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朋友最近情況不好，你幫我輔導一下吧。」

阿祥隔着桌面低頭切著牛排，頭也不抬漫聲的道。

「什麼樣的問題？」

阿祥叉起一塊牛肉塞入嘴裡，邊嚼邊道：

「女人嘛，還不是感情問題；不過跟你說噢，她有重大傷病卡，是個憂鬱症患者。」

「是你女朋友嗎？」

阿祥抬頭瞇著眼：

「靠，你別亂點鴛鴦譜，人家有老公、小孩的。」

「嗯，你可以把我的電話給她，要她打電話給我。」

「喂！你也幫忙幫徹底一點，要人家女孩打電話給你，你以為你是情聖噢，主動打給人家嘛！」

我搖搖頭：

「你是豬腦袋，她有老公，萬一我打電話過去被她老公接到，你以為我該如何自我介紹？」

阿祥愣了一下，兩手的刀叉停頓在半空中：

「對噢！我沒想到噢；好，我叫她打電話給你。」

電話鈴聲把我自夢中喚醒，翻身坐起拿起電話：

「喂！李振銓，請問哪裡找？」

電話那頭遲疑片刻，方傳來幽幽細細的女調：

「李先生噢，對不起，打擾你，我是陳福祥的朋友，是他要我打電話給你的。」

我看看床頭櫃上的鐘，一點半；凌晨一點半打給我，阿祥這朋友還真是夠了。

「誰啊？那麼晚了！」

妻皺著眉頭嘟嚷著，語意糢糊不清地。

「沒事，妳先睡吧！」

妻轉過身繼續睡了。

「請問妳怎麼稱呼呢？」

對方又遲疑了一下：

「我姓王，王曉夢，我夫家也姓李。」

「王小姐，明天妳什麼時候有空，白天可以嗎？我給妳另一隻電話，妳打到我辦公室去好不好？」

「你辦公室電話陳福祥有給我，你現在在忙嗎？不方便講話是不是？」

老天！凌晨一點半耶，居然還問我是不是在忙，她是外星人是不？不知道這時候該是睡覺時間嗎？

「小姐，現在是凌晨一點半，妳不需要休息嗎？」

「我平時都是三點多睡的，現在不睏呀！你是不是不方便講話？」

對方居然一點也聽不出來我的不滿，老天呀！怎麼會有這種人？

「小姐，妳不睡覺但我想睡，凌晨一點半不是正常通電話時間，妳知道嗎？」

「現在不適合講電話噢！那我過十分鐘再打。」

老天啊！過十分鐘再打；怎麼會有這種人存在，我快瘋了！過十分鐘再打。

「王小姐，可不可以請妳今天不要打了，等明天白天打到我辦公室好嗎？妳不睡覺我想睡，OK？」

我的口氣變得非常惡劣，我想這樣子講出口，對方可能一怒之下再也不會打過來了；要真不打了，也好，這麼不懂人情世故的人是很難跟他說理的。出乎意料的，對方竟然不生氣，仍是那副軟軟甜甜的音調：

「好，那我明早十點打給你可以嗎？」

聽到她平和柔順的聲音，我的氣再也發不出來了：

「嗯，好，好，…十點，十點可以，再見。」

次日清晨，我對前一晚的電話已經沒有太多印象了，總覺得好像假假的，否則怎麼會有這種人存在？

進了辦公室忙了一上午，快中午時她來電話了：

「李先生，現在有空嗎？」

「嗯，昨晚對不起，我的口氣不好，請原諒。」

「沒關係，沒關係，其實我也沒有注意到時間，是我不對。」

「王小姐，妳…妳平常都那麼晚睡嗎？」

我順著她的話問道。

「你是說睡覺嗎？其實我也不知道耶，想睡就睡，沒有一定的。」

「聽說妳有憂鬱症？哪種憂鬱症呢？」

她的聲音甜甜的，膩膩的：

「不知道耶，憂鬱症還有分種類呀！」

她的聲音蠻輕快的，說有憂鬱症我根本感覺不出來，我想可能是沒有見到本人的關係，也許見到本人感覺完全兩樣吧！

「妳自己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妳得到這個疾病嗎？」

她沉吟了一會兒，聲音變得有些沙啞：

「嗯，知道！」

「妳願意跟我談這件事嗎？」

「…………………………」

「願意嗎？」

「…………………………」

「還是妳有其他的困難呢？」

「…………………………」

「喂！王小姐，妳還在嗎？」

話筒那一頭寂靜無聲，連對方的呼吸都聽不到。我知道對方沒有掛上電話，也沒有將電話拿開耳際，因為若是將電話移開耳旁，就會聽到背景的雜音，這表示她也不在和別人講話，也沒做其他的事情，就是單純的不願意說話而已，所以我耐心地等待著對方，隔了好久，對方方幽幽地道：

「我本來想說關你屁事；不過陳福祥跟我說有什麼事一定要跟你講，所以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對對方的直言深有好感，這樣的女孩簡直是世間少有，很難相信在二十一世紀的台灣居然還有這樣的女孩存在，而且還是一個有老公、有小孩的成熟婦人：

「沒關係，要不我問妳答可以嗎？」

「嗯！」

「妳的困擾來自婚姻嗎？」

對方頓了頓：

「怎麼說呢？算是一部份吧！」

「妳先生有暴力傾向嗎？他…曾打過妳嗎？」

她不說話，沉默的氣氛有些凝重，我再問了一次。

「他不祇打我，還強暴我。」

她的口氣有些憤恨，也帶著些許的無奈。

老公強暴老婆不是新聞，有太多的例子是屬於老公在床第之間不懂得憐香惜玉，不管妻子的感受，只求自身的慾望得到發洩，而猛衝猛撞，讓做妻子的在性生活中得到很不舒服的經驗，久而久之就對性產生排斥心理，如果碰到老公強要就形成了「強暴」，如果是這方面的問題，就需要雙方配合一起調整，只要雙方都有心改善，其實這方面的問題並不大的。

「妳不喜歡性？是因為老公從不懂得愛撫嗎？」

她吸一口氣：

「啊！我們講這些會不會太過深入了呀！畢竟我們還不認識耶！」

「妳不講，我又怎麼知道妳的問題在哪裡呢？不知道問題在哪兒，我又如何幫助妳呢？反正我們沒有見過面，妳就當做對空氣講話好了！這樣就算我們在路上擦肩而過，妳也不知道我是誰，所以我不會看妳的笑話，又有什麼不好意思講的呢？若是妳真的要跟認識的朋友談這些，我想妳反而會說不出來的，妳會想到以後見面多尷尬呀，自己的一切都讓別人知道了，妳以後怎麼面對對方啊；所以跟個陌生人講沒什麼不好，至少妳不會不自在，也不會少掉一塊肉的。」

「也對噢，還是你比較聰明，像我就笨死啦！」

我再問了一次方才的問話，她答道：

「其實不只是這樣，我不喜歡做愛，討厭做愛，我更恨他在外面玩了別的女人，還回家來碰我。」

「妳老公外遇很久了嗎？妳說妳討厭性，是因為他在外面有了女人所以開始討厭，還是妳老公有了其他女人之前，妳就不喜歡妳老公碰妳呢？」

「這有差嗎？反正他都有外遇了，而且我家不祇是我有憂鬱症，我的三個女兒也有憂鬱症，都是她們老爸的關係。」

靠！這是什麼狀況？一家四口都有憂鬱症？這老公是個什麼樣的人呵！

「妳有三個孩子噢，最大的多大了？」

「不是啦！我有五個，最大的是國二，最小的小一，大的三個是女生，現在都有問題，是被她們老爸嚇出來的啦！她們很怕她們爸爸的。」

真想不到她已經是五個小孩的媽了，聽聲音還年輕的很呢。

「妳老公也打小孩嗎。」

「嗯！打得兇。」

「妳曾想過離婚嗎？」

「我當然想離婚，但我老公不同意呀！」

「妳可以透過家暴法申請保護令，並且依據不堪虐待訴請離婚。」

我向對方建議道：

「何況妳們一家四口都有憂鬱症傾向，也可以據此拿診斷證明，證明與對方無法共同生活訴請離婚啊。」

「噢，這樣可以離婚？」

「嗯，這是對方的錯，所以可由法院判決離婚，不必經由對方同意的。這樣妳瞭解了嗎？」

「我知道了！那以後我有不懂再請教你可以嗎？」

「可以啊，不過離婚不是難事，難的是離了婚，妳老公有暴力傾向，妳勢必不會將孩子交給他來帶，那妳自己有能力撫養嗎？」

「可以的呀，我娘家算有錢的。」

「如果這樣，那妳的問題都解決了嘛，往後就是孩子的心理問題可能要多加強輔導。」

「嗯…不是耶，這只是問題的一部份。」

「還有其他問題？還有什麼事困擾著妳嗎？」

她的問題挑起了我的興趣。

「哎！怎麼說呢？你有時間聽我的故事嗎？」

「我有的是時間，妳放心好了。」

於是王曉夢開始敘述起她的故事。(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