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著車進了西坡村，蘇東河尋了個村民問道：

「請問有個賣皮貨的鄭大官人可是住在這裡？」

那村民回道：

「鄭大官人？您講的可是皮貨商鄭財？」

「對！對！鄭財，鄭大官人。」

「噢，鄭財住在觀音坪，不在這裡。」

「請問觀音坪怎麼走，離這兒多遠呢？」

村民將手一指，指向棉山方向：

「觀音坪在山裡，大概六十里吧；您現在過去，可要到黃昏時節才到得了。」

蘇東河一聽愣住了，要到黃昏，那還了得，晚上豈不要住在觀音坪了，原來的計畫顯然行不通，這個鄭財怎麼住在這麼個地方。

「我趕驢車，六十里路走得快些，晌午過後應該可以到吧？」

村民笑了，露出一口的黃板爛牙：

「客官您當走大道呢，觀音坪在山裡，道路蜿蜒崎嶇，有些路面都塌了，非到黃昏到不了。」

蘇東河懷抱的一點希望到此時也熄滅了，苦著一張臉問明了觀音坪的去向，就待揚鞭上路，那村民叫住他：

「客官且慢，您稍點紙錢帶在身上吧。」

蘇東河皺皺眉頭，紙錢？帶那些東西做啥？自己可不信鬼神，入山要買買路錢，沒這一說。

「不，我不信這一套。」

「客官，您不能不信，觀音坪有山魅小鬼，稍點紙錢好安心。」

蘇東河心中一動，問道：

「哪裡有賣紙錢的？」

「客官，您問對人了，巧吶，我就是賣金銀香燭紙錢的。」

蘇東河冷然一笑：

「我想也是，若你不是賣紙錢的，大概也不會讓我買紙錢吧。」

村民聞言，愕然道：

「不是這個原因，真的是……」

蘇東河不等對方講完，打斷對方道：

「謝謝您啦，告辭！」

說完響鞭抽向毛驢上方，駕著驢車順著村民所指方向而去，而那村民猶不死心，追著驢車嚷嚷著：

「客官，客官，您聽我說吶……」

但蘇東河駕著車，頭也不回地走遠了，那村民見追不上驢車了，遂放緩腳步嘆口氣：

「唉！這個年輕人噢；算了，一切都是命，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蘇東河趕車入山，山勢平緩，路面寬敞、平坦，驢車可以儘情馳騁；從臨汾一路北行，所見俱是窮山惡水，起起伏伏寸草不生的泥山，直到看到棉山，才見到一片黛綠躺臥在黃土高原上，隨著山勢拔高，棉山從黛綠變深綠，再由深綠變青綠，愈到高處顏色愈淺，到了山頂，一片的綠已成了黃綠甚至變成單純的黃色。

一眼望去盡是一片的綠，洗滌了幾日來所見到的黃色殘影，蘇東河頹喪的心情隨著這一片的黛綠轉好，趕著驢車愉快的奔馳在山道上。

「這麼寬敞的山路，六十里，說不定晌午前就可以趕到了，還說到黃昏，分明就是危言聳聽；還山魅小鬼呢，無非騙我買紙錢好賺一筆，這些鄉下人，以為人人都是那麼好騙的？」

蘇東河一面趕著車，一面喃喃自語，晉(山西)中窮鄉僻壤的，這些日子來確實看了不少的蠢夫愚婦，孩子生了病還在找些巫覡治病，都什麼時代了，曲陽都有洋醫生了，再不濟，往北的保定，往南的石家莊還有洋醫院，洋醫生都穿著白色大褂，說有多權威就有多權威，晉中別說洋醫生沒見著一位，就連郎中的布招都難得一見，窮鄉僻壤誰願意待啊，難怪嘛，晉中儘是蠢夫愚婦。(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