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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現在,他是一顆星——懷念詩人保羅.安格爾》
2024/10/22 06:24:27瀏覽35|回應0|推薦4
Excerpt《現在,他是一顆星——懷念詩人保羅.安格爾》

讀完聶華苓的《三輩子》之後,繼續從圖書館借閱保羅.安格爾的相關作品,這一本紀念文集足以證明安格爾的重要性,同時也紀錄了每一位敬愛他的文友如何追憶他們之間的種種情誼。

以下摘要分享。


http://www.readingtimes.com.tw/ReadingTimes/ProductPage.aspx?gp=productdetail&cid=mcai(SellItems)&id=AB0178
書名:現在,他是一顆星——懷念詩人保羅.安格爾
主編:高信疆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920415

保羅.安格爾為美國著名詩人,一生獻身文學,熱愛中國,其夫人為中國著名小說家攝華苓。安格爾於美國愛荷華大學創辦「國際寫作計畫」,廣邀世界各國作家前往研習,對世界文壇貢獻至為深遠,對當代台灣文學的開展、對兩岸文學的溝通,影響亦遠。

保羅.安格爾於1991322日辭世,本書為「愛荷華國際作家寫作坊台聯誼會」的會員們合力撰文為安格爾出的一本紀念文集。

Excerpt
〈憶往〉/ 王文興

一九六三年秋天,我到愛荷華州立大學入學,開學後不久,接到安格爾敎授的電話,說是週末要約幾位初來的外籍學生到他家小坐。星期六那天,同行的有葉維廉,一位印度同學,一位韓國同學。我們同坐了安格爾教授的大座車一起去。想不到安格爾教授的家在城外,開車走了許久,一路經過不少的田野、山岡,才到,當時正値深秋,是愛荷華城楓樹正好的時候,一路上,看了不少彩色爛漫的楓樹,蓋楓樹轉色並非每棵同時,因有先有後,故顔色不一,有黄,有紅、有桔色,有深紫,因而,楓林可說是五彩的楓林,遙看山岡上的秋林,宛如一束束五彩的花束一樣,在薄薄的冷霧中,鄉野景緻如此,真是一片祥和溫煦的象況。
安格爾教授的家,依我們東方的看法,應是鄉間的別墅了,記得坐落在一座山岡上,單獨一座,恐怕一座山岡就它一座房子,房屋記得是殖民地風格,門前有高高的廊柱,圍繞著房宇的,盡是寬敞的林園,像植满樹木的公園一樣,種滿了高昂的樹木。我們到他家後,因距離晚飯的時間還早,他便建議到林園中來散步。當時,地上堆满了落棄,這些未必是楓樹的落葉,可能是一般北美的喬木,如橡樹、櫸樹、楊樹之類的葉子。我只見在散步時,安格爾教授忽彎身掬起一把落葉,團在手上搓了一搓,然後就近湊到鼻子上,深深吸了一吸,然後把這團落葉隨手丟下。安格爾教授這無意間的舉止,倒為我留下了頗深刻的印象,我初次發覺到,西方人欣賞自然,珍惜自然,恐怕和我國的大有不同,可說,他們的愛好自然,珍視自然,當超越過我們,以安格爾教授這無意間的動作而言,他能夠欣賞到自然間廢棄的賸物,即腳下的踐踏者,也值得賞識,甚而,他能發人所未發,識人所未識,落葉的氣味,也不應忽掠,也是值得歆賞的,他無疑為一般人多開拓了一境識賞自然的領域,爲我們增加了一拓美的土地。爲此,廿八年來,我一直都記得這件事,我也從中獲得到不少的助益,今聞安格爾先生仙逝,特記此數語,以爲紀念,並奉達因此啓示,及其他等等,蒙獲惠與的感謝。

(原刊一九九一年四月七日《中國時報》〈人間副刊〉)

〈蒼鷺〉/ 商禽
——
記一九七〇初夏某夜,愛荷華州某不知名小湖湖畔往事,並悼美國詩人保羅・安格爾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
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卞之琳/斷章

從湖面的這一角振翅把驚醒它的一大堆中國話撲散,並且啄走一個小個子的視線到蘆荻更深的另一角去慢慢咀嚼。

它逐漸發覺這視線的後面連著另一條較粗的頗為熟悉的視線,而且上面還繫著一句標準美國中西部英語:「華苓,告訴他鳥的中文名字。」

它無暇理會這帶有玉米味的話語,知道是老友保羅。安格爾的聲音。它正玩味於一個有趣的數字:怎麼這兩條視線加起來竟然超過了一百歲?

(原刊一九九一年四月十七日《中國時報》〈人間副刊〉)

〈懷念——在永遠的時光中〉
——
一九九一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在台北   懷念安格爾並陪聶華苓守歲

主辦:愛荷華大學「國際寫作計畫」台灣聯誼會
時間:一九九一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下午七時至一九九二年一月一日凌晨一時
地點:1台北市濟南路「台大校友會舘」
            2
台北市忠孝東路「來來大飯店」
受邀人:聶華苓女士、李歐梵、王曉藍夫婦
參與者:向陽夫婦、李昂、吳晟、沈均生夫婦、林懷民、姚一葦、柏楊夫婦、殷允芃、高信疆、姬小苔、尉天驄夫婦、陳映眞、商禽、黃凡、瘂弦、楊青矗、管管、鄭愁予夫婦、蔣勳。
(依姓氏筆劃序)

〈陳映眞〉

想起上次保羅和華苓到台灣來的情景,就彷彿才是昨天的事。記得我們大夥一同到陽明山一家飯店聚會。保羅那興高采烈的模樣,如今還歷歷在目。
要談保羅,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吧。每個朋友都有一段與他相處的寶貴的回憶。就我個人而言,初識保羅和華苓的一九六八年,我和華苓姊還不是很熟,僅僅是透過朋友的介紹知道的。為了挑選我去愛荷華作家工作坊,朋友在美國翻譯了一些我的作品的片段,以利申請。後來保羅夫婦開始來信,準備讓我到愛荷華去,但就在那一年我出事了,移送到軍法處看守所那一段時間,我常常收到保羅和華苓寄來的信函、文件,表示對我的關懷。在那樣的年代,一個人落到那種沒人敢伸出援手的境地時,他們執拗地給予我的友情,尤其教人畢生不忘。而那時,我卻和他們尚未謀面,但我對他們的印象卻特別深刻。
七年之後的一九七五年,我回來了。一直到八三年,我終於竟來到了愛荷華。那是我第一次出境台灣。記得我一踏進保羅家的木屋時,巨大魁梧的保羅,一把將我摟進懷裏,眼角泛著淚光,用英文說:「我們終於把你弄來了,我們一直決心一定要把你弄來。」
過了幾天,他交給我一個厚厚的檔案,裏面全是他爲我的案子奔波、寫信、呼籲和剪報的資料。他告訴我,這些東西對他而言至為寶貴,但既然我已經出來了,它就應該屬於我。一直到今天,這個檔案仍然是我最珍惜的東西。
一九七九年,我又莫名其妙地被調査局抓了去,經過卅六小時後又被放回來,回到家,第一通接到的電話便是華苓跟保羅從美國打來的電話。這些都使我難忘,也說明了愛荷華作家工作室吸引人的地方,絕非它是美國國務院辦的活動,也不因其隸屬某一大學的著名機構,最重要的是那裏有使IWP之所以成為IWP的保羅與華苓。在他們身上,我們體會了文藝的神髓:愛、善意、真誠和正義。也因此,對所有會到過愛荷華的作家而言,他們的小木屋永遠是點著溫暖燈火的自己的家園。為此,我們現在特別懷念保羅,也很高興華苓、歐梵與藍藍一家人,在這歲末,到台灣跟我們相聚。
我祝願他們從喪失一個最敬愛的親人的傷慟中,很快的恢復過來,因為我們都知道保羅的個性,他絕不願我們在這兒沉溺在哀傷與眼淚之中。只要我們以微笑回憶,我相信就在現在,我們就會聽見保羅那朗朗的笑聲。

〈訪安格爾談創作〉/ 瘂弦

……

筆者:詩人作品的原料常常來自生活和智識。在知識的發展方面,你早期的情形又是如何的呢?

安:鄉村的生活一直繼續到一九一三年才結束。那年我在 Coe 學院得到一筆獎學金,也就是這筆獎學金把我帶出了愛荷華。先是從西市到愛荷華城,然後是紐約,最後是英倫。我在紐約哥倫比亞大學讀了一年,寫了不少詩,也結識了不少詩人。這些詩人中有阿奇包德·麥克利希,斯提芬·文生特·拜奈(Stephen Vincent Benet, 1898-1943)等。然後我又得了一個獎學金到英國去。牛津大學三年,使我有機會與英國詩人相交遊,其中有斯提芬·史班德(Stephen Spender, 1909-),W·H 奥登(W.H. Auden, 1907- ),路易士·麥可尼斯,(Louis Macneice, 1907- ),C ··路易士(C.Day Lewis, 1904 這些人。牛津生活是和過去完全不同的一種文化生活,從馬、樹林、農場、莊稼、動物的生活到高度藝術、文學和美學的生活,這種突然的轉變對我是有趣的,但也是困難的。從牛津我又有機會到歐洲其他國家去遊歷,在法國住了一個時期,又去了德國、奥國、意大利、丹麥、波蘭和蘇俄。當我再回到愛荷華的時候,我多了一層屬於歐洲的文學觀點,一種高度知性的、著重「風格」的、崇尙優美的詩的生活。從此以後我一直在愛荷華城,今年是我在這兒的第三十一年。在這些年月裏我一直做著幫助青年作家的工作,這些青年作家中有很多是來自中國,他們優秀的作品給予我極爲深刻的印象。

筆者:請問你的詩風是比較接近惠特曼以後的一系列詩人,像卡爾·桑德堡(Carl Sandburg, 1878-1967 、威廉·卡洛士·威廉斯(William Carlos Williams, 1883-1963)或是比較接近受歐洲詩壇影響的美國詩人,像華萊士·史蒂芬斯(Wallace Stevens, 1879-1955)、T · S ·艾略特(T.S. Eliot, 1888-1964)、艾茲若·龐德(Ezra Pound, 1885- )這些人呢?

安:這個問題問得非常好。因為這問題不單關係到我的作品,而且也表示發問者深深的瞭解美國詩壇有兩個傳統,而這兩個傳統好像是永遠不會交會在一起的。一個傳統就是普通人的詩傳統,換句話說就是大衆的詩傳統,像惠特曼,他寫紐約的大街,從布魯克林(Brooklyn)到紐約來來往往的渡船。布魯克林就是長島(Long Island)西邊的那個尖端地帶,惠特曼就住在那裏。無疑地那些詩就是他實際生活的體驗。另外一個傳統是屬於高度理性化、智識化的詩傳統,像愛彌麗·荻瑾蓀(Emily Dickinson, 1830-1886),T · S ·艾略特和龐德都是屬於後一個傳統的詩人。這兩個傳統相通的地方似乎並不多。至於我的作品,我開始寫詩的時候比較接近惠特曼和桑德堡,而比較不接近荻瑾蓀和T · S ·艾略特。但我卻一直希望在我的詩中能融合這兩個傳統,摸索出一條道路,來表現平凡生活的強烈性,也就是惠特曼、桑德堡他們所歌頌的普通生活的強烈部份,事實上這也就是美國生活的特點。我希望表現現實的真正意義,大街、機器、事或者物,以及跟文學無關的那些人,他們的實在性,他們的真正内容。在另一方面,我也企圖在自己的作品中,經營具有高度想像力的意象,而這種意象是你可以在荻瑾蓀、艾略特、龐德等人的詩中看到的。事實上我也不願意僅僅屬於某一個傳統,也不要自己去像某一家某一派的詩,一個詩人最緊要的乃是要有他自己的聲音。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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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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