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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04/09 05:38:07瀏覽153｜回應0｜推薦3 | |
| Excerpt：菲力普．普曼的《好故事能對抗世界嗎？》之〈談《失樂園》〉 《失樂園》是作者菲力普．普曼個人學生時代就很喜愛的作品。書中的這一篇〈 談《失樂園》〉有著相當深入的介紹，甚至包含了分卷簡介，以下摘要分享。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892451 好故事能對抗世界嗎？ Daemon Voices: On Stories and Storytelling 作者：菲力普．普曼 , 賽門・梅森／編者 原文作者：Philip Pullman, Simon Mason 譯者：王翎 出版社：麥田 出版日期：2021/06/03 本書選自菲力普・普曼近二十年超過一百二十篇演講、報刊雜文，可謂其思索故事的精華集結，除創作心法，亦從寫作技藝、知識、歷史等角度解剖故事在文化中扮演的豐富面向，更觸及科學、民主自由、威權主義及教育等議題。他以想像能回應現實為旨，寫出〈執寫實之筆，創奇幻之作〉；〈熱氣球上的辯論〉指出故事有如萊拉宇宙裡的黃金羅盤，層層符號埋藏著對生命提出的大哉問。普曼是創作者，也是思想家，他始終相信，故事將帶領我們理解人生、參與社會，讓我們認識人性──人如何去愛、鬥爭、背叛，如何對抗世界，獲得思想與行動上的自由。 【Excerpt】 〈談《失樂園》〉 Paradise Lost AN INTRODUCTION …… 【故事為詩】（The story as a poem） 且容我從聲音開始。讀《失樂園》時我不僅用雙眼，也用唇舌。 以下出自第二卷，第六三六行開始： 如在海上遙望，見一縹緲船隊， 群帆高掛雲端，乘彼岸的貿易風， 從孟加拉或特拿德、替道諸島， 就是商人們販運香料的地方， 冒著季節潮的危險，越過茫茫的 埃塞俄比亞海，遥望好望角， 連夜向南極逆風挺進，那飛行的 魔王高飛遠去，彷彿就是這樣。 As when far off at sea a fleet descried Hangs in the clouds, by equinoctial winds Close sailing from Bengala, or the isles Of Ternate and Tidore, whence merchants bring Their spicy drugs: they on the trading flood Through the wide Ethiopian to the Cape Ply stemming nightly toward the pole. So seemed Far off the flying fiend... …… 在對詩一知半解的狀況下大聲朗讀，這經驗半是奇妙，半是複雜，就像忽然發現自己會彈管風琴。音聲隆隆琅琅自唇間滾出，強勁節奏和豐富和聲任你調控。念誦出聲時，你開始明白，字詞之所以存在，部分理由就在於你開口時從字詞釋出的聲音。聲音是意義的一部分，而這個部分只有在你念出聲時才會活起來。所以在這個階段，即使不完全理解詩中一切也不要緊：你已經遠比靜靜坐著埋頭查找、解析資料、勤寫筆記的人更接近這首詩了。 …… 然而，如我剛剛說的，我運氣很好，在必須講解《失樂園》之前就學會愛上這部長詩。你一旦愛上什麼東西，企圖去理解它就成了迷人樂趣而非煩人俗務，如果一開始是用這樣的方式去探索《失樂園》，會發現它在思想和辯證上都無比豐富。即使你將全詩改寫成白話文，得到的作品將依舊洋溢著最為深刻懾人的智識力量。但《失樂園》之所以成為偉大藝術傑作，在於它是一首詩，具有如咒語般反覆吟詠的特質。…… 【詩為故事】（The poem as a story） 所有說書人都曉得，「我應該從哪裡開始說故事？」這個問題極其重要，但要回答也極其困難。 童話故事的開場公式「很久很久以前」，但是很久很久以前發生了什麼？開場決定了你接下來要如何講述一切，不僅牽涉事件的排列組合，也牽涉敘說故事的聲音口吻，此外同樣重要的，還有吸引讀者支持認同此理而非彼理。 所以《失樂園》的故事一開始，在詩人向「天庭的詩神繆思」呼求靈感之後，我們發現自己身處地獄，而墮落的天使在烈火的深淵上哀嚎，我們的一部分意識從此一直受其影響。這則故事不是關於神，而是關於魔鬼。故事主角是堕落天使和其領袖，而未墮落的天使、聖父和聖子及亞當和夏娃全都是配角。故事「從事件中段」開始：墮落天使在前所未有的大戰中一敗塗地，墜落時摔得暈頭轉向，正逐漸恢復神智。何等的開場！何等的景象！ …… 【《失樂園》及其影響】（Paradise Lost and its influence） 詩不是說教；故事不是論辯。詩和故事能對我們的心智發揮作用，不是透過邏輯，而是藉由引人著迷、起興、感動、啟發。作品在智識層面具備健全根基，無疑更經得起智識層面的詰問，《失樂園》也確實做到了這點，但它影響最深遠的卻是想像。 所以說，以彌爾頓詮釋者中的佼佼者威廉，布雷克為例，終其創作生涯都從彌爾頓的作品擷取靈感。「彌爾頓在我幼時就極鍾愛我，並為我現出面容。」布雷克如此宣稱，他的作品《天國與地獄的婚姻》（The Marriage of Heaven and Hell）很可能是有史以來對於《失樂園》最見微知著，且肯定最言簡意賅的評論：「彌爾頓寫天使和上帝時鎖鐐加身，寫魔鬼和地獄時自由無束……因為他是真正的詩人，站在魔鬼的陣營卻不自知。」布雷克對彌爾頓的鍾愛熱烈綿長，以詩人之名寫成一首很長（坦白說，還很艱澀）的長詩，為《失樂園》創作的一系列插畫則是他畢生水彩畫作中最為優美緻麗的傑作。 與布雷克同時代的其他詩人也受到彌爾頓影響，特別是華滋華斯，他的一首十四行詩作中以這句開場： 彌爾頓！汝應生在此時： 英格蘭需要汝： Milton! Thou shouldst be living at this hour: England hath need of thee: 而在另一首浩湯長詩《序曲》（The Prelude）靠近開頭處，華滋華斯刻意呼應《失樂園》的最後幾句： 世界整個在我面前…… The earth is all before me … ——彷彿接下彌爾頓傳給他的火炬。 如今，在《失樂園》首次出版將近三個半世紀之後，其影響力更達到前所未見的高峰。劇院上演新改編的戲碼，書市出現新的插圖版本。《失樂園》徘徊不去。 …… 【《失樂園》分卷簡介】 第一卷 我甚愛開場的狂妄大膽——彌爾頓竟有如斯膽氣，聲稱要演繹「從未有人嘗試摛彩成文，吟咏成詩的／題材」，「向世人昭示天道的公正」。有任何人能看到如此開場的故事，而不為之激動顫慄嗎？有任何讀者能看到一位詩人發下如此豪情壯語，而不對他熱情頓生嗎？ 隨著故事揭開序幕，我們遇見反叛的眾天使，他們量頭轉向、潰不成軍，橫七豎八躺在地獄的火湖旁。都到這個地步，他們肯定無路可走了？然而，接著我們讀到關於撒旦的一段敘述，他召喚黨羽集合，掛在雙肩上的盾牌如圓月，手中長矛威武更勝世間至高松木，整段氣勢恢宏磅礴，我等讀者安下心來，知道說故事者高明可靠。天使叛軍興建魔氣堂皇、邪氛萬千的萬魔殿，聚在一起商議下一步該怎麼做。他們尚未遭到摧毀滅絕：「公開宣戰或是不宣而戰，必須決定。」 第二卷 叛軍中一眾領頭的天使議論接下來採取何種行動，決定引誘「叫作『人』的新族類」加入他們的陣營作為報復。 撒旦獨自出發去執行這個重大任務，本卷餘下篇幅記述他接下來的旅程，先抵達地獄大門，再進入地獄外的混沌，最後以一瞥遙遠彼方懸於金鏈上美麗的新世界作結，新世界大小約莫如月亮旁的一顆星，對於直衝自己而來的惡意渾然無知。 第二卷中除了最末故意吊人胃口的神奇伏筆，每次展讀都令我心盪神馳的，是語言挑動感官的驚人力量，從開場的「或鮮豔的東方，不惜蠻夷的金銀珠寶，／像雨一樣灑在他們君王的頭上」，到撒旦堅毅果敢奮力賣命橫越的蠻荒野地：「……越過／低窪、險峻，經過平直、崎嶇、／茂密和空濛，用頭、手、翼、腳，／拚命趕路前進，或泳、或潛、／或涉、或爬、或飛。」彌爾頓掌握英文字詞的聲音、音韻、分量、味道和質感之純熟無人能比，即使莎翁也甘拜下風。 …… 第十一卷 上帝命令亞當和夏娃離開樂園，派天使米迦勒將他們驅逐出園。但在他們離去之前，米迦勒向亞當展現了一切未來將發生之事的景象，揭示他的後代子孫此後到大洪水時期之間會有的遭遇。對現代讀者來說，這段敘述可能有趣，也可能無趣。但其中一直很吸引我的，是亞當和夏娃滋長中的人性及細膩的情緒變化，諸如希望醞釀的恐懼，和受決心洗煉的悲痛，都是新的堕落狀態的特徵。 第十二卷 米迦勒接著預言之後的歷史，預言了基督的誕生和死亡及其後發生的種種，包括清教徒嚴厲看待教會發展的觀點：「代替他們的是羣狼，殘暴的羣狼，／繼他們之後，做為教師，把一切／天上神聖的奧秘，變成他們的私利和野心。」然而，經歷漫長的時代更迭，一切都將回歸靜好：「新的天，新的地，無盡的年代，／在正義、和平和愛的根基上建成，／結出永遠歡喜和幸福的美果。」睡著的夏娃這時醒來，說她作了一個夢，夢境令人安心：「聖約所定的種子將藉我恢復一切。」 接著就是不朽詩作的最後二十五行，我們只能拜讀並驚嘆連連。「他們自然落下眼淚，但很快／就拭掉了」：如此單純，如此真實，又如此落落大方，提醒我們唯有關於人類本身的作品，唯有告訴我們活著是什麼的作品，方能真正偉大不朽。 【後記】 讀這首長詩有很多種方式，但你若為其魔力入迷，你會想要盡可能弄懂一切細節，意思是至少觀察出所有意象模式，發現所有指涉古典文學處的涵義，釐清詩中偶爾複雜難懂的宇宙觀和理解形塑全詩的各種修辭結構。如果採用這樣的讀法，不得不擱置不看的遺珠何止數千。 閱讀時即使只看少少幾則注釋也聊勝於無，前提是全都正確精闢。但我自己閱讀的過程中發現，最優良完整的閱讀指引莫過於朗文（Longman）系列的亞拉斯泰．福勒（Alastair Fowler）注釋本。福勒的注釋豐富詳盡，每一則都讓我獲益匪淺，不僅是注釋的優良楷模，更充分展現批判性的智識能夠企及的明澈體悟。 本篇導讀原收錄於牛津大學出版社於二○○五年出版的「世界經典名著版」（World’s Classics edition） 《失樂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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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