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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光復書局當代世界小說家讀本《卡內提》
2024/10/18 05:57:49瀏覽13|回應0|推薦1
Excerpt光復書局當代世界小說家讀本《卡內提》

本書最後附錄的〈卡內提訪問記〉,對於認識卡內提應該頗有助益,以下摘要分享。


書名:卡內提
作者:卡內提(Elias Canetti
譯者:梁景峯
出版社:光復書局
出版日期:1987/9

Excerpt
〈卡內提訪問記〉

訪問:Horst Bienek
譯者:梁景峯

八部大小說八個瘋狂人物

問:卡內提先生,如果我們回顧你的作品,會發現你和其他的作家很不相同,因為你一開始就寫了足夠向整個二十世紀挑戰的大小說——「迷惘」,現在很多人把你這部作品和「攸里西斯」、「卡拉馬助夫兄弟」相比較。這樣的處女作真是不同凡響。通常年輕的作家都是從寫詩和短篇小說這類的作品開始練習的。
卡:不錯。我也是從寫詩開始的,而且是從很年輕就開始的,但是我覺得這類東西沒有什麼內容,因此也從來都沒有想到要發表這類作品。後來我開始寫短篇的幽默小說,和諷刺性的小品文,但是這些只是給自己看的。我也知道這些只能算是習作。這類習作我搞了五年,但是一九二九年我從柏林回到維也納以後,事情便有了改變。當時我剛拿到博士學位,而且立志獻身於寫作生涯。從那時開始,我便決定要寫八部大的小說,而且各以一個接近瘋狂的人物,爲作品的中心。我花了一年的工夫,作這些寫作計畫,但是經常跳來跳去。不過這一年也算是我創作思想最為活躍的一個年頭。

對宇宙性題材的企求

問:但是你什麼時候開始創作「迷惘」這部小說呢?你總共費了多少時間?
卡:一九三〇年的夏天,我愈來愈迷上語言學家的角色,於是就決定全力寫這本小說。也就是在這一年裏,我完成了「迷惘」這部作品,當時我才二十六歲。在寫作時好像我以前所有的文思和靈感都湧進這本書,但是寫完之後,我卻讓這本書擱了四年,直到一九三五年才正式出版。

問:批評家認為「迷惘」的主題就是一個非常有力的隱喩。請問在這本書中是否隱藏了對「重智主義」的批判?因為這樣的重智主義,只以自我爲滿足,而脫離了現實,但最後又必然毀滅於現實。
卡:這本書有很多層面,有些層面到現在還沒有受到重視。當然你強調的對重智主義的批判,是相當重要的,英國的批評家對這方面也很有興趣。

問:這本作品出版的時候,受到托瑪斯曼等文學家的激賞。但是就一般而言這部作品並沒有受到廣泛的重視。你認爲原因何在?
卡:其實我最崇拜的小說家,如卡夫卡,所擁有的讀者也是很少的。我只在乎我敬重的人對我的看法。當時的德國因爲政治的關係,沒有廣泛的討論我的作品。

問:但是六十年代開始,你的作品在德語世界裏十分暢銷。你感到驚訝嗎?或者你早已預料到了!
卡:我非常高興,那些在納粹時代讀不到的這本德文作品的德國人,終於能夠成爲我的讀者。

問:卡內提先生,我們一直覺得你寫作的目標是整體性的,宏偉的書,在你的作品中,我們總會感覺到你對宇宙性題材的企求——例如你的哲學、社會學大作「羣衆和權力」。
卡:不錯,你說的對,我年輕時就下定決心,絕不出版一本不能長久存在的書。因此,我出版的作品不多,而且在出書之前總是猶豫再三。我很重視我的讀者,因此我最大的希望是寫出百年後還有人看的作品。這種高調現在聽起來也許很可笑,但是我是真的這樣想,這樣的願望也有它非常實際的優點,因為你對自己的創作和一切事物都會用較嚴格的標準來衡量。一件事物要長久存在,必須非常完好。這樣的目標起碼不會有任何壞處。

藉「文學筆記」透透氣

問:「羣家和權力」這本著作,你寫了多久?為什麼會從事這種和文學完全不同的工作?
卡:在一九二五年,我才二十歲的時候,就已計劃寫「羣衆」這樣的思想性論著,我作了很多筆記,並收集了不少資料。然而到了一九三一年,我開始看出,這部作品要是缺少了有關權力的研究相配合,將會毫無價値。於是我把寫作計畫擴大。這部論著的計畫,跟隨了我三十五年,其中後來的二十年,我就在英國全力寫這部作品。

問:我很想知道你用了二十年的時間來寫這麼大的題目,而且離開了純文學的創作,不會導致作家心靈的損傷嗎?
卡:當然,這是免不了的,因此我也不鼓勵別人去作類似的嘗試。要是我在那段時間沒有藉一些「文學筆記」來透透氣,可能已經垮下來了。

問:我發覺你在「羣衆和權力」及「文學筆記」兩部作品中,經常引用一些象徵、一些神話。
卡:我最喜歡神話了,我的藏書大部分都是神話,而且又多數是所謂的「自然民族」。從這些書中,我所學到的比從一些世界文學名著中所學到的還多。

解開信仰之謎

問:我還想提一個大的問題,就是信仰問題,我不了解為什麼你說:「我有一切宗教人的美德,但是我要逃開信仰牢籠的慾望更深刻。」
卡:不錯,信仰非常吸引人,而且我一生最大的願望也是要解開這個謎:我想要知道信仰是什麼。信仰所表現出來的各種外在形式我已經很清楚,但是信仰的內在是什麼呢?信仰體系內的骨髓又如何?

問:我們剛才談的都是些老作品,過去幾年出版的也不算新作,請問您最近會不會有新作品出版?是不是該輪到「今天的卡內提登場了?」
卡:當然,我還有一點新東西,目前有幾樣作品已經完成了。

問:卡內提先生,你是小說家,又是劇作家,請問小說家和劇作家個別需要什麼特殊的素質和才能?
卡:我認爲他們可以等量齊觀,他們有共同的素質,比方好奇、憤怒、驕傲、同情、敏捷的領悟力以及處理作品時的耐性都是小說家和劇作家所共有。他必須能遠離一切權力的東西。最簡單、最笨和最壞的人,都應當跟最複雜、最聰明、最好的人一樣能吸引他。爲了要領悟和把握現存事物的千頭萬緒,他不能仰賴一般對人世的歸類法。他必須又懷疑、又信任,而且把兩種態度都發展到極致。在動手實驗之前,要先有足夠的熱情,他也應該去接觸偏遠和古老文化的文學,去接觸所有最遙遠,可能令他嚇壞的陌生事物。如果只局限於所生存的時代,那麼他也無能貢獻新的東西給這個世界。最後我也不恥於承認,感激是小說家和劇作家最重要的素質之一。

問:你把小說家和劇作家連接得如此緊密,但是我還想問你,在小說家和劇作家二者之間,你比較偏好哪一項工作和身分?
卡:我很看重我所從事的各類作品,而且也創作前所未有的東西,但是我認爲我一切作品的核心,是戲劇性的。所以說起來,我還是最喜歡寫劇本。

問:卡內提先生,你曾經稱卡夫卡是「把二十世紀表現得最好的作家」。他對你有特殊的影響,其他還有沒有命你特別感激的作家?
卡:當然。當我寫完「迷惘」前八章的時候,我正好看到卡夫卡的「蛻變」「絕食藝術家」和「鄉村醫生」等小說。從來沒有一個現代小說的作品,比「蛻變」更令我心服。幾年後,我也拜讀了他的另一些長篇小說。當然我也要感謝很多作家。我先提出三個名字,最重要的是亞里斯多芬,再來是果戈里和史湯達爾。

對「莊子」百讀不厭

問:哪些作家的作品令你百讀不厭呢?
卡:第一位當是中國哲學家莊子,其實他是一個詩人。再來是亞里斯多芬、史湯達爾和德國十九世紀作家比西納。

問:在世界文學中,有沒有作品讓你覺得,如果作者是你的話該多好?
卡:這個問題我不太感興趣。對我所愛的作品,我都非常崇拜。我不敢自稱能寫這樣的作品。要是我能寫出亞里斯多芬的一個喜劇,那我簡直會驕傲的發瘋。

問:你是用德文寫作的作家,但是你住在倫敦已經快三十年了,英國讀者對你作品的反應和德國讀者有何不同?
卡:「迷惘」的英譯本在一九四六年於英國出版,當時對年輕的英國作家也許有影響,第二本作品——「羣衆和權力」卻在一九六二年,也就是十六年後才出版,但是在德國是在一九六年代舊作隨著新作紛紛再出籠。

問: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你也用英文寫作嗎?
卡:我只用德文寫作,而且也不會改變。當我到英國來,想要有一點改變的時候,我已經無法放棄德文了,我不讓任何人來規定我用什麼語文寫作。我的祖先在一四九二年離開西班牙,帶著他們的西班牙文移民到土耳其,他們在新的家鄉仍然保留著他們的母語。這個語言也就是我的母語。我八歲開始學德文,而且也在此種語言裏生根成長。三十三歲的時候,我離開維也納,帶著我的德文到倫敦,也許我是二度轉換語言如此之忠的唯一作家。或者我不應改變這樣奇妙的組合,應當順其自然。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是用德文的西班牙作家,這樣複雜的組合也是賦與我力量的源頭。

註:Horst Bienek 1930-)是西德詩人及文評家。
訪問稿摘譯自:Elias Canetti, Gespaltene Zukunft Hanser Verlag München.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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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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