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蒼頭引他進門後，將大門閂上，留他在門屋內，自己踏著夜色過了外院，進了二門門屋，蘇東河四下瞧瞧，這住宅可不算小，可能是三進二院富貴之家，在這山裡頭還有這等人家確實少見。

候了不多時，老蒼頭又提著燈籠回到大門：

「請問貴姓？」

「在下姓蘇。」

「蘇少爺，請跟我來。」

老蒼頭在前引路，蘇東河跟在後頭，分別進了二門屋，跨過二門，眼前是一個四面包覆的內院，正面是廳堂，兩側是東、西廂房，分別有迴廊串連，不過由東、西廂房貼著廳堂另有迴廊往後而行，可以想見廳堂後面還有第三進院，甚至第四進院；這個格局出乎蘇東河的預料，山西本不富裕，尤其在這樣深的深山裡，居然有著這麼一處宅第，實在少見，可能是朝中哪位致休的官員退隱之所，才有眼前這樣的規模吧。

老蒼頭將蘇東河往東廂帶，推開一間廂房引導蘇東河進入，隨即點燃了桌上的燭台，轉身對著蘇東河道：

「蘇少爺，今晚您就在這兒將就一晚，待會我給您送茶水過來，不知道蘇少爺可曾用過夜膳？」

「用過了，謝謝老伯，不敢再麻煩您了，您早點休息吧。」

蘇東河感激的回道。

「來者是客，本該使客賓至如歸；我家主人交待要好好安頓貴客，我看您沒吃什麼吧？等會我吩咐廚房準備點熱的，讓您暖暖肚子、袪袪寒，晚上才好睡覺；瞧您，一腳的泥濘，等下我端盆熱水給您洗把臉、燙燙腳，您會比較舒服些。」

蘇東河深感不安，為對方的客氣好禮而感動：

「在下無端叨擾已是不安，您再客氣，讓在下有愧呀。」

「什麼話，出門在外總有不便，彼此多相照顧亦為常事，況且眼下就快到春節了，聽您口音您不是山西人，恐怕趕不上回家過年吧？」

蘇東河點點頭道：

「我是河北曲陽人，本到西安收帳，沿途有些耽擱，所以誤了時辰。」

「好，您先歇會兒，我給您準備吃的去，晚點再送熱水給您梳洗。」

老蒼頭離開後，蘇東河打量一下這個房間，屋內擺設簡單高雅，東、西壁上各掛著一幅字，靠床這面另有一個衣櫃與多斗櫃，東壁下有兩張高背靠椅與一張茶几，西壁除了一幅字外，字下有張方桌；由於屋內只點了一支蠟燭，所以除了中間桌子與四張凳子外，其餘四壁週遭都只看得到一個虛影，而這些虛影還隨著火燄的閃動在搖晃著。

老蒼頭手裡托著托盤進來了，托盤上有著一碗打滷麵和兩碟小菜，還有一壺茶水與一只瓷杯：

「來，來，來，快乘熱吃，這天天寒地凍的，別著涼了。」

老蒼頭將東西一一放在桌上，收了托盤返身離去；剛離開，蘇東河才抓起筷子挾上第一口麵，麵條尚未進口，老蒼頭又用手肘撞開大門，手裡端著大烘爐，熊熊的煤炭正火熱地燒著：

「來，給您暖上，您就好好吃吧，吃完早點休息。」

蘇東河被老蒼頭的殷勤弄得感動不已，可一口麵都還沒吃到，就見到老蒼頭來來去去的：

「您別招呼我了，早點休息吧。」

「好，好，您快吃吧。」

老蒼頭再度關門離去，蘇東河看著那個大烘爐，突然覺得奇怪，從他一出一進間，那麼短的時間，哪兒端來的爐子？

蘇東河吃完了那碗熱呼呼的打滷麵，額頭都沁出了汗，他將皮襖脫去，鬆掉了內裡的棉袍，坐在床上發了會兒獃，又因為烘爐暖了屋內的空氣，索性連棉袍也卸去，著了白布掛坐在桌前喝茶；老蒼頭又端著一盆熱水推門進了屋：

「蘇少爺，熱水來了，您趕緊梳洗，燙個腳，山裡頭睡得早，您也早些安歇吧。」

蘇東河從老蒼頭手中接過那盆熱水，盆邊還掛著條毛巾，蘇東河謝過老蒼頭，老蒼頭收拾過桌上的碗碟，點頭含笑帶上門離開了房間。蘇東河匆匆洗過臉，將鞋襪除去，舒舒服服的將兩腳伸進熱水裡；本來以為今晚要露宿野外的，沒想到碰上這麼個好人家，實在是托天之幸，瞧老蒼頭應對得體，應是大戶人家出身，看來這家主人非泛泛之輩，趕明兒個要好好向主人道謝；泡完腳，蘇東河擦去腳上的水，脫去白布掛、長褲，鑽進被窩很快睡去。(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