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找上我時，一副怯生生的模樣讓人憐惜。她是經過某人介紹找上我的，這個某人其實也是我過去的個案。

「我該怎麼稱呼妳呢？」

我探身問道；她坐在我的右手邊，跟我成九十度角，所以我必須要側著身子才能清楚地看著她。

「嗯，一定要講真名嗎？」

我聳聳肩：

「隨妳，只要能讓我稱呼妳就好了。」

「噢，那你可以叫我小荷嗎？」

她試探性的偷看我，白色碎花手帕在她的指間揪來扯去的。

「嗯！小荷，是什麼樣的問題困擾著妳呢？」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要結婚了，……但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愛我。」

「怎麼說呢？妳都要結婚了還懷疑他的愛？妳覺得妳已經做好結婚的準備了嗎？」

「嗯，都準備好了，我們去拍過了婚紗照，也找好了餐廳，雙方父母也都見過面，就是不辦訂婚直接結婚而已。」

小荷繼續扯著手帕，談著婚禮的準備，口氣與眼神裡卻連點喜悅都沒有。

「我所說的準備，不是指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是指妳已經決定要嫁了嗎？妳已經確定要嫁的是這個男人嗎？他有什麼條件是妳傾心而想要嫁給他的？結婚後準備住在哪兒？婚後妳們如何分工家事？妳還能繼續工作嗎？像這些考慮到往後生活的問題，牽扯到一輩子的事，妳都想好了？做好準備了？」

她不言語，只是低著頭繼續扯弄著她的手帕。

「其實妳並沒有做好準備對不對？」

她點點頭，仍專心在她的手帕上：

「我沒有想到那麼遠，只是他答應說要娶我，所以我就嫁給他。」

「他答應要娶妳？怎麼用答應要娶這個字眼？莫非妳有求於他，所以急著嫁了？」

我抓住她的語病追問道。

小荷聞言臉色一黯，很不自在的道：

「算是吧！我們可不可以不要提這個話題？」

我搖搖頭，雖然她仍低著頭看不到我的搖頭，不過我還是下意識的搖了：

「這不就是妳今天來找我談的主題嗎？如果不聊這個還能聊什麼？」

「我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才來找你呀！我只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愛我。」

她無助的輕喊，臉終於難得的抬了起來，眼裡儘是茫然和委屈。這哪像快結婚的新嫁娘，分明是個可憐的傻女生。

「妳能告訴我，妳跟妳男朋友認識多久了嗎？」

我傾向她小聲的安撫著她，刻意將聲音壓低下來。

「其實不久的。」

小荷學著讓情緒穩定，她開始深呼吸。

「不久是多久？」

我再問；想像著她的父親做生意失敗欠下一大筆錢，結果這個男人有錢可以幫她家還債，不過惟一的條件就是要小荷嫁給他，所以小荷迫於無奈，為了家裡的債務，只有犧牲自己的幸福嫁給對方。這樣的故事在許多言情小說、戲劇中都看得到，幾乎成了千篇一律的公式，莫非我們眼前的女主角也碰到類似情形，所以在出嫁前夕完全不像個待嫁的新娘？

「三個多月吧！」

「是妳家裡欠他錢，還是他幫妳家還錢呢？」

我不自覺的將自己心裡所想說了出來，話一出口就開始懊悔，我怎麼這麼豬呢？這種無端揣度的話怎可輕易出口，無奈話已說出想再收回去就難了。

「嗯？你在說什麼，什麼誰欠錢、還錢？我怎麼聽不懂？」

小荷詫異的問我。

「沒什麼，妳們是怎麼認識的？」

我尷尬的轉移話題，覺得臉熱熱的，希望她沒注意到才好。

「我們是在網站上的聊天室認識的，認識沒多久就見面了。」

「然後呢？」

我繼續問著。

「就這樣啦，還有什麼然後？」

「三個多月來妳們見過幾次？這麼快就談到結婚了！」

我換個方式繼續問；小荷是一個不太懂得如何講話的女孩子，所以碰到這樣的人你必須要問得很明確，她才知道如何回你。

「嗯……大概四、五次吧！對！四次，總共四次。」

我有些意外，才見過四次就談到結婚，這樣的感情是否過於兒戲了？

「才見過四次就決定嫁給他，妳都考慮清楚了？」

「不是見過四次就要嫁給他；是見第三次時談到結婚，第四次就是最近，是他家人跟我父母見面，同時決定婚期。」

我有些啼笑皆非，有點誇張的喘一大口氣：

「搞了半天，妳們到現在為止才見過四次啊！我還以為妳講的四次，是指談到婚姻時的見面次數呢，小姐，我想請問妳瞭解他多少，為什麼急著嫁給他呢？」

小荷又低下了頭，有些忸怩的答道：

「其實我是知道快了一點，婚姻的基礎並不穩固，所以我才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愛我，真的要跟我結婚嘛。」

我沉吟片刻，柔聲地道：

「小荷，我希望妳能老實告訴我，妳要嫁給他，是不是因為妳已經跟他發生了關係的緣故？」

小荷臉一紅，頭更低了，雖然她沒有正面回答，但肢體語言已經告訴了我答案。從她的表情、動作，我可以猜到她是一個很保守的女孩，是那種將自己給了一個男人，就得死心褟地跟著對方的傳統女生。

「這是妳的第一次，對不？」 

小荷點點頭，又開始玩著手中的手帕。

「妳希望我能給妳什麼樣的答案？」

「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才來問你的啊！」

小荷有些無奈，用手帕將手指纏繞得緊緊的，緊得幾根指節有些發白。

「妳的意思是希望我幫妳分析一下，他這個人怎麼樣，是不是真的愛妳，想跟妳結婚，妳是這個意思嗎？」

小荷抬起頭來猛點著：

「嗯！嗯！嗯！我就是這個意思，對不起我實在不太會講話，所以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意思。」

「沒關係，我會幫妳的，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如果妳不答應我就無法幫妳。」

小荷睜大了眼睛，整個人一下子繃得緊緊的：

「啊！還有條件啊？」

「有！妳必須有問必答，要老實告訴我實話，這樣我才能就妳回答的內容分析他這個人。」

我忍住笑，故做嚴肅的面對她。

「噢！原來是這個噢，我會講實話的。」

小荷吁了一口氣，整個人放鬆下來。

「妳們是第幾次見面時發生關係的？」

提到這個敏感問題，小荷臉又紅了，憋了半天才訥訥地擠出來：

「第一次。」

「當天見面妳們約在什麼地方？妳對他的感覺如何？」

「我們約好一起去爬山，在大直見的面，然後他開車到山下，我們一路走上去的。他這個人很健談，有點禿頭，胖胖的，年紀大約四十五、六，還不到五十，離過婚，有一個小孩八歲了，他說想趕快幫小孩找個媽。」

嗯！為孩子找個媽是許多男人找老伴的出發點，無可厚非，他想結婚的心意應該是很堅決的，這一點我想沒有問題。

「妳多大？值得犧牲自己當別人的後母？」

「我？我二十四。」

「小姐，妳才二十四，他要早些結婚足可做妳老爹了，妳那麼怕嫁不掉嗎？」

我故意用一些不夠理性的話來打擊對方，主要在觀察她的情緒反應。

小荷低下頭來，有些難過：

「我知道我很笨，但是我……我真的……真的愛他嘛！」

「不，其實妳不愛他，只是因為跟他發生關係了，只有嫁給他，這才是妳要結婚的原因；如果妳真愛他，我剛才說他要是早些結婚足可做妳父親了，妳那麼怕嫁不掉嗎？妳會立刻起來反駁我，妳不會在乎他的年紀，不會在乎他是不是離過婚，是不是有個小孩，妳會為他來跟我抗辯，因為妳愛他，所以妳不會願意他的名譽受到傷害；不過妳沒有這麼做，是因為妳自己都覺得嫁給他很委屈，所以根本想不到還要為他抗辯什麼。這是妳真正的心意吧，潛意識裡的念頭對不？」

小荷有些狼狽：

「我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我才來找答案啊！」

「那天爬完山以後呢？」

我再度轉移話題，以提供小荷一個喘息的空間；我不想一下子把她逼得太緊了，慢慢來吧！

「爬完山我們去吃飯，吃完飯他問我累不累，說是爬了一早的山應該會累噢，然後帶我到他的住處休息，他說我應該躺下來休息一下，睡一覺好補充體力，其實他是一個很體貼的男人。」

我笑一笑，真是個傻女孩，連保護自己的基本常識都不懂，真不知道這些年來的社會新聞她是不是都沒看過，那麼這些年來她都待在哪裡呢？合著都關在象牙塔裡？

「他的小孩不在家嗎？」

「不在，小孩跟同學出去烤肉了。」

「他讓妳睡在哪兒呢？他自己又待在哪裡？」

「噢！我睡他房間，他在客廳休息。」

小荷毫無心機的道，顯然她真的太單純了，單純的有點傻氣，真的是太容易被欺負了。

「後來呢？妳們怎麼會睡到一塊兒去的？」

小荷有些害羞，手帕持續在手裡攪動著：

「就是後來……後來他回到房間，睡在我旁邊，說是客廳不好睡，然後…他問我可不可以睡在我旁邊，他保證不碰我，那……那我當然說好啊，反正我想他不會碰我，就是睡在旁邊應該沒有關係嘛！後來……後來他問我…熱不熱，……要幫我按摩，說累了一早上，腿不按摩一下的話，第二天走路會痛的，那…他就幫我按摩呀！然後……然後就脫了我的衣服幫我按摩肩膀……，後來……後來就那樣了嘛………」(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