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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念(一)
2009/01/08 05:06:38瀏覽421|回應0|推薦2

「有個案子找你幫忙,你接不接?」

「嗯!嗯!」

小朱在電話裡問我,而我正舒服的看著一部長片,注意力都集中在片中的情節上,根本心無旁貸的虛應著。

OK,那太好了,我給你他的地址你去看他。」

「喂!你要他過來嘛,找人幫忙還要人家上門,這傢伙也太大條了吧!」

我依舊盯著電視,老實說,要我輔導別人還要登門拜訪,我實在沒那個興趣,我又不是職業的,一毛錢都賺不到,還得賠上自己的時間、精力,何苦連這個都還要委屈自己呢?

「沒辦法,又不是他願意接受輔導,是我們碰到難題,覺得也許可以用心理諮商的方式解決,所以我才打這個電話給你的,」小朱在電話那頭無奈地解釋著:「要是我能解決,誰還會找你啊!」

「到底怎麼回事?連你都解決不了,我去又有什麼用呢?」

「最近我分到一個案子是重傷害案,還不是一群年輕人爭風吃醋犯下來的,這類案子現在有好多,處理起來還真無聊;被害者被打傷了左眼、左手,因而成殘,所以構成重傷害,加害人是幾個大學學生,其實和被害人都是同一個學校的,所以算是被害人的學弟,幾個加害人都沒有前科,事後也都很後悔,補償金、醫藥費該拿出來的也拿出來了,加害人的家長也都到被害人家裡道過歉、賠過禮,希望能夠和解,放那些學生一馬,本來被害人家屬不同意的,畢竟兒子成殘誰能受得了啊!

不過在學校師長、女方家長和女方本人的苦苦勸說下,被害人的父母親軟化了,也都有意願和解,被害人起初是不願意和解的,反由他的父母、學校師長、同學反過來勸他,在父母老師的勸說下,被害人後來也同意和解了,本來這是一件好事,重傷害是一定要起訴、判刑的嘛,不過由於這些被告都是大學生,本身平時也都很守本份,若是雙方能夠私下和解,對判刑輕重有很大的影響,我們當然也不希望影響這些學生的前途,也樂觀雙方能達成和解。

何況,我也跟那些學生談過,一般而言,那些學生都不錯,家世都清白,個性也平順,不是會讓人傷腦筋的那類學生,所以法律不外人情,我們也期望這個案子能圓滿解決,不要造成許多人的遺憾,所以也支持雙方和解;但不知怎麼的,被害人雖然同意和解了,但就是不願意在和解書上簽字;私下我問他的意見,他也認為自己已經成殘,若為出一口氣硬要送那些人坐牢,影響那些學生一輩子的前途,其實已經沒有意義了,所以也同意和解;但問題是他也不明白什麼原因,讓他就是無法在和解書上簽字,沒有簽名蓋章白紙黑字的,就算他口頭同意和解也沒用啊!所以被害人自己也苦惱,其他被害人家屬、學校老師、同學、被告的父母也都很焦急,不知道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所以我也沒輒啦,只有找你幫幫忙,跟他聊聊看,看問題在哪兒,怎會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呢?你就幫我看看他是不是真想和解,還是迫於週遭的壓力答應和解,但在內心深處其實自己是不願意和解的,所以才會有這種矛盾的情形發生。」

小朱一口氣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清楚了,也同時引起了我的興趣;小朱是檢察官,是我在部隊時認識的朋友,說朋友不太對,因為以前我是他的長官,而現在,人家的身份地位可是比我高太多了。

「好吧!我去跟他聊聊,不過我不敢保證一定找得到原因,你可別冀望過高。」

「我知道,無非是死馬當活馬醫而已。」

小朱打趣地回道。

「說不定還真是死馬噢!」

 

拿著張光棣的地址,按圖索驥地來到一條環境清幽的巷弄裡,說這條巷子環境清幽還真不是蓋的,巷子寬度勉強可供兩輛車子交會,底端是死巷,是沒有出口的,所以這條巷子不像台北市其他巷弄,淨成車子的過道,讓行人幾乎沒有走路的空間。巷子裡看不到停車,一條巷子筆直的通到巷底;兩旁都是一式高的圍牆,圍牆內伸出的百年大樹如華蓋向中央集中,讓整條巷子成了綠意盎然的綠色隧道。圍牆中間隔老遠才有一扇門戶緊閉著,從門跟門之間的距離可以看得出來,這些住戶的庭園出奇的大,這在台北市來講簡直是個異數,讓你不期然的想到高官財閥,因為在一般印象裡,只有高官財閥才有條件住進這樣的深宅大院。

我敲著新漆不久的大門,來開門的一眼即知是個越南女傭,雖然是個女傭,卻也有著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傲氣流露,從家奴的氣勢可以想見主人的威儀又是何等儼然了。

我被引進書房,在那裡我見到了張光棣。張光棣似乎很高興看到我,搔著頭傻笑地問道:

「你是朱檢察官介紹的那個心理諮商師是不?我等你好久了。」

他的態度實在不像是會排斥輔導的樣子,看起來沒有太多的脾氣,似乎是個蠻好講話的對象,顯然我被小朱坑了!不過既來之則安之,算了!

「你們家的環境不錯耶,這樣的深宮大院現在很少看到了,你父母從事哪一行的啊?」

我開始摸他的底,當著越南女傭面前。

「我爸爸在某大學當教授,我媽是某學院老師,都是從事教職,所以其實家境還好,馬馬虎虎啦!」

張光棣興致頗高地倚向我,完全沒有排斥心理輔導的徵候。

「家裡除了父母親之外還有誰呢?」

「我還有兩個姐姐,大姐目前唸企博士,二姐在攻資訊碩士,剩下來就是我啦!」

靠!一家人成就都那麼高,我算哪棵蔥,還輔導他呢!

「為什麼不在和解書上簽名呢?」

他的配合度很好,我決定單刀直入切入主題。

「我也不知道啊!其實我很想和解的,但不知為什麼總簽不了字。」

張光棣有些懊喪的回答我,從他的眼神,我讀到了疑惑與煩惱。

「有沒有可能其實你本身並不想和解,只是受到了外在大家的影響,所以你不得不接受和解,在內心世界裡,其實你對和解並不贊同?你試著探索過自己內心世界的聲音沒有?」

我開始引導張光棣瞭解自己的想法,那高不可攀的越傭就站在我們左前方,一臉不信任的態度盯著我。

「不會吧!應該不是這樣的;沒錯,一開始我是不打算原諒他們,不過大家都來求情,連他們的父母都來給我下跪,你叫我情何以堪呢?不原諒他們好像我成了歷史的罪人,原諒他們我又不甘心,畢竟我成殘了是不是?難道我就活該倒楣,讓自己一個人承受這種痛苦嗎?」

瞧,這種態度,果然心有不甘,不是真心想要原諒對方的,這就是癥結所在,他的原諒是受到外在人情的壓力所致,其實內心深處,他根本不願意放過他們。

「事實上,一開始我的確是這樣的想法,不過你知道嗎?我女朋友天天到醫院來陪我,也答應要嫁給我了,那些傢伙天天到我病床前服侍我、逗我笑、卑躬屈膝地陪著笑臉,他們的父母、姐妹也常到醫院來看我,陪我聊天,我們學校的同學、老師,也成天輪番在我耳旁遊說,連我爸媽都來跟我講了,你知道嗎?後來我發覺我竟無法恨他們了,我早已經接受了他們的道歉,所以我也願意和解了!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無法在和解書上簽字。

我也試著跟自己對話過,我問過我自己,我成殘了,不原諒他們對我有什麼好處?就為了一口氣嗎?這口氣有它的價值嗎?值得嗎?我也問過自己,我女朋友現在回到了我的身邊,如果原諒他們,她會跟我結婚,如果不原諒呢?她待在我身邊當然也沒有意義了,自然會離我而去,何況我現在又是個殘廢,難道我願意讓她離我而去嗎?當然不會,所以不原諒,我自己優先受害,為什麼不原諒呢?我還問過自己,書本上教我們要以仁愛之心事人,難道我當真心眼這麼小,這麼容不得人,凡事都要一報還一報才可以嗎?我覺得我不是這樣的人,而且從出事以來,每個人都關心我、呵護我,這些很讓我感動,你知道嗎?這些感動讓我再也無法恨他們了!真的,已經無法恨他們了。」

聽完張光棣的告白,我發覺我冤枉了他,看來他是真心想要原諒對方的了,但問題倒底在哪兒呢?怎會又想原諒對方又無法簽下和解書呢?這挺矛盾的,怎會有這種事發生?我沉吟片刻,決定從他生活方面著手來探究究竟:

「你願意跟我聊聊你生活方面的瑣事嗎?」

「生活方面的瑣事?什麼意思?這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很多事情不是我們表面上看到的那麼單純,往往在它背後有一些因素決定我們處理事情的態度,如果你有心想要原諒對方,願不願意跟我配合找出那些因素出來,以解決困擾你的問題呢?」

「噢!我當然願意配合,只是我很懷疑真找得到那些什麼因素嗎?」

「總要試試看不是嗎?否則這件事困擾著你,你也不舒服啊!」

我笑著解釋著,張光棣看來很理智,我喜歡他;不過對盯著我們猛瞧,就像防賊似的越傭可沒什麼好印象:

「在我們談話的時後,可不可以請你們家傭人迴避呢?」

「噢!噢!阿秀,去妳自己房間待著,沒叫妳不要出來。」

張光棣吩附著傭人,那越傭滿臉的不高興,心不甘情不願的瞪我一眼離開了書房。

「你家傭人蠻有威嚴的,看到她,讓我想起了中古世紀的英國管家,相當重視自己的身份噢!」

張光棣苦笑一下:

「還不是隨我父母的態度養成的,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嗯!有點門檻了,他對父母親平時的態度有些個不滿,也許可以從這裡著手:

「你父母親平時很嚴格嗎?對你。」(待續)

( 心情隨筆心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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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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