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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卷第四十一 漢紀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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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卷第四十一

漢紀三十三

世祖 光武皇帝 上之下

 

建武三年 丁亥 西元二十七年

1  春,正月,甲子,以馮異為征西大將軍。鄧禹慙於受任無功,數以飢卒赤眉戰,輒不利;乃率車騎將軍鄧弘等自河北度至,要馮異共攻赤眉曰:「與賊相拒數十日,雖虜獲雄將,餘眾尚多,可稍以恩信傾誘,難用兵破也。上今使諸將屯澠池其東,而擊其西,一舉取之,此成計也!」

不從,遂大戰移日赤眉陽敗,棄輜重走;車皆載土,以豆覆其上,兵士飢,爭取之。赤眉引還,擊軍潰亂;合兵救之,赤眉小卻。

以士卒飢倦,可且休;不聽,復戰,大為所敗,死傷者三千餘人,以二十四騎脫歸宜陽棄馬步走,上回谿阪,與麾下數人歸營,收其散卒,復堅壁自守。

徼:音「邀」,攔阻、攔截。  卒:同「猝」。  要:脅迫。  移日:日影移動,指很長一段時間。

 

2  辛已,立四親廟於雒陽,祀父南頓君以上舂陵節侯

肥狗:四親也就從父親往上追溯四代,即父、祖父、曾祖、高祖。

 

3  壬午,大赦。

 

4  閏月,乙巳,鄧禹上大司徒、梁侯印綬;詔還梁侯印綬,以為右將軍。

肥狗:貶其官,還其爵。貶其官意罰其過;還其爵表不忘其舊功,功過賞罰分明。

 

5  馮異赤眉約期會戰,使壯士變服與赤眉同,伏於道側。旦日,赤眉使萬人攻前部,少出兵以救之;賊見勢弱,遂悉眾攻乃縱兵大戰。日昃,賊氣衰,伏兵卒起,衣服相亂,赤眉不復識別,眾遂驚潰;追擊,大破之於崤底,降男女八萬人。帝降璽書勞曰:「始雖垂翅回谿,終能奮翼澠池,可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方論功賞,以答大勳。」

日昃:太陽西斜。  東隅:指日出處。  桑榆:指日落處;桑榆常用來形容日暮或晚年。

    赤眉餘眾東向宜陽

    甲辰,帝親勒六軍,嚴陳以待之。赤眉忽遇大軍,驚震不知所謂,乃遣劉恭乞降曰:「盆子將百萬眾降陛下,何以待之?」帝曰;「待汝以不死耳!」

    丙午,盆子及丞相徐宣以下三十餘人肉袒降,上所得傳國璽綬。積兵甲宜陽城西,與熊耳山齊。赤眉眾尚十餘萬人,帝令縣廚皆賜食。明旦,大陳兵馬臨雒水,令盆子君臣列而觀之。帝謂樊崇等曰:「得無悔降乎?朕今遣卿歸營,勒兵鳴鼓相攻,決其勝負,不欲強相服也。」徐宣等叩頭曰:「臣等出長安 東都門,君臣計議,歸命聖德。百姓可與樂成,難與圖始,故不告眾耳。今日得降,猶去虎口歸慈母,誠歡誠喜,無所恨也!」帝曰:「卿所謂鐵中錚錚,傭中佼佼者也!」

    戊申,還自宜陽。帝令樊崇等各與妻子居雒陽,賜之田宅。其後樊崇逢安反,誅;楊音徐宣卒於鄉里。帝憐盆子,以為趙王郎中;後病失明,賜滎陽均輸官地,使食其稅終身。劉恭更始報仇,殺謝祿,自擊獄;帝赦不誅。

錚錚:最好的金屬。  佼佼:最突出的人材。

 

6  二月,劉永董憲海西王。永聞伏隆,亦遣使立張步齊王貪王爵,猶豫未決。曉譬曰:「高祖與天下約,非劉氏不王;今可得為十萬戶侯耳!」欲留,與共守二州;不聽,求得反命,遂執而受封。

遣間使上書曰:「臣隆奉使無狀,受執凶逆;雖在困阨,授命不顧。又,吏民知反畔,心不附之,願以時進兵,無以臣為念!臣得生到闕廷,受誅有司,此其大願。若令沒身寇手,以父母、昆弟長陛下。陛下與皇后、太子永享萬國,與天無極!」

帝得奏,召其父,流涕示之,曰:「恨不且許而遽求還也!」其後遂殺之。帝北憂漁陽,南事,故張步得專集齊地,據郡十二焉。

肥狗:伏隆事參見卷四十,建武二年。劉秀派遣伏隆出使至張步處,拜張步東萊太守。

受命不顧:雖失去生命也要完成使命。  累:託咐。

 

7  帝幸

 

8  吳漢耿弇蓋延青犢軹西,大破降之。

 

9  三月,壬寅,以司直伏湛為大司徒。

 

10  涿郡太守張豐反,自稱無上大將軍,與彭寵連兵。朱浮以帝不自征彭寵,上疏求救。詔報曰:「往年赤眉跋扈長安,吾策其無穀必東;果來歸附。今度此反虜,勢無久全,其中必有內相斬者。今軍資未充,故須後麥耳。」

    城中糧盡,人相食,會耿況遣騎來救,乃得脫身走,薊城遂降於彭寵

自稱燕王,攻拔右北平上谷數縣,賂遺匈奴,借兵為助;又南結張步富平獲索諸城,皆與交通。

後麥:等待小麥收割後。

 

11  帝自將征鄧奉,至堵陽逃歸淯陽董訢降。

    夏,四月,帝追小長安,與戰,大破之;肉袒因朱祜降。帝憐舊功臣,且釁起吳漢,欲全宥之。岑彭耿弇諫曰:「鄧奉背恩反逆,暴師經年,陛下既至,不知悔善,而親在行陳,兵敗乃降;若不誅,無以懲惡!」於是斬之。復朱祜位。

肥狗:鄧奉謁歸新野,怒吳漢掠其鄉里,遂反。

 

12  延岑既破赤眉,即拜置牧守,欲據關中。時關中眾寇猶盛,藍田王歆下邽芳丹新豐蔣震霸陵張邯長安公孫守長陵楊周谷口呂鮪陳倉角閎駱延盩屋任良汝章槐里,各稱將軍,擁兵多者萬餘人,少者數千人,轉相攻擊。馮異且戰且行,屯軍上林苑中。  延岑張邯任良共攻擊,大破之,諸營保附者皆來降,岑遂自武關南陽

    時百姓飢餓,黃金一斤易豆五升,道路斷隔,委輸不至,馮異軍士悉以果實為糧。詔拜南陽 趙匡右扶風,將兵助,并送縑、穀。

兵穀漸盛,乃稍誅擊豪傑不從令者,褒賞降附有功勞者,悉遣諸營渠帥詣京師,威行關中。唯呂鮪張邯蔣震遣使降蜀,其餘悉平。

 

13  吳漢率驃騎大將軍杜茂等七將軍圍蘇茂廣樂周建招集十餘萬人救之。迎與之戰,不利,墮馬傷膝,還營;等遂連兵入城。諸將謂曰:「大敵在前,而公傷臥,眾心懼矣!」勃然裹創而起,椎牛饗士,慰勉之,士氣自倍。

肥狗:先,劉備項羽對峙,以箭射中胸,然劉邦強忍傷痛,巡視軍營以安士卒之心。

    旦日,蘇茂周建出兵圍奮擊,大破之,走還湖陵

睢陽人反城迎劉永蓋延率諸將圍之;吳漢杜茂陳俊廣樂,自將兵助睢陽

勃然:奮起。

 

14  車駕自小長安引還,令岑彭傅俊臧宮劉宏等三萬餘人南擊秦豐

    五月,己酉,車駕還宮。

 

15  乙卯晦,日有食之。

 

16  六月,壬戍,大赦。

 

17  延岑南陽,得數城;建威大將軍耿弇與戰於,大破之。與數騎走東陽,與秦豐合;以女妻之。建義大將軍朱祜祭遵等與戰於東陽,破之;走歸秦豐遂南與岑彭等軍合。

    延岑護軍鄧仲況擁兵據陰縣,而劉歆為其謀主。前侍中扶風 蘇竟以書說之,仲況降。終不伐其功,隱身樂道,壽終於家。

    秦豐岑彭

秋,七月,擊破之。進圍黎丘,別遣積弩將軍傅俊將兵徇東,揚州悉定。

 

18  蓋延睢陽百日,劉永蘇茂周建突出,將走追擊之急,慶吾首降。蘇茂周建垂惠,共立梁王佼彊奔保西防

 

19  冬,十月,壬申,上幸舂陵,祠園廟。

 

20  耿弇從容言於帝,自請北收上谷兵未發者,定彭寵漁陽,取張豐涿郡,還收富平獲索,東攻張步,以平地。帝其意,許之。

壯:讚許。

 

21  十一月,乙未,帝還自舂陵

 

22  是歲,李憲稱帝,置百官,擁九城,眾十餘萬。

 

23  帝謂太中大夫來歙曰:「今西州未附,子陽稱帝,道里阻遠,諸將方務東,思西州方略,未知所在,奈何!」曰:「臣嘗與隗囂相遇長安。其人始起,以為名。臣得願得奉威命,開以丹青之信,必束手自歸;則自亡之勢,不足圖也!」帝然之,始令使於

    既有功於,又受鄧禹爵署,其腹心議者多勸通使京師乃奉奏詣闕。帝報以殊禮,言稱字,用敵國之儀,所以慰藉之甚厚。

肥狗:鄧禹承制遣使持節命西州大將軍,得專制涼州朔方事。

子陽:公孫述字。  敵國之儀:接待對等國家君王之禮儀。

 

建武四年 戊子 西元二十八年

1  正月,甲申,大赦。

 

2  二月,壬子,上行幸;壬申,還雒陽

 

3  延岑復寇順陽;遣鄧禹將兵擊破之。漢中公孫述為大司馬,封汝寧王

 

4  田戎秦豐破,恐懼,欲降。其妻兄辛臣彭寵張步董憲公孫述等所得郡國以示曰:「雒陽地如掌耳,不如且按甲以觀其變。」曰:「以秦王之強,猶為征南所圍,吾降決矣!」乃留辛臣使守夷陵,自將兵沿黎丘

    辛臣於後盜珍寶,從間道先降於岑彭,而以書招曰:「宜以時降,無拘前計!」賣己,灼龜卜,降兆中坼,遂復反,與秦豐合;岑彭擊破之,亡歸夷陵

地如掌耳:地如手掌大,形容土地狹小。  按甲:按兵不動。  征南:征南大將軍岑彭。  泝:逆水而上。  降兆中坼:龜甲從中裂開,大凶。

 

5  夏,四月,丁巳,上行幸;己巳,幸臨平,遣吳漢陳俊王梁擊破五校臨平鬲縣五姓共逐守長,據城而反;諸將爭欲攻之。吳漢曰:「使反者,守長罪也。敢輕冒進兵者斬!」乃移檄告郡使收守長,而使人謝;城中五姓大喜,即相率降。諸將乃服,曰:「不戰而下城,非眾所及也!」

肥狗:非眾所不及,而是在官官相護;不願檢討官吏的問題,一昧苛求百姓。百姓反抗,全當成叛亂處理,出兵誅滅,以儆效尤。

 

6  五月,上幸元氏;辛巳,幸盧奴,將親征彭寵伏湛諫曰:「今,中國之都,而寇賊從橫,未及從化漁陽邊外荒耗,豈足先圖!陛下捨近務遠,棄易求難,誠臣之所惑也!」上乃還。

肥狗:攻彭寵是捨近務遠,但絕不是棄易求難。攻彭寵一人易,鎮服各地賊寇難;屠一城易,從化諸城難。

從化:順從且接受教化。

 

7  帝遣建義大將軍朱祜、建威大將軍耿弇、征虜將軍祭遵、驍騎將軍劉喜張豐涿郡祭遵先至,急攻;禽之。

    初,好方術,有道士言當為天子,以五綵囊裹石繫肘,云「石中有玉璽」。信之,遂反。既斬,猶曰「肘石有玉璽」。傍人為椎破之,乃知被詐,仰天嘆曰:「當死無恨!」

上詔耿弇進擊彭寵以父同功,又兄弟無在京師者,不敢獨進,求詣雒陽。詔報曰:「將軍舉宗為國,功效尤著,何嫌何疑,而欲求徵!」聞之,更遣入侍。

肥狗:耿弇之父彭寵皆有助之功,再加上手握大軍,怕若獨自進軍,若便宜行事,怕遭人詆毀。故耿況遣子耿國入侍為人質。

    祭遵良鄉劉喜陽鄉彭寵匈奴兵欲擊之;耿況使其子襲破匈奴兵,斬兩王,乃退走。

 

8  六月,辛亥,車駕還宮。

 

9  秋,七月,丁亥,上幸,遣捕虜將軍馬武、騎都尉王霸劉紆周建垂惠

 

10  董憲賁休蘭陵降;聞之,自圍之。蓋延及平將軍山陽 龐萌,請往救之。帝敕曰:「可直往,則蘭陵自解。」等以賁休城危,遂先赴之。逆戰而陽敗退,等因拔圍入城。

肥狗:劉秀之計為圍;逼董憲得退兵回救,否則將失郯城。而董憲回軍必心急,且軍心浮動,這時賁休可自後追擊,與蓋延軍形成兩面夾擊之態。

    明日,大出兵合圍;等懼,遽出突走,因往攻。帝讓之曰:「間欲先赴者,以其不意故耳!今既奔走,賊計已立,圍豈可解乎!」等至,果不能克;而董憲遂拔蘭陵,殺賁休

擣:攻破。

 

11  八月,戊午,上幸壽春,遣揚武將軍南陽 馬成率誅虜將軍南陽 劉隆等三將軍發會稽丹陽九江六安四郡兵擊李憲

    九月,圍

    王莽末,天下亂,臨淮大尹河南 侯霸獨能保全其郡。帝徵壽春,拜尚書令。時朝廷無故典,又少舊臣,明習故事,收錄遺文,條奏前世善政法度,施行之。

    冬,十月,甲寅,車駕還宮。

 

12  隗囂使馬援往觀公孫述

    素與里閈,相善,以為既至,當握手歡如平生;而盛陳陛衛以延入,交拜禮畢,使出就館。更為都布單衣交讓冠,會百官於宗廟中,立舊交之位,鸞旗、旄騎,警蹕就車,磬折而入,禮饗官屬甚盛,欲授以封侯大將軍位。賓客皆樂留,曉之曰:「天下雌雄未定,公孫不吐哺走迎國士,與圖成敗,反修飾邊幅,如偶人形,此子何足久天下士乎!」因辭歸,謂曰:「子陽,井底蛙耳,而妄自尊大!不如專意東方。」

里閈:里閭、里巷。  都布單衣:都布制的朝服;都布,又稱答布,即白疊布,綿布。  交讓冠:冠名。  磬折:屈身如磬之曲折;指公孫述向迎候之官員屈身答禮。  賓客:指馬援之從屬。  稽:稽留。  東方:雒陽劉秀。

    乃使奉書雒陽初到,良久,中黃門引入。帝在宣德殿南廡下,但,坐,迎笑,謂曰:「卿遨遊二帝間;今見卿,使人大慙。」頓首辭謝,因曰:「當今之世,非但君擇臣,臣亦擇君矣!臣與公孫述同縣,少相善;臣前至陛戟而後進臣。臣今遠來,陛下何知非刺客姦人,而簡易若是!」帝復笑曰:「卿非刺客,顧說客耳。」曰:「天下反覆,盜名字者不可勝數;今見陛下恢廓大度,同符高祖,乃知帝王自有真也。」

肥狗:治世君擇臣,亂世臣擇君。

幘:頭戴布巾帽。  盜名字:欺世盜名。

 

13  太傅卓茂薨。

 

14  十一月,丙申,上行幸岑彭秦豐三歲,斬首九萬餘級;餘兵千人,食且盡。

    十二月,丙寅,帝幸黎丘,遣使招不肯降;乃使朱祜等代岑彭黎丘,使岑彭傅俊南擊田茂

肥狗:不知秦豐為何不降,兵剩千人,糧食將盡,其何所恃?

裁:僅。

 

15  公孫述聚兵數十萬人,積糧漢中;又造十層樓船,多刻天下牧守印章。遣將軍李育程焉將數萬眾出屯陳倉,就呂鮪,將徇三輔馮異迎擊,大破之,俱奔漢中還,擊破呂鮪,營保降者甚眾。

    是時隗囂兵佐有功,遺使上狀,帝報以手書曰:「慕樂德義,思相結納。昔文王三分,猶服事殷,但駑馬、鉛刀,不可強扶,數蒙伯樂一顧之價。將軍南拒公孫之兵,北御之亂,是以馮異西征,得以數千百人躑躅三輔。微將軍之助,則咸陽已為他人禽矣!如令子陽漢中三輔願因將軍兵馬,鼓旗相當。儻肯如言,即智士計功割地之秋也!管仲曰:『生我者父母,成我者鮑子。』自今以後,手書相聞,勿用傍人間構之言。」

    公孫述數遣將間出,輒與馮異合勢,共摧挫之。遣使以大司空、扶安王印綬授斬其使,出兵擊之,以故兵不復北出。

三分:三分天下,而有其二。  躑躅:徘徊不前;此指周旋於三輔地區。

 

16  泰山豪傑與張步連兵。吳漢薦強弩大將軍陳俊泰山太守,擊破兵,遂定泰山

 

建武五年 己丑 西元二十九年

1  春,正月,癸巳,車駕還宮。

 

2  帝使來歙持節送馬援隴右

    隗囂共臥起,問以東方事,曰:「前到朝廷,上引見數十,每接燕語,自夕至旦,才明勇略,非人敵也。且開心見誠,無所隱伏,闊達多大節,略與高帝同;經學博覽,政事文辨,前世無比。」曰:「卿謂何如高帝?」曰:「不如也。高帝無可無不可;今上好吏事,動如節度,又不喜飲酒。」意不懌,曰:「如卿言,反復勝邪!」

肥狗:馬援意在告戒隗囂,惜不解之真意。高帝劉邦無可無不可,則喜怒無常,但也可因人而異;但光武帝劉秀好吏事,能文善辯,一旦犯過,則不易有僥倖。

非人敵:非常人可匹敵。  文辨:猶如文辯;能文善辯。  動如節度:舉止符合規矩;節度,法度。  反復勝邪:反而勝過。

 

3  二月,丙午,大赦。

 

4  蘇茂五校周建垂惠馬武所敗,奔過王霸營,大呼求救。曰:「賊兵盛出,必兩敗,弩力而已!」乃閉營堅壁。軍吏皆爭之,曰:「兵精銳,其眾又多,吾吏士心恐,而捕虜與吾相恃,兩軍不一,此敗道也。今閉營固守,示不相援,賊必乘勝輕進;捕虜無救,其戰自倍。如此,眾疲勞,吾承其敝,乃可克也。」果悉出攻,合戰良久,軍中壯士數十人斷髮請戰,乃開營後,出精騎襲其背。

    前後受敵,驚亂敗走,各歸營。復聚兵挑戰,堅臥不出,方饗士作倡樂;雨射營中,中前酒樽,安坐不動。軍吏皆曰:「前日已破,今易擊也!」曰:「不然,蘇茂客兵遠來,糧食不足,故數挑戰,以一時之勝。今閉營休士,所謂『不戰而屈人兵』者也。」

既不得戰,乃引還營。其夜,周建兄子反,閉城拒之:於道死,下邳,與董憲合;劉紆佼彊

捕虜:捕虜將軍馬武。  相恃:互相依賴。  徼:招至、取得。

 

5  乙丑,上行幸魏郡

 

6  彭寵妻數為惡夢,又多見怪變;卜筮、望氣者皆言兵當從中起。子后蘭卿歸,不信之,使將兵居外,無親於中。

肥狗:天命不可違,已知兵事當從中起,卻猜錯起兵事者。

    齋在便室,蒼頭子密等三人因臥寐,共縛著牀,告外吏云:「大王齋禁,皆使吏休。」偽稱命,收縛奴婢,各置一處。又以命呼其妻妾,妻入,驚曰:「奴反!」奴乃其頭,擊其頰。急呼曰:「趣為諸將軍辦裝!」於是兩奴將妻入取寶物,留一奴守

    謂奴曰:「若小兒,吾素所愛也。今為子密所迫劫耳!解我縛,當以女妻汝,家中財物皆以與若。」小奴意欲解之,視戶外,見子密聽其語,遂不敢解。於是收金玉衣物,至所裝之,被馬六匹,使妻縫兩縑囊。昏夜後,解手,令作記告城門將軍云:「今遣子密等至子后蘭卿所,速開門出,勿稽留之。」書成,斬及妻頭置囊中,便持紀馳出城,因以詣闕。

    明旦,閤門不開,官屬踰牆而入,見尸,驚怖。其尚書韓立等共立為王,國師韓利首詣祭遵降,夷其宗族。帝封子密不義侯

肥狗:劉秀子密不義侯,這就是馬援所謂「政事文辯」,喜歡在文字上咬文嚼字。

捽:揪住頭髮。  被馬:為馬加上鞍勒。

權德輿議曰:伯通之叛命,子密之戕君,同歸于亂,罪不相蔽,宜各致於法,昭示王度;反乃爵於五等,又以「不義」為名。且舉以不義,莫可侯也;此而可侯,爵為不足勸矣。春秋齊豹盜、三叛人名之義,無乃異於是乎!

 

7  帝以扶風 郭伋漁陽太守。

    承離亂之後,養民訓兵,開示威信,盜賊銷散,匈奴遠迹;在職五年,戶口增倍。

 

8  帝使光祿大夫樊宏持節迎耿況上谷,曰:「邊境寒苦,不足久居。」至京師,賜甲第,奉朝請,封牟平侯

肥狗:此舉有削奪耿況兵權之嫌。

    吳漢耿弇王常富平獲索賊於平原,大破之;追討餘黨,至勃海,降者四萬餘人。上因詔進討張步

 

9  平敵將軍龐萌,為人遜順,帝信愛之,常稱曰:「可以託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者,龐萌是也。」使與蓋延共擊董憲

    時詔書獨下而不及以為譖己,自疑,遂反襲軍,破之;與董憲連和,自號東平王,屯桃鄉之北。

    帝聞之,大怒,自將討,與諸將書曰:「吾常以龐萌為社稷之臣,將軍得無笑其言乎!老賊當族,其各厲兵馬,會睢陽!」

肥狗:劉秀看走眼,顏面盡失。

    龐萌攻破彭城,將殺楚郡太守孫萌。郡吏劉平伏太守身上,號泣請代其死,身被七創;龐萌義而捨之。太守已絕復蘇,渴求飲,傾創血以飲之。

肥狗:令人感佩。

寄百里之命:封為諸侯。

 

10  岑彭攻拔夷陵田戎亡入,盡獲其妻子、士眾數萬人。公孫述翼江王

    岑彭謀伐,以夾川穀少,水險難漕,留威虜將軍馮駿江州,都尉田鴻夷陵,領軍李玄夷道;自引兵還屯津鄉,當荊州要會,喻告諸蠻夷降者,奏封其君長。

夾川:大川兩岸。

 

11  夏,四月,旱,蝗。

 

12  隗囂問於班彪曰:「往者亡,戰國並爭,數世然後定。意者從橫之事將復起於今乎,將承運迭興,在於一人也?」曰:「之廢興,與殊異。昔爵五等,諸侯從政,本根既微,枝葉強大,故其末流有從橫之事,勢數然也。制,改立郡縣,主有專己之威,臣無百年之柄。至於成帝假借外家短祚,國嗣三絕,故王氏擅朝,能竊號位,危自上起,傷不及下,是以即真之後,天下莫不引領而歎。十餘年間,中外騷擾,遠近俱發,假號雲合,咸稱劉氏,不謀同辭。方今雄桀帶州域者,皆無六國世業之資,而百姓謳吟思仰,必復興,已可知矣。」

假借外家:政權暫交給外戚。  號位:發號的位置;借指皇位。  假號雲合:假借劉氏之名號而聚集在一起。

    曰:「生言之勢可也,至於但見愚人習識劉氏姓號之故,而謂復興,疏矣!昔失其鹿,劉季逐而掎之,時民復知乎?」

肥狗:已有不臣之心。

乃為之著王命論以風切之日:「昔之禪曰:『天之曆數在爾躬。』亦以禹。洎于,咸佐,至而有天下。劉氏之祚,據火德而之,有赤帝子之符,故為鬼神所福饗,天下所歸往。由是言之,未見運世無本,功德不紀,而得屈起在此位者也!俗見高祖興於布衣,不達其故至比天下於逐鹿幸捷而得之。不知神器有命,不可以智力求也。悲夫,此世所以多亂臣賊子者也!

夫餓饉流隸,飢寒道路,所願不過一金,然終轉死溝壑,何則?貧窮亦有命也。況乎天子之貴,四海之富,神明之祚,可得而妄處哉!故雖遭罹阨會,竊其權柄,勇如,強如,成如王莽,然卒潤鑊伏質亨醢分裂;又況幺麼尚不及數子,而欲闇奸天位者虖!

陳嬰之母以家世貧賤,卒富貴不祥,止勿王;王陵之母知漢王必得天下,伏劍而死,以固勉。夫以匹婦之明,猶能推事理之致,探禍福之機,而全宗祀於無窮,垂策書於春秋,而況大丈夫之事虖!

是故窮達有命,吉凶由人,母知廢,母知興,審此二者,帝王之分決矣。加之高祖寬明而仁恕,知人善任使,當食吐哺,納子房之策;拔足揮洗,揖酈生之說;舉韓信於行陳,收陳平於亡命;英雄陳力,羣策畢舉,此高祖之大略所以成帝業也。若乃靈瑞符應,其事其眾,故淮陰留侯謂之天授、非人力也。英雄誠知覺寤,超然遠覽,淵然深識,收之明分,絕之覬覦,距逐鹿之瞽說,審神器之有授,毋貪不可冀,為二母之所笑,則福祚流于子孫,天祿其永終矣!」不聽。

肥狗:此文別說不聽,連劉邦也都聽不下去。之論述只在於一點,就是天命神授。劉氏興於劉邦,但二帝,不理朝政,假權於外戚,故失其天命。新莽朝末,百姓思,絕不是因高帝之恩德,而在於王莽之政策不顧現實,朝令夕改,讓百姓不知所措。如此百姓自然懷念漢之安定,而以興為名,行反叛之舉。

    遂避地河西;竇融以為從事,甚禮重之。遂為畫策,使之專意事焉。

洎:到、及。  紹:繼承。  運世無本:運轉世局無所本。  屈起:崛起。  不達其故:不明其原因;達,通曉事理。  至比天下於逐鹿:爭奪天下如同追逐鹿。  幸捷而得之:跑的快就可以得到。  可得而妄處:可以輕易得到而隨便放置。  潤鑊:烹刑。  伏質:腰斬。  亨醢:剁成肉醬。  分裂:支解身體。  幺麼:微小,此指卑微。  闇奸:陰謀篡奪。  拔足揮洗:洗腳時拔出腳。

 

13  初,竇融等聞帝威德,心欲東向,以河西隔遠,未能自通,乃從隗囂建武正朔;皆假其將軍印綬。囂外順人望,內懷異心,使辯士張玄等曰:「更始事已成,尋復亡滅,此一姓不再興之效也!今即所有主,便相係屬,一旦拘制,自令失柄,後有危敗,雖悔無及。方今豪桀競逐,雌雄未決,當各據土宇,與合從,高可為六國,下不失尉佗。」

    等召豪桀議之,其中識者皆曰:「今皇帝姓名見於圖書,自前世博物道術之士谷子雲夏賀良等皆言有再受命之符,故劉子駿改易名字,冀應其占。及末,西門君惠謀立子駿,事覺被殺,出謂觀者曰:『讖文不誤,劉秀真汝主也!』此皆近事暴著,眾所共見者也。況今稱帝者數人,而雒陽土地最廣,甲兵最強,號令最明,觀符命而察人事,他姓殆未能當也!」眾議或同或異。

土宇:土地與屋宇。

    遂決策東向,遣長史劉鈞等奉書詣雒陽。先是,帝亦發使遺融書以招之,遇於道,即與俱還。帝見歡甚,禮饗畢,乃遣令還,賜璽書曰:「今益州公孫子陽天水隗將軍。方相攻,權在將軍,舉足左右,便有輕重。以此言之,欲相厚豈有量哉!欲遂立,輔微國,當勉卒功業;欲三分鼎足,連衡合從,亦宜以時定。天下未并,吾與爾絕域,非相吞之國。今之議者,必有任囂尉陀制七郡之計。王者有分土,無分民,自適己事而已。」因授涼州牧。

    璽書至河西河西皆驚,以為天子明見萬里之外。

分土:分封土地。  分民:古時分封土地,其地居民隨同劃歸受封者管轄。

 

14  朱祜急攻黎丘,六月,秦豐窮困出降;轞車送雒陽

吳漢廢詔命,受降;上誅,不罪

 

15 董憲劉紆蘇茂佼彊下邳,還蘭陵,使龐萌桃城

    時帝幸,聞之,乃留輜重,自將輕兵晨夜馳赴。至亢父,或言百官疲倦,可且止宿;上不聽,復行十里,宿任城,去桃城六十里。旦日,諸將請進,龐萌等亦勒兵挑戰;帝令諸將不得出,休士養銳以挫其鋒。時吳漢等在東郡,馳使召之。等驚曰:「數百里晨夜行,以為至當戰,而堅坐任城,致人城下,真不可往也!」乃悉兵攻桃城

    城中聞車駕至,眾心益固;等攻二十餘日,眾疲困,不能下。吳漢王常蓋延王梁馬武王霸等皆至,帝乃率眾軍進救桃城,親自搏戰,大破之。龐萌蘇茂佼彊夜走從董憲

肥狗:劉秀棄輜重,輕兵至任城,主要是要激勵桃城士卒之心,能堅守待援。所以劉秀至去桃城六十里處才休止,並堅壁自守,與桃城遙相互應。

    秋,七月,丁丑,帝幸,進幸湖陵董憲劉紆悉其兵數萬人屯昌慮招誘五校餘賊,與之拒守建陽。帝至,去所百餘里,諸將請進;帝不聽,知五校乏食當退,敕各堅壁以待其敝。頃之,五校果引去。帝乃親臨,四面攻,三日,大破之;佼彊將其眾降,蘇茂張步龐萌走保

    八月,己酉,帝幸,留吳漢攻之,車駕轉徇彭城下邳吳漢董憲龐萌走保劉紆不知所歸,其軍士高扈斬之以降。吳漢進圍

 

16  冬,十月,帝幸

 

17  張步耿弇將至,使其大將軍費邑歷下,又令兵屯祝阿,別於泰山鐘城列營數十以待之。渡河,先擊祝阿,自旦攻城,日未中而拔之;故開圍一角,令其眾得奔歸鐘城鐘城人聞祝阿已潰,大恐懼,遂空壁亡去。

    費邑分遣弟巨里進兵先脅巨里,嚴令軍中趣脩攻具,宣敕諸部,後三日當悉力攻巨里城;陰緩生口,令得亡歸,以期告至日,果自將精兵三萬餘人來救之。喜,謂諸將曰:「吾所以脩攻具者,欲誘致之耳。野兵不擊,何以城為!」即分三千人守巨里;自引精兵上岡阪,乘高合戰,大破之,臨陳斬;既而收首級以示城中,城中兇懼費敢悉眾亡歸張步復收其積聚,縱兵擊諸未下者,平四十餘營,遂定濟南

岡阪:山脊為岡,坡者為阪。  兇懼:驚擾恐懼。

    張步,使其弟將精兵二萬守西安,諸郡太守合萬餘人守臨菑,相去四十里。進軍畫中,居二城之間。西安城小而堅,且兵又精,臨菑名雖大而實易攻,乃敕諸校後五日會攻西安聞之,晨夜警守。

至期,夜半,敕諸將皆蓐食,會明,至臨菑城。護軍荀梁等爭之,以為「攻臨菑西安必救之,攻西安臨菑不能救,不如攻西安。」曰:「不然,西安聞吾欲攻之,日夜為備,方自憂,何暇救人!臨菑出不意而至,必驚擾,吾攻之一日,必拔。拔臨菑,即西安孤,與隔絕,必復亡去,所謂『擊一而得二』者也。若先攻西安,不能卒下,頓兵堅城,死傷必多。縱能拔之,引軍還奔臨菑,并兵合勢,觀人虛實;吾深入敵地,後無轉輸,旬月之間,不戰而困矣。」遂攻臨菑;半日,拔之,入據其城。張藍聞之,懼,遂將其眾亡歸

蓐食:早晨未起身,在床席上進餐;謂早餐時間很早。

    乃令軍中無得虜掠,須張步至乃取之,以激怒聞,大笑曰:「以尤來大彤十餘萬眾,吾皆即其營而破之;今大耿兵少於彼,又皆疲勞,何足懼乎!」乃與三弟及故大彤渠帥重異等兵號二十萬,至臨菑大城東,將攻

上書曰:「臣據臨菑,深塹高壘;張步劇縣來攻,疲勞飢渴。欲進,誘而攻之;欲去,隨而擊之。臣依營而戰,精銳百倍,以逸待勞,以實擊虛,旬日之間,首可獲。」

於是先出菑水上,與重異遇;突騎欲縱,恐挫其鋒,令不敢進,故示弱以盛其氣,乃引歸小城,陳兵於內,使都尉劉歆泰山太守陳俊分陳於城下。氣盛,直攻營,與劉歆等合戰。升王宮壞臺望之,視等鋒交,乃自引精兵以橫突陳於東城下,大破之。飛矢中股,以佩刀截之,左右無知者。至暮,罷;明旦復勒兵出。

是時帝在,聞所攻,自往救之。未至,陳俊曰:「虜兵盛,可且閉營休士,以須上來。」曰:「乘輿且到,臣子當擊牛、酒以待百官,反欲以賊虜遺君父邪!」乃出兵大戰。自旦及昏,復大破之;殺傷無數,溝塹皆滿。

困將退,豫置左右翼為伏以待之;人定時果引去,伏兵起縱擊,追至鉅昧水上,八九十里,僵尸相屬,收得輜重二千餘兩。,兄弟各分兵散去。

釃:濾酒。  人定時:人都就寢安息時,指夜九時至夜十一時。

    後數日,車駕至臨菑,自勞軍,羣臣大會。

帝謂曰:「昔韓信歷下以開基,今將軍攻祝阿以發迹,此皆之西界,功足相方。而韓信襲擊已降,將軍獨拔敵,其功又難於也。又田橫酈生,及田橫降,高帝召衛尉不聽為仇張步前亦殺伏隆,若來歸命,吾當詔大司徒釋其怨,又事尤相類也。將軍前在南陽,建此大策,常以為落落難合,有志者事意成也!」帝進幸

勍:強大、強勁。  不聽為仇:不任憑其報仇;聽,任憑。  落落難合:形容人見解特出孤立,無人可以達成。

耿弇復追張步平壽蘇茂將萬餘人來救之。曰:「以南陽兵精,延岑善戰,而耿弇走之,大王柰何就攻其營?既呼,不能待邪!」步曰:「負負,無可言者!」

帝遣使告,能相斬降者,封為列侯。遂斬,詣耿弇軍門肉袒降;傳詣行在所,而勒兵入據其城,樹十二郡旗鼓,令兵各以郡人詣旗下,眾尚十餘萬,輜重七千餘兩,皆罷遣歸鄉里。

    張步三弟各自繫所在獄,詔皆赦之,封安丘侯,與妻子居雒陽

負負:非常慚愧;負,愧也。

於是琅邪未平,上徙陳俊琅邪太守,始入境,盜賊皆散。

耿弇復引兵至城陽,降五校餘黨,地悉平,振旅京師為將,凡所平郡四十六,屠城三百,未嘗挫折焉。

振旅:整頓軍隊。

 

18  初起太學。

    車駕還宮,幸太學,稽式古典,脩明禮樂,煥然文物可觀矣!

稽式古典:考求效法

 

19  十一月,大司徒伏湛免,以侯霸為大司徒。

    太原 閔仲叔之名而辟之,既至,不及政事,徒勞苦而已。仲叔恨曰:「始蒙嘉命,且喜且懼。今見明公,喜懼皆去。以仲叔不足問邪?不當辟也。辟而不問,是失人也!」遂辭出,投劾而去

肥狗:伏湛之去職應是劉秀無法調解其與張步的殺子之仇。

徒勞苦:空自辛苦。  投劾而去:送出自我譴責的辭呈後離去。

 

20  初,五原李興隨昱朔方田颯代郡石鮪閔堪各起兵自稱將軍。匈奴單于遣使與等和親,欲令盧芳地為帝。等引兵至單于庭迎

    十二月,與俱入塞,都九原縣;掠有五原朔方雲中定襄鴈門五郡,並置守、令,與通兵侵苦北邊。

 

21  馮異中,出入三歲,上林成都。人有上章言:「威權至重,百姓歸心,號為咸陽王。」

    帝以章示惶懼,上書陳謝。詔報曰:「將軍之於國家,義為君臣,恩猶父子,何嫌何疑,而有懼意!」

 

22  隗囂矜己飾智,每自比西伯,與諸將議欲稱王。

    鄭興曰:「昔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尚服事武王八百諸侯不謀同會,猶還兵待時;高帝征伐累年,猶以沛公行師。今令德雖明,世無宗周之祚;威略雖振,未有高祖之功;而欲舉未可之事,昭速禍患,無乃不可乎!」乃止。

    後又廣置職位以自尊高,鄭興曰:「夫中郎將、太中大夫、使持節官,皆王者之器,非人臣所當制也。無益於實,有損於名,非尊上之意也。」之而止。

飾智:弄巧、耍小聰明。  病:不滿意。

關中將帥數上書言可擊之狀,帝以書示,因使擊以效其信。上書,盛言三輔單弱,劉文伯在邊,未宜謀。帝知欲持兩端,不願天下一統,於是稍黜其禮,正君臣之儀。

帝以馬援來歙相善,數使奉使往來,勸令入朝,許以重爵。連遣使,深持謙辭,言無功德,須四方平定,退伏閭里。帝復遣使來歙遣子入侍,劉永彭寵皆已破滅,乃遣長子詣闕;帝以為胡騎校尉,封鐫羌侯

鄭興求歸葬父母,不聽,而徙興舍,益其秩禮入見曰:「今為父母未葬,乞骸骨;若以增秩徙舍,中更停留,是以親為餌也,無禮甚矣,將軍焉用之!願留妻子獨歸葬,將軍又何猜焉!」乃令與妻子俱東。馬援亦將家屬隨雒陽,以所將賓客猥多,求屯田上林苑中;帝許之。

秩禮:古代辨上下、貴賤之禮;此指提升鄭興的職位。  中更停留:中途更改計劃而不繼續執行。  猥多:眾多。

    王元以為天下成敗未可知,不願專心內事,說囂曰:「昔更始西都,四方饗應,天下喁喁,謂之太平,一旦壞敗,將軍幾無所厝。今南有子陽,北有文伯,江湖海岱,王公十數,而欲牽儒生之說,棄千乘之機之基,羈旅危國以求萬全,此循覆車之軌者也。今天水完富,士馬最強,一丸泥為大王東封函谷關,此萬世一時也。若計不及此,且畜養士馬,據隘自守,曠日持久,以待四方之變;圖王不成,其敝猶足以霸。要之,魚不可脫於淵,神龍失勢,與蚯蚓同!」心然計,雖遣子入質,猶負其險阨,欲專制方面。

內事:侍奉朝廷;此指居於劉秀之臣屬。  喁喁:眾人向慕的樣子。  海岱:海指渤海,岱指泰山,故海岱指渤海至泰山間,指引喻為山海之間。  牽儒生之說:被儒生的說法所牽制拘束;儒生,指馬援、班彪、鄭興等。  羈旅:寄居。  一丸泥:比喻極少數的兵力。

    申屠剛諫曰:「愚聞人所歸者天所與,人所畔者天所去也。本朝誠天之所福,非人力也。今璽書數到,委國歸信,欲與將軍共同吉凶。布衣相與,尚有沒身不負然諾之信,況於萬乘者哉!今何畏何利,而久疑若是?卒有非常之變,上負忠孝,下愧當世。夫未至豫言,固常為虛;及其已至,又無所及;是以忠言至諫,希得為用,誠願反覆愚老之言!」不納,於是游士長者稍稍去之。

委國歸信:託付國土,表達信任。  何畏何利:從漢何畏,從蜀何利。  未至豫言,固常為虛:事情未發生時的預言,總被認為是虛幻不實。  又無所及:又來不及。

 

23  王莽末,交趾諸郡閉境自守。岑彭素與交趾鄧讓厚善,與書,陳國家威德;又遣偏將軍屈充移檄江南,班行詔命。於是江夏太守侯登武陵太守王堂長沙韓福桂陽太守張隆零陵太守田翕蒼梧太守杜穆交趾太守錫光等相率遣使貢獻;悉封為列侯。

    錫光者,漢中人,在交趾,教民夷以禮義;帝復以任延九真太守,教民耕種嫁娶;故嶺南 風始於二守焉。

 

24  是歲,詔徵處士太原 周黨會稽 嚴光等至京師

    入見,伏而不謁,自陳願守所志。博士范升奏曰:「伏見太原 周黨東海 王良山陽 王成等,蒙受厚恩,使者三聘,乃肯就車;及陛見帝廷,不以禮屈,伏而不謁,偃蹇驕悍,同時俱逝等文不能演義,武不能死君,釣采華名,庶幾三公之位。臣願與坐雲臺之下,考試圖國之道。不如臣言,伏虛妄之罪;而敢私竊虛名,誇上求高,皆大不敬!」

    書奏,詔曰;「自古明王、聖主,必有不賓之士,伯夷叔齊不食粟,太原 周黨不受朕祿,亦各有志焉。其賜帛四十匹,罷之。」

偃蹇:傲慢。  同時俱逝:同時一齊離開。  演義:詳述道理事實。  庶幾:希望

    帝少與嚴光同遊學,及即位,以物色訪之,得於齊國,累徵乃至;拜諫議大夫,不肯受,去,耕釣於富春山中。以壽終於家。

物色:形貌、外觀輪廓。

    王良後歷沛郡太守、大司徒司直,在位恭儉,布被瓦器,妻子不入官舍。後以病歸,一歲復徵;至滎陽,疾篤,不任進道,過其友人。友人不肯見,曰:「不有忠言奇謀而取大位,何其往來屑屑不憚煩也!」遂拒之。慙,自後連徵不應,卒於家。

不任進道:以疾篤稽留道上,不進於行也。  屑屑:往來。

 

25  元帝之世,莎車王 嘗為侍子京師,慕樂中國。及王莽之亂,匈奴略有西域,唯不肯附屬;常敕諸子:「當世奉漢家,不可負也!」卒,子立。率旁國拒匈奴,擁衛故都護吏士、妻子千餘口;檄書河西,問中國動靜。竇融乃承制立 莎車建功懷德王西域大都尉,五十五國皆屬焉。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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