄也。」王然之,遣俊將輕騎馳出賊前,視人保壁堅完者,敕令固守;放散在野者,因掠取之。賊至,無所得,遂散敗。王謂俊曰:「困此虜者,將軍策也。」 自投高岸:自己跳下高聳的河岸。
6 馮異遺李軼書,為陳禍福,勸令歸附蕭王;軼知長安已危,而以伯升之死,心不自安,乃報書曰:「軼本與蕭王首謀造漢,今軼守洛陽,將軍鎮孟津,俱據機軸,千載一會,思成斷金。唯深達蕭王,願進愚策以佐國安民。」 軼自通書之後,不復與異爭鋒,故異得北攻天井關,拔上黨兩城,又南下河南 成皋以東十三縣,降者十餘萬。武勃將萬餘人攻諸畔者,異與戰於士鄉下,大破,斬勃;軼閉門不救。異見其信效,具以白王。 王報異曰:「季文多詐,人不能得其要領。令移其書告守、尉當警備者。」眾皆怪王宣露軼書;朱鮪聞之,使人刺殺軼,由是城中乖離,多有降者。 肥狗:一石二鳥之計。劉秀早就認為李軼見利忘義,此時因更始政快完蛋,所以李軼投誠;但若再來一次順水大敗,難保李軼不會再一次閉門不救,讓劉秀成為武勃第二。 思成斷金:取自易經,二人同心,其義斷金。 信效:守信用並見諸行動而收到實效。 朱鮪聞王北征而河內孤,乃遣其將蘇茂、賈彊將兵三萬餘人渡鞏河,攻溫;鮪自將數萬人攻平陰以綴異。 檄書至河內,寇恂即勒軍馳出,並移告屬縣,發兵會溫下。軍吏皆諫曰:「今洛陽兵渡河,前後不絕;宜待眾軍畢集,乃可出也。」恂曰:「溫,郡之藩蔽,失溫則郡不可守。」遂馳赴之。 旦日,合戰,而馮異遣救及諸縣兵適至,恂令士卒乘城鼓譟,大呼言曰:「劉公兵到!」蘇茂軍聞之,陳動;恂因奔擊,大破之。馮異亦渡河擊朱鮪,鮪走;異與恂追至洛陽,環城一匝而歸。自是洛陽震恐,城門晝閉。 綴:牽制;綴本意為縫合,此引喻讓馮異軍無法離開。 異、恂移檄上狀,諸將入賀,因上尊號。將軍南陽 馬武先進曰:「大王雖執謙退,柰宗廟社稷何!宜先即尊位,乃議征伐。今此誰賊而馳騖擊之乎?」王驚曰:「何將軍出此言?可斬也!」乃引軍還薊。 復遣吳漢率耿弇、景丹等十三將軍追尤來等,斬首萬三千餘級,遂窮追至浚靡而還。賊散入遼西、遼東,為烏桓、貊人所鈔擊略盡。 今此誰賊:現今誰為賊;指劉秀名不正,與叛賊相同。 馳騖:直馳曰馳,亂馳曰騖。 鈔:掠取。 都護將軍賈復與五校戰於真定,復傷創甚;王大驚曰:「我所以不令賈復別將者,為其輕敵也。果然,失吾名將!聞其婦有孕,生女邪,我子娶之;生男邪,我女嫁之;不令其憂妻子也。」復病尋愈,追及王於薊,相見甚驩。 還至中山,諸將復上尊號;王又不聽。行到南平棘,諸將復固請之;王不許。 肥狗:已經不許三次,再來就會成功。 諸將且出,耿純進曰:「天下士大夫,捐親戚,棄土壤,從大王於矢石之間者,其計固望攀龍鱗,附鳳翼,以成其所志耳。今大王留時逆眾,不正號位,純恐失士大夫望絕計窮,具有去歸之思,無為久自苦也。大眾一散,難可復合。」純言甚誠切,王深感曰:「吾將思之。」 肥狗:所謂殺頭生意有人做,賠本生意無人理。跟著劉秀玩命,為的就是能得到從龍之功;將來天下底定,能裂土封侯。而耿純也講的很清楚,若劉秀再裝下去,難保大家不會另尋出路。 行至鄗,召馮異詣鄗,問四方動靜。異曰:「更始必敗,宗廟之憂在於大王,宜從眾議!」會儒生彊華自關中奉赤伏符來詣王曰:「劉秀發兵捕不道,四夷雲集龍鬥野,四七之際火為主。」羣臣因復奏請。 肥狗:又搞王莽符命那一套。自劉邦稱帝至劉秀稱帝,二百八十年,所以是四七之際;漢為火德,故說火為主。 六月,己未,王即皇帝位于鄗南;改元,大赦。
7 鄧禹圍安邑,數月未下,更始大將軍樊參將數萬人渡大陽,欲攻禹;禹逆擊於解南,斬之。王匡、成丹、劉均合軍十餘萬,復共擊禹,禹軍不利。 明日,癸亥,匡等以六甲窮日,不出,禹因得更治兵。 甲子,匡悉軍出攻禹;禹令軍中毋得妄動,既至營下,因傳發諸將,鼓而並進,大破之。匡等皆走,禹追斬均及河東太守楊寶,遂定河東,匡等奔還長安。 六甲窮日:六十甲子記日的最後一天。 傳發諸將:傳令諸將發兵。 張卬與諸將議曰:「赤眉旦暮且至,見滅不久,不如掠長安,東歸南陽;事若不集,復入湖池中為盜耳!」乃共入,說更始。更始怒不應,莫敢復言。 更始使王匡、陳牧、成丹、趙萌屯新豐,李松軍掫,以拒赤眉。張卬、廖湛、胡殷、申屠建與隗囂合謀,欲以立秋日貙膢時共劫更始,俱成前計。更始知之,託病不出,召張卬等入,將悉誅之;唯隗囂稱疾不入,會客王遵、周宗等勒兵自守。 肥狗:隗囂的行動非常奇怪,其稱疾不入,表示以警覺得到更始帝召見不懷好意,但為何沒有通知其他同伙! 更始狐疑不決,卬、湛、殷疑有變,遂突出;獨申屠建在,更始斬建,使執金吾鄧曄將兵圍隗囂第。卬、湛、殷勒兵燒門,入戰宮中,更始大敗;囂亦潰圍,走歸天水。 明旦,更始東奔萌於新豐。更始復疑王匡、陳牧、成丹與張卬等同謀,乃並召入;牧、丹先至,即斬之。王匡懼,將兵入長安,與張卬等合。 肥狗:更始帝這叫自毀長城。 集:成功。 貙膢:又稱「貙劉」,古代天子於立秋日射牲以祭宗廟之禮。
8 赤眉進至華陰,軍中有齊巫,常鼓舞祠城陽景王,巫狂言:「景王大怒曰:『當為縣官,何故為賊!』」有笑巫者輒病,軍中驚動。方望弟陽說樊崇等曰:「今將軍擁百萬之眾,西向帝城,而無稱號,名為羣賊,不可以久;不如立宗室,挾義誅伐,以此號令,誰敢不從!」崇等以為然,而巫言益甚。前至鄭,乃相與議曰:「今迫近長安,而鬼神若此,當求劉氏共尊立之。」 縣官:漢代以縣官為天子代稱。 先是,赤眉過式,掠故式侯 萌之子恭、茂、盆子三人自隨。恭少習尚書,隨樊崇等降更始於洛陽,復封式侯,為侍中,在長安。茂與盆子留軍中,屬右校卒史劉俠卿,主牧牛。及崇等欲立帝,求軍中景王後,得七十餘人,唯茂、盆子及前西安侯 孝最為近屬。 崇等曰:「聞古者天子將兵稱上將軍。」乃書札為符曰「上將軍」,又以兩空札置笥中,於鄭北設壇場,祠城陽景王,諸三老、從事皆大會,列盆子等三人居中立,以年次探札,盆子最幼,後探,得符;諸將皆稱臣,拜。 盆子時年十五,被髮徒跣,敝衣赭汗,見眾拜,恐畏欲啼。茂謂曰:「善臧符!」盆子即齧折,棄之。以徐宣為丞相,樊崇為御史大夫,逢安為左大司馬,謝祿為右大司馬,其餘皆列卿、將軍。盆子雖立,猶朝夕拜劉俠卿,時欲出從牧兒戲;俠卿怒止之,崇等亦不復候視也。 肥狗:比更始帝更不像皇帝。 三老、從事:赤眉軍中職位最尊者稱為三老,接下來為從事。 赭:指臉色如赭。
9 秋,七月,辛未,帝使使持節拜鄧禹為大司徒,封酇侯、食邑萬戶;禹時年二十四。又議選大司空,帝以赤伏符曰:「王梁主衛作玄武」,丁丑,以野王令王梁為大司空。又欲以讖文用平狄將軍孫咸行大司馬,眾咸不悅。壬午,以吳漢為大司馬。 肥狗:玄武為北方之神,而北方主水;司徒主水土之官,所以用王梁。 初,更始以琅邪 伏湛為平原太守;時天下兵起,湛獨晏然,撫循百姓。門下督謀為湛起兵,湛收斬之;於是吏民信向,平原一境賴湛以全。帝徵湛為尚書,使典定舊制。又以鄧禹西征,拜湛為司直,行大司徒事;車駕每出征伐,常留鎮守。 門下督:諸郡各有門下督,主兵衛。
10 鄧禹自汾陰渡河,入夏陽,更始 左輔都尉公乘歙引其眾十萬與左馮翊兵共拒禹於衛;禹復破走之。 宗室劉茂聚眾京、密間,自稱厭新將軍,攻下潁川、汝南,眾十餘萬人。 帝使驃騎大將軍景丹、建威大將軍耿弇、強弩將軍陳俊攻之;茂來降,封為中山王。
11 己亥,帝幸懷,遣耿弇、陳俊軍五社津,備滎陽以東;使吳漢率建義大將軍朱祜等十一將軍圍朱鮪於洛陽。 八月,進幸河陽。
12 李松自掫引兵還,從更始與趙萌共攻王匡、張卬於長安。連戰月餘,匡等敗走,更始徙居長信宮。 赤眉至高陵,王匡、張卬等迎降之,遂共連兵進攻東都門。李松出戰,赤眉生得松;松弟況為城門校尉,開門納之。 九月,赤眉入長安;更始單騎走,從廚城門出。式侯 恭以赤眉立其弟,自繫詔獄;聞更始敗走,乃出,見定陶王 祉,祉為之除械,相與從更始於渭濱。右輔都尉嚴本,恐失更始為赤眉所誅,即將更始至高陵,本將兵宿衛,其實圍之。 更始將相皆降赤眉,獨丞相曹竟不降,手劍格死。
13 辛未,詔封更始為淮陽王;吏民有敢賊害者,罪同大逆;其送詣吏者封列侯。
14 初,宛人卓茂,寬仁恭愛,恬蕩樂道,雅實不為華貌,行己在於清濁之間,自束髮至白首,未嘗與人有爭競,鄉黨故舊,雖行能與茂不同,而皆愛慕欣欣焉。 哀、平間為密令,視民如子,舉善而教,口無惡言,吏民親愛,不忍欺之。民嘗有言部亭長受其米肉遺者,茂曰:「亭長為從汝求乎?為汝有事囑之而受乎,將平居自以恩意遺之乎?」民曰:「往遺之耳。」茂曰:「遺之而受,何故言邪?」民曰:「竊聞賢明之君,使民不畏吏,吏不取民。今我畏吏,是以遺之;吏既卒受,故來言耳。」茂曰:「汝為敝民矣!凡人所羣居不亂,異於禽獸者,以有仁愛禮義,知相敬事也。汝獨不欲脩之,寧能高飛遠走,不在人間邪!吏顧不當乘威力強請求耳。亭長素善吏,歲時遺之,禮也。」民曰:「苟如此,律何故禁之?」茂笑曰:「律設大法,禮順人情。今我以禮教汝,汝必無怨惡;以律治汝,汝何所措其手足乎!一門之內,小者可論,大者可殺也。且歸念之!」 初,茂到縣,有所廢置,吏民笑之,鄰城聞者皆蚩其不能。河南郡為置守令;茂不為嫌,治事自若。數年,教化大行,道不拾遺;遷京部丞,密人老少皆涕泣隨送。及王莽居攝,以病免歸。上即位,先訪求茂,茂時年七十餘。 甲申,詔曰:「夫名冠天下,當受天下重賞。今以茂為太傅,封褒德侯。」 臣光曰:孔子稱「舉善而教不能則勸。」是以舜舉皋陶,湯舉伊尹,而不仁者遠,有德故也。光武即位之初,羣雄競逐,四海鼎沸,彼摧堅陷敵之人,權略詭辯之士,方見重於世,而獨能取忠厚之臣,旌循良之吏,拔於草萊之中,寘諸羣公之首,宜其光復舊物,享祚久長,蓋由知所先務而得其本原故也。 恬蕩:安於恬淡且心胸坦蕩。 行能:德行與才能。 平居:平時。 自以恩意:對自己有恩。 蚩:嘲笑。 寘:安置。
15 諸將圍洛陽數月,朱鮪堅守不下。帝以廷尉岑彭嘗為鮪校尉,令往說之。鮪在城上;彭在城下,為陳成敗。 鮪曰:「大司徒被害時,鮪與其謀,又諫更始無遣蕭王北伐,誠自知罪深,不敢降!」彭還,具言於帝。 肥狗:朱鮪的意思是,與其投降後被劉秀做掉,不如力戰而死,還能留下忠臣之名。 帝曰:「舉大事者不忌小怨。鮪今若降,官爵可保,況誅罰乎!河水在此,吾不食言!」 彭復往告鮪,鮪從城上下索曰:「必信,可乘此上。」彭趣索欲上,鮪見其誠,即許降。 辛卯,朱鮪面縛,與岑彭俱詣河陽。帝解其縛,召見之,復令彭夜送鮪歸城。明旦,與蘇茂等悉其眾出降。拜鮪為平狄將軍,封扶溝侯;後為少府,傳封累世。 面縛:雙手反綁在背後而面向前。 帝使侍御史河內 杜詩安集洛陽。將軍蕭廣縱兵士暴橫,詩敕曉不改,遂格殺廣,還,以狀聞。上召見,賜以棨戟,遂擢任之。 棨戟:古時官員出行時,作為前驅的儀杖,戟上有赤黑繒做成的套子。 冬,十月,癸丑,車駕入洛陽,幸南宮,遂定都焉。 肥狗:時長安為赤眉所佔,故劉秀以洛陽為京都。
16 赤眉下書曰:「聖公降者,封為長沙王;過二十日,勿受。」更始遣劉恭請降,赤眉使其將謝祿往受之。 肥狗:劉秀封劉玄為淮陽王;而劉盆子封其為長沙王。 更始隨祿,肉袒,上璽綬於盆子。赤眉坐更始,置庭中,將殺之;劉恭、謝祿為請,不能得,遂引更始出。劉恭追呼曰:「臣誠力極,請得先死!」拔劍欲自刎;樊崇等遽共救止之。乃赦更始,封為畏威侯。劉恭復為固請,竟得封長沙王。更始常依謝祿居,劉恭亦擁護之。 肥狗:劉恭之忠,令人敬服。不過赤眉出爾反爾,如何能定天下。
17 劉盆子居長樂宮,三輔郡縣、營長遣使貢獻,兵士輒剽奪之,又數暴掠吏民,由是皆復固守。 營長:指諸豪傑聚眾之營寨首領。 百姓不知所歸,聞鄧禹乘勝獨克而師行有紀,皆望風相攜負以迎軍,降者日以千數,眾號百萬。禹所止,輒停車拄節以勞來之,父老、童穉,垂髮、戴白滿其車下,莫不感悅,於是名震關西。 童穉:童稚。 垂髮:兒童。 諸將豪桀皆勸禹徑攻長安,禹曰:「不然。今吾眾雖多,能戰者少,前無可仰之積,後無轉饋之資;赤眉新拔長安,財穀充實,鋒銳未可當也。夫盜賊羣居無終日之計,財穀雖多,變故萬端,寧能堅守者也!上郡、北地、安定三郡,土廣人稀,饒穀多畜,吾且休兵北道,就糧養士,以觀其敝,乃可圖也。」於是引軍北至栒邑,所到,諸營保郡邑皆開門歸附。 終日之計:長久的計劃。
18 上遣岑彭擊荊州羣賊,下犨、葉等十餘城。 犨:音「抽」
19 十一月,甲午,上幸懷。
20 梁王 永稱帝於睢陽。 肥狗:長安的劉盆子,洛陽的劉秀,成都的公孫述,現在再加上劉永。
21 十二月,丙戊,上還洛陽。
22 三輔苦赤眉暴虐,皆憐更始,欲盜出之;張卬等深以為慮,使謝祿縊殺之。劉恭夜往,收藏其尸;帝詔鄧禹葬之於霸陵。 中郎將宛人趙憙將出武關,道遇更始親屬,皆裸跣飢困,憙竭其資糧以與之,將護而前;宛王 賜聞之,迎還鄉里。
23 隗囂歸天水,復招聚其眾,興修故業,自稱西州上將軍。三輔士大夫避亂者多歸囂,囂傾身引接,為布衣交;以平陵 范逡為師友,前涼州刺史河南 鄭興為祭酒,茂陵 申屠剛、杜林為治書,馬援為綏德將軍,楊廣、王遵、周宗及平襄 行巡、阿陽 王捷、長陵 王元為大將軍,安陵 班彪之屬為賓客,由此名震西州,聞於山東。 馬援少時,以家用不足辭其兄況,欲就邊郡田牧。況曰:「汝大才,當晚成;良工不示人以朴,且從所好。」遂之北地田牧。常謂賓客曰:「丈夫為志,窮當益堅,老當益壯。」後有畜數千頭,穀數萬斛,既而歎曰:「凡殖財產,貴其能賑施也,否則守錢虜耳!」乃盡散於親舊。聞隗囂好士,往從之。囂甚敬重,與決籌策。 班彪,穉之子也。 肥狗:班穉,其姊為漢成帝的嬪妃班婕妤。而班彪生班固、班超與班昭。 良工不示人以朴:能工巧匠不會把未經雕琢的玉器展現給他人看。
24 初,平陵 竇融累世仕宦河西,知其土俗,與更始右大司馬趙萌善,私謂兄弟曰:「天下安危未可知;河西殷富,帶河為固,張掖屬國精兵萬餘,一旦緩急,杜絕河津,足以自守,此遺種處也!」乃因萌求往河西。 萌薦融於更始,以為張掖屬國都尉。融既到,撫結雄桀,懷輯羌虜,甚得其歡心。是時,酒泉太守安定 梁統、金城太守庫鈞、張掖都尉茂陵 史苞、酒泉都尉竺曾、敦煌都尉辛彤,並州郡英俊,融皆與厚善。 及更始敗,融與梁統等計議曰:「今天下擾亂,未知所歸。河西斗絕在羌、胡中,不同心戮力,則不能自守,權鈞力齊,復無以相率,當推一人為大將軍,共全五郡,觀時變動。」議既定,而各謙讓。以位次,咸共推梁統;統固辭,乃推融行河西五郡大將軍事。武威太守馬期、張掖太守任仲並孤立無黨,乃共移書告示之;二人即解印綬去。於是以梁統為武威太守,史苞為張掖太守,竺曾為酒泉太守,辛彤為敦煌太守。融居屬國,領都尉職如故;置從事,監察五郡。 河西民俗質僕,而融等政亦寬和,上下相親,晏然富殖;脩兵馬,習戰射,明烽燧,羌、胡犯塞,融輒自將與諸郡相救,皆如符要,每輒破之。其後羌、胡皆震服親附,內郡流民避凶饑者歸之不絕。 遺種:保留子孫避免滅絕。 懷輯:懷集,招來並關懷。 斗絕:形容險峭、孤絕的樣子。 權鈞力齊:權力互相平等。 烽燧:烽火臺。 皆如符要:皆沒有錯失期約;符要,以符檄文書為約。
25 王莽之世,天下咸思漢德,安定 三水 盧芳居左谷中,詐稱武帝曾孫劉文伯,云「曾祖母,匈奴 渾邪王之姊也。」常以是言誑惑安定間。王莽末,乃與三水屬國羌、胡起兵。更始至長安,徵芳為騎都尉,使鎮撫安定以西。更始敗,三水豪桀共立芳為上將軍、西平王,使使與西羌、匈奴結和親。單于以為:「漢氏中絕,劉氏來歸,我亦當如呼韓邪立之,令尊事我。」乃使句林王將數千騎迎芳兄弟入匈奴,立芳為漢帝,以芳弟程為中郎將,將胡騎還入安定。
26 帝以關中未定,而鄧禹久不進兵,賜書責之曰:「司徒,堯也;亡賊,桀也。長安吏民遑遑無所依歸,宜以時進討,鎮慰西京,繫百姓之心!」禹猶執前意,別攻上郡諸縣,更徵兵引穀,歸至大要。 積弩將軍馮愔、車騎將軍宗歆守栒邑,二人爭權相攻,愔遂殺歆,因反擊禹,禹遣使以聞。帝問使人:「愔所親愛者為誰?」對曰:「護軍黃防。」帝度愔、防不能久和,勢必相忤,因報禹曰:「縛馮惜者,必黃防也。」乃遣尚書宗廣持節往降之。 後月餘,防果執愔,將其眾歸罪。更始諸將王匡、胡殷、成丹等詣廣降,廣與東歸;至安邑道,欲亡,廣悉斬之。 肥狗:拋開馮愔不論,更始諸將既已歸降,為何半路會想逃亡?是否為宗廣欺其為降將,而加以凌辱。 遑遑:精神不定。 愔之叛也,引兵西向天水;隗囂逆擊,破之於高平,盡獲其輜重。於是禹承制遣使持節命囂為西州大將軍,得專制涼州、朔方事。
27 臘日,赤眉設樂大會,酒未行,羣臣更相辯鬥;而兵眾遂各踰宮,斬關入,掠酒肉,互相殺傷。衛尉諸葛穉聞之,勒兵入,格殺百餘人,乃定。劉盆子惶恐,日夜啼泣;從官皆憐之。
28 帝遣宗正劉延攻天井關,與田邑連戰十餘合,延不得進。及更始敗,邑遣使請降;即拜為上黨太守。帝又遣諫議大夫儲大伯持節徵鮑永;永未知更始存亡,疑不肯從,收繫大伯,遣使馳至長安,詗問虛實。 詗問:探聽;詗,刺探、偵察。
29 初,帝從更始在宛,納新野 陰氏之女麗華。是歲,遣使迎麗華與帝姊湖陽公主、妹寧平公主俱到洛陽;以麗華為貴人。 更始 西平王 李通先娶寧平公主,上徵通為衛尉。
30 初,更始以王閎為琅邪太守,張步據郡拒之。閎諭降,得贛榆等六縣;收兵與步戰,不勝。 步既受劉永官號,治兵於劇,遣將徇泰山、東萊、城陽、膠東、北海、濟南、齊郡,皆下之。閎力不敵,乃詣步相見。 步大陳兵而見之,怒曰:「步有何罪,君前見攻之甚!」閎按劍曰:「太守奉朝命,而文公擁兵相拒。閎攻賊耳,何謂甚邪!」步起跪謝,與之宴飲,待為上賓,令閎關掌郡事。 關掌:猶掌管。
建武二年 丙戊 西元二十六年 1 春,正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2 劉恭知赤眉必敗,密教弟盆子歸璽綬,習為辭讓之言。 及正旦大會,恭先曰:「諸君共立恭弟為帝,德誠深厚!立且一年,殽亂日甚,誠不足以相成,恐死而無益,願得退為庶人,更求賢知,唯諸君省察!」樊崇等謝曰:「此皆崇等罪也。」恭復固請,或曰:「此寧式侯事邪!」恭惶恐起去。 盆子乃下牀解璽綬,叩頭曰:「今設置縣官而為賊如故,四方怨恨,不復信向,此皆立非其人所致。願乞骸骨,避賢聖路!必欲殺盆子以塞責者,無所離死!」因涕泣噓唏。 崇等及會者數百人,莫不哀憐之,乃皆避席頓首曰:「臣無狀,負陛下,請自今已後,不敢復放縱!」因共抱持盆子,帶以璽綬;盆子號呼,不得已。既罷出,各閉營自守。 三輔翕然,稱天子聰明,百姓爭還長安,市里且滿。後二十餘日,復出,大掠如故。 肥狗:積習難除。 寧:難道。 無所離死:也不會避開而躲死。
3 刁子都為其部曲所殺,餘黨與諸賊會檀鄉,號檀鄉賊,寇魏郡、清河。魏郡大吏李熊弟陸謀反城迎檀鄉,或告魏郡太守潁川 銚期,期召問熊,熊叩頭首服,願與老母俱就死。期曰:「為吏儻不若為賊樂者,可歸與老母往就陸也!」使吏送出城。 熊行,求得陸,將詣鄴城西門;陸不勝愧感,自殺以謝期。期嗟歎,以禮葬之,而還熊故職。於是郡中服其威信。 首服:自首而服罪。 帝遣吳漢率王梁等九將軍擊檀鄉於鄴東漳水上,大破之,十餘萬眾皆降。又使梁與大將軍杜茂將兵安輯魏郡、清河、東郡,悉平諸營保,三郡清靜,邊路流通。 保:同「堡」。 邊路:邊境之道路。
4 庚辰,悉封諸功臣為列侯;梁侯 鄧禹、廣平侯 吳漢皆食四縣。博士丁恭議曰:「古者封諸侯不過百里,強幹弱枝,所以為治也。今封四縣,不合法制。」帝曰:「古之亡國皆以無道,未嘗聞功臣地多而滅亡者也。」 陰鄉侯 陰識,貴人之兄也,以軍功當增封,識叩頭讓曰:「天下初定,將帥有功者眾,臣託屬掖廷,仍加爵邑,不可以示天下;此為親戚受賞,國人計功也。」帝從之。 帝令諸將各言所樂,皆占美縣;河南太守潁川 丁綝獨求封本鄉。或問其故,綝曰:「綝能薄功微,得鄉亭厚矣!」帝從其志,封新安鄉侯。 帝使郎中魏郡 馮勤典諸侯封事;勤差量功次輕重,國土遠近,地勢豐薄,不相踰越,莫不厭服焉。帝以為能,尚書眾事皆令總錄之。故事:尚書郎以令史久次補之,帝始用孝廉為尚書郎。 百官志:尚書令史十八人,秩二百石;待郎三十六人,秩四百石,主作文書起草。 計功:考核其功績與爵位是否相符。
5 起高廟于洛陽,四時合祀高祖、太宗、世宗;建社稷于宗廟之右;立郊兆于城南。 肥狗:高祖應作太祖。太祖高皇帝劉邦,太宗孝文皇帝劉恆,世宗孝武皇帝劉徹。 郊兆:祭壇外所圍的土界;亦泛指祭壇。
6 長安城中糧盡,赤眉收載珍寶,大縱火燒宮室、市里,恣行殺掠,長安城中無復人行;乃引兵而西,眾號百萬,自南山轉掠城邑,遂入安定、北地。鄧禹引兵南至長安,軍昆明池,謁祠高廟,收十一帝神主,送詣洛陽;因巡行園陵,為置吏士奉守焉。 肥狗:長安十一帝:高帝劉邦、惠帝劉盈、文帝劉恆、景帝劉啟、武帝劉徹、昭帝劉弗陵、宣帝劉詢、元帝劉奭、成帝劉驁、哀帝劉欣、平帝劉衎。
7 真定王 楊造讖記曰:「赤九之後,癭楊為主。」楊病癭,欲以惑眾;與綿曼賊交通。帝遣騎都尉陳副、游擊將軍鄧隆徵之,楊閉城門不內。帝復遣前將軍耿純持節行幽、冀,所過勞慰王、侯,密敕收楊。 肥狗:漢五行為火德,火為赤色;劉秀為劉邦的九代孫,所以稱為赤九。 純至真定,止傳舍,邀楊相見。純,真定宗室之出也,故楊不以為疑,且自恃眾強,而純意安靜,即從官屬詣之;楊兄弟並將輕兵在門外。楊入,見純,純接以禮敬,因延請其兄弟皆入;乃閉閤,悉誅之,因勒兵而出。真定震佈,無敢動者。 肥狗:耿純之母出自真定劉氏之女。 帝憐楊謀未發而誅,復封其子為真定王。 肥狗:劉秀復封劉楊之子劉得為真定王,主要是要安撫真定的宗室。這時天下尚未一統,有能力者則稱王。而天下劉氏皇族非只有劉秀一人,真定劉氏若起兵反叛,也可讓劉秀費心傷神。 癭:長在脖子上的囊狀瘤。
8 二月,己酉,車駕幸脩武。
9 鮑永、馮衍審知更始已亡,乃發喪,出儲大伯等,封上印綬,悉罷兵,幅巾詣河內。 帝見永,問曰:「卿眾安在?」永離席叩頭曰:「臣事更始,不能令全,誠慙以其眾幸富貴,故悉罷之。」帝曰:「卿言大。」而意不悅。既而永以立功見用,衍遂廢棄。永謂衍曰:「昔高祖賞季布之罪,誅丁固之功;今遭明主,亦何憂哉!」衍曰:「人有挑其鄰人之妻者,其長者罵而少者報之。後其夫死,取其長者。或謂之曰:『夫非罵爾者邪!』曰:『在人欲其報我,在我欲其罵人也!』夫天命難知,人道易守,守道之臣,何患死亡!」 肥狗:馮衍的寓言出自戰國策,其故事大意為有個男子去挑逗鄰居的妻妾,結果年紀大的妻子罵他;而年輕者答應他。後來這位鄰居過逝,這位男子反而取了那位年紀大者。有人問這名男子,為何娶罵也的女子。男子回答說,若是別人的妻子,我會希望能答應我;但若是我的妻子,我會希望妻子罵回去。意思是君王打仗時都希望敵將背叛;但對於自己的將領,則要求忠心。正如劉邦與項羽爭天下時,劉邦很感激丁固背主縱己,同時很恨季布讓漢軍陷入困境;但等劉邦得到天下後,他卻表揚季布的忠心,而誅殺丁固以警告臣屬不可背主。所以君王喜好無常,太難猜測,相對堅守忠心就很簡單。 幅巾:古代以縑全幅所做的頭巾;此指不著冠,只幅巾束首。 言大:微言大義。 挑:挑逗。
10 大司空王梁屢違詔命,帝怒,遣尚書宗廣持節即軍中斬梁;廣檻車送京師。既至,赦之,以為中郎將,北守箕關。 肥狗:王梁與吳漢共同攻檀鄉賊,劉秀下詔由吳漢統一指揮軍事行動,但是王梁卻擅自徵發野王軍。劉秀認為王梁沒有奉詔書指示,下令要他就地停駐,但是王梁卻又不接受命令,自行進軍。
11 壬子,以太中大夫京兆 宋弘為大司空。弘薦沛國 桓譚,為議郎、給事中。 帝令譚鼓琴,愛其繁聲。弘聞之,不悅;伺譚內出,正朝服坐府上,遣吏召之。譚至,不與席而讓之,且曰:「能自改邪,將令相舉以法乎?」譚頓首辭謝;良久,乃遣之。後大會羣臣,帝使譚鼓琴;譚見弘,失其常度。帝怪而問之,弘乃離席免冠謝曰:「臣所以薦桓譚者,望能以忠正導主;而令朝廷耽悅鄭聲,臣之罪也。」帝改容謝之。 繁聲:指浮靡的音樂。 內出:自大內而出。 相舉以法:以相關的法條檢舉 湖陽公主新寡,帝與共論朝臣,微觀其意。 主曰:「宋公威容德器,羣臣莫及。」帝曰:「方且圖之。」 後弘被引見,帝令主坐屏風後,因謂弘曰:「諺言『貴易交,富易妻。』人情乎?」弘曰:「臣聞貧賤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帝顧謂主曰:「事不諧矣!」
12 帝之討王郎也,彭寵發突騎助軍,轉糧食,前後不絕。及帝追銅馬至薊,寵自負其功,意望甚高;帝接之不能滿,以此懷不平。及即位,吳漢、王梁,寵之所遣,並為三公,而寵獨無所加,愈怏怏不得志,歎曰:「如此,我當為王;但爾者,陛下忘我邪!」 肥狗:帝聞寵不平,召幽州牧朱浮問之。浮對曰:「先是寵遣吳漢領突騎謁帝,帝遺寵以所服劍,稱其為北道主人。及帝追銅馬至薊,寵來謁,自謂當迎到中門,握手交歡並坐。今既不然,所以失望。」 意望:希望。 爾:指未被加官事。 是時北州破散,而漁陽差完,有舊鐵官,寵轉以貿穀,積珍寶,益富強。幽州牧朱浮,年少有俊才,欲厲風迹,收士心,辟召州中名宿及王莽時故吏二千石,皆引置幕府;多發諸郡倉穀稟贍其妻子。寵以為天下未定,師旅方起,不宜多置官屬以損軍實,不從其令。浮性矜急自多,寵亦狠強,嫌怨轉積。浮數譖構之,密奏寵多聚兵穀,意計難量。上輒漏泄令寵聞,以脅恐之。 至是,有詔徵寵,寵上疏,願與浮俱徵;帝不許。寵益以自疑;其妻素剛,不堪抑屈,固勸無受徵,曰:「天下未定,四方各自為雄,漁陽大郡,兵馬最精,何做為人所奏而去此去乎!」寵又與所親信吏計議,皆懷怨於浮,莫有勸行者。帝遣寵從弟子后蘭卿喻之;寵因留子后蘭卿,遂發兵反,拜署將帥,自將二萬餘人,攻朱浮於薊。又以與耿況俱有重功,而恩賞並薄,數遣使要誘況;況不受,斬其使。 差完:尚稱完善。 厲:加強。 風迹:風俗教化之政績。 辟召:徵召。 軍實:軍需之器械、糧食。 矜急自多:驕矜急躁,自以高人一等。 狠強:凶狠倔強。 脅恐:威脅令其恐懼。 莫有勸行者:沒人勸其至洛陽。
13 延岑復反,圍南鄭。漢中王 嘉兵敗走,岑遂據漢中,進兵武都;為更始 柱功侯 李寶所破,岑走天水。 公孫述遣將侯丹取南鄭;嘉收散卒得數萬人,以李寶為相,從武都南擊侯丹,不利,還軍河池、下辨,復與延岑連戰。岑引北,入散關,至陳倉;嘉追擊,破之。 公孫述又遣將軍任滿從閬中下江州,東據扞關,於是盡有益州之地。
14 辛卯,上還洛陽。
15 三月,乙未,大赦。
16 更始諸大將在南方未降者尚多。帝召諸將議兵事,以檄叩地曰:「郾最強,宛為次,誰當擊之?」賈復率然對曰:「臣請擊郾。」帝笑曰:「執金吾擊郾,吾復何憂!大司馬當擊宛。」遂遣復擊郾,破之;尹尊降。又東擊更始 淮陽太守暴氾,氾降。 率然:輕率匆促的樣子。
17 夏,四月,虎牙大將軍蓋延督駙馬都尉馬武等四將軍擊劉永,破之;遂圍永於睢陽。 故更始將蘇茂反,殺淮陽太守潘蹇,據廣樂而臣於永;永以茂為大司馬、淮陽王。
18 吳漢擊宛,宛王 賜奉更始妻子詣洛陽降;帝封賜為慎侯。 叔父良、族父歙、族兄祉皆自長安來。 甲午,封良為廣陽王,祉為城陽王;又封兄縯子章為太原王,興為魯王;更始三子求、歆、鯉皆為列侯。
19 鄧王 王常降,帝見之甚歡,曰:「吾見王廷尉,不憂南方矣!」拜為左曹,封山桑侯。 肥狗:王常為更始朝廷尉,故劉秀稱之;而王常降,則東漢可得南陽郡,故云不憂南方。
20 五月,庚辰,封族父歙為泗水王。
21 帝以陰貴人雅性寬仁,欲立以為皇后。貴人以郭貴人有子,終不肯當。 六月,戊戍,立貴人郭氏為皇后,以其子彊為皇太子;大赦。 肥狗:帝之後宮為朝廷勢力的延伸,郭氏有真定劉氏為倚靠,非陰氏一族可與其對抗。加之郭氏有子劉彊,除非劉秀另選他子為太子,否則陰氏若為皇后,讓郭氏如何自處?
22 丙午,封泗水王子終為淄川王。
23 秋,賈復南擊召陵、新息,平之。 復部將殺人於潁川,潁川太守寇恂捕得,擊獄。時尚草創,軍營犯法,率多相容,恂戮之於市。復以為恥,還,過潁川,謂左右曰:「吾與寇恂並列將帥,而為其所陷,今見恂,必手劍之!」恂知其謀,不欲與相見。姊子谷崇曰:「崇,將也,得帶劍侍側;卒有變,足以相當。」恂曰:「不然,昔藺相如不畏秦王而屈於廉頗者,為國也。」乃敕屬縣盛供具,儲酒醪;執金吾軍入界,一人皆兼二人之饌。恂出迎於道,稱疾而還。復勒兵欲追之,而吏士皆醉,遂過去。 恂遣谷崇以狀聞,帝乃徵恂。恂至,引見;時賈復先在坐,欲起相避。帝曰:「天下未定,兩虎安得私鬥!今日朕分之。」於是並坐極歡,遂共車同出,結友而去。 分:排解。
24 八月,帝自率諸將征五校;丙辰,幸內黃,大破五校於羛陽,降其眾五萬人。 羛:音「希」。
25 帝遣游擊將軍鄧隆助朱浮討彭寵;隆軍潞南,浮軍雍奴,遣吏奏狀。帝讀檄,怒,謂使吏曰:「營相去百里,其勢豈可得相及!比若還,北軍必敗矣。」 彭寵果遣輕兵擊隆軍,大破之;浮遠,遂不能救。 及:到達。 比若還:等你回去;比,及也;若,汝也。
26 蓋延圍睢陽數月,克之。劉永走至虞,虞人反,殺其母、妻;永與麾下數十人奔譙。蘇茂、佼彊、周建合軍三萬餘人救永;延與戰於沛西,大破之。永、彊走保湖陵,茂奔還廣樂;延遂定沛、楚、臨淮。 帝使太中大夫伏隆持節使青、徐二州,招降郡國。青、徐羣盜聞劉永破敗,皆惶怖請降。張步遣其掾孫昱隨隆詣闕上書,獻鰒魚。隆,湛之子也。
27 堵鄉之人董訢反宛城,執南陽太守劉驎。揚化將軍堅鐔攻宛,拔之;訢走還堵鄉。
28 吳漢徇南陽諸縣,所過多侵暴。破虜將軍鄧奉謁歸新野,怒漢掠其鄉里,遂反,擊破漢軍,屯據淯陽,與諸賊合縱。 謁歸:謁告而歸;向皇帝請假回鄉省親。
29 九月,壬戍,帝自內黃還。
30 陝賊蘇況攻破弘農;帝使景丹討之。會丹薨,征虜將軍祭遵擊弘農、栢華、蠻中賊,皆平之。
31 赤眉引兵欲西上隴,隗囂遣將軍楊廣迎擊,破之;又追敗之於烏氏、涇陽間。 赤眉至陽城 番須中,逢大雪,坑谷皆滿,士多凍死;乃復還,發掘諸陵,取其寶貨。凡有玉匣殮者,率皆如生;賊遂污辱呂后尸。鄧禹遣兵擊之於郁夷,反為所敗;禹乃出之雲陽。 赤眉復入長安。延岑屯杜陵,赤眉將逢安擊之。鄧禹以安精兵在外,引兵襲長安;會謝祿救至,禹兵敗走。延岑擊逢安,大破之,死者十餘萬人。 廖湛將赤眉十八萬攻漢中王 嘉;嘉與戰於谷口,大破之,嘉手殺湛,遂到雲陽就穀。嘉妻兄新野 來歙,帝之姑子也,帝令鄧禹招嘉,嘉因歙詣禹降。李寶倨慢,禹斬之。 肥狗:李寶時為漢中王劉嘉相。。 就穀:收集糧食。
32 冬,十一月,以廷尉岑彭為征南大將軍。 帝於大會中指王常謂羣臣曰:「此家率下江諸將輔翼漢室,心如金石,真忠臣也!」即日,拜常為漢忠將軍,使與岑彭率建義大將軍朱祜等七將軍討鄧奉、董訢。 彭等先擊堵鄉,鄧奉救之。朱祜軍敗,為奉所獲。
33 銅馬、青犢、尤來餘賊共立孫登為天子。登將樂玄殺登,以其眾五萬餘人降。
34 鄧禹自馮愔叛後,威名稍損,又乏糧食,戰數不利,歸附者日益離散。赤眉、延岑暴亂三輔,郡縣大姓各擁兵眾,禹不能定。帝乃遣偏將軍馮異代禹討之,車駕送至河南,敕異曰:「三輔遭王莽、更始之亂,重以赤眉、延岑之醜,元元塗炭,無所依訴。將軍今奉辭討諸不軌,營堡降者,遣其渠帥詣京師;散其小民,令就農桑;壞其營壁,無使復聚。征伐非必略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諸將非不健鬥,然好虜掠。卿本能御吏士,念自修敕,無為郡縣所苦!」異頓首受命,引而西;所至布威信,羣盜多降。 臣光曰:昔周人頌武王之德曰:「鋪時繹思,我徂惟求定。」言王者之兵志在布陳威德安民而已。觀光武之所以取關中,用是道也。豈不美哉! 醜:小醜;小人、盜匪。 要:主要、重要。 鋪時繹思:四時布陳威德;鋪,布也;繹:陳述。 徂:往、去。
35 又詔徵鄧禹還,曰:「慎毋與窮寇爭鋒!赤眉無穀,自當來東;吾以飽待飢,以逸待勞,折箠笞之,非諸將憂也。無得復妄進兵!」 折箠笞之:折杖便可打擊他們。 帝以伏隆為光祿大夫,復使於張步,拜步 東萊太守,并與新除青州牧、守、都尉俱東。詔隆輒拜令、長以下。 詔隆輒拜令、長以下:授權伏隆可以自行任命縣令、縣長及以下的官員。
36 十二月,戊午,詔宗室列侯為王莽所絕者,皆復故國。
37 三輔大饑,人相食,城郭皆空,白骨蔽野,遺民往往聚為營保,各堅壁清野。赤眉虜掠無所得,乃引而東歸,眾尚二十餘萬,隨道復散。帝遣破姦將軍侯進等屯新安,建威大將軍耿弇等屯宜陽,以要其還路,敕諸將曰:「賊若東走,可引宜陽兵會新安;賊若南走,可引新安兵會宜陽。」 馮異與赤眉遇於華陰,相拒六十餘日,戰數十合,降其將卒五千餘人。 要其還路:赤眉軍的歸路截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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