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22/04/06 05:05:24瀏覽394|回應0|推薦6 | |
Excerpt:《20世紀的書》之〈評馬賽爾‧普魯斯特著《葛曼特路》〉 像我的肉身一樣,我的著作最終有一天會死去。然而,對待死亡唯有逆來順受。我們願意接受這樣的想法,我們自己十年後與世長辭,我們的作品百年後壽終正寢。萬壽無疆對人和對作品都是不可能的。 (p.377 追憶似水年華 VII 重現的時光 聯經版 1992) 從圖書館借閱了一本相當厚重的《20世紀的書》,扣除最後附錄的索引資料仍厚達700頁。事實上,這是《紐約時報書評》的選集,而關於這家週報書評可先參考維基百科的介紹: https://en.wikipedia.org/wiki/The_New_York_Times_Book_Review The New York Times Book Review (NYTBR) is a weekly paper-magazine supplement to the Sunday edition of The New York Times in which current non-fiction and fiction books are reviewed. It is one of the most influential and widely read book review publications in the industry. 《紐約時報書評》於1896 年10月10日創刊,刊登的是〈奧斯卡‧王爾德境況淒涼〉一文。本書則是從1897年2月〈評亨利‧詹姆斯著《寶恩頓之劫》(The Spoils of Poynton)〉一直到1997年10月〈評唐‧德里洛著《不見天日》〉,共有230多篇文章,其中評論的主題不乏大家熟知的世界名著:《尤里西斯》、《大亨小傳》、《魔山》、《一九八四》、《憤怒的葡萄》、《瘟疫》、《麥田捕手》......。 另外,本書收錄1972年到1997年的編輯選書也是非常值得一看的書單,我很驚訝看到柯慈 (J. M. Coetzee) 的作品《等待野蠻人》(Waiting for the Barbarians) 及《麥可‧K的生活和時代》(Life and Times of Michael K) 入選,他在2003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也是可以證明這些書評者獨具慧眼。 至於看到朱利安.拔恩斯 (Julian Barnes) 的《福婁拜的鸚鵡》(Flaubert’s parrot),更是讓人會心一笑。 回到這本書的書摘重點,普魯斯特的《葛曼特路》(又譯《蓋爾芒特家那邊》),在1920年及1921年分為上下兩冊出版,在第二冊《在少女身旁》(À lombre des jeunes filles en fleurs) 獲得「龔古爾文學獎」之後,普魯斯特已聲名大噪。再加上翻譯家 C. K. Scott Moncrieff 的英譯本推波助瀾,普魯斯特更是晉身為當代世界文學偉大作家之列。 讀完這一篇近百年前的評論文章,我還是希望普魯斯特可以擁有更多的讀者;同時我也非常願意相信:萬壽無疆對偉大作品是可能的。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046452 20世紀的書 Books of the Century: A Hundred Years of Authors, Ideas and Literature 作者:《紐約時報書評》作者群 譯者: 張文,李燕芬,朱孟勳,陸蘭芝,劉建台,楊惠君 出版社:聯經出版公司 出版日期:2000/02/10 語言:繁體中文 內容簡介 《紐約時報書評》是美國歷史最悠久、擁有最多讀者的書評副刊,創始於1896年,1911年以前每週六見報,之後則每週日見報,年復一年,為無數《紐約時報》讀者開啟每週愉快的精神儀式。《20世紀的書》依編年體例,從中精選自1896年到1997年的最佳書評作品,簡潔精鍊地描繪當代各舉足輕重的作家及思想家,為讀者開展一百年來的文化旅程。其刻畫入微,令人難忘。 【Excerpt】 評馬塞爾‧普魯斯特著《葛曼特路》 Guermantes Way by Marcel Proust 蘿絲‧李 (Ross Lee) 法國批評家賈克‧布蘭傑 (Jacques Boulanger) 形容馬塞爾‧普魯斯特關在自我的意識中,就像關在火車車厢內一樣,看著窗外逝去的風景,彷彿永遠不厭倦。如果把《追憶似水年華》形容成心理旅遊圖像,還必須加以補充:普魯斯特的自我火車是倒退著走的,追求消失的景色及感受。而且,普魯斯特先生自己掌握路線,雖然似乎不時走上聯想回憶的岔道,但絕對不是出自無心之失。相反地,他知道自己的方向,在漫長的追憶之旅中,他的手一直牢牢掌控著轉辙器。 在《斯萬之路》於1913年出版之前,普魯斯特不過是個小有名氣的文人,寫了一些輕鬆小品,模仿大師文體的嘲諷文章,翻譯約翰‧羅斯金的著作長達15年。明智的安那托‧法蘭斯 (Anatole France) 發掘到他獨特的天分,在為他的第一本書《歡樂與白日》(Pleasures and Days) 寫序時,讚揚這名24歲的作家是「無邪的佩綽尼亞斯」(Petronius)、「墮落的伯納汀‧聖皮埃」(Bernardin de Saint-Pierre)。不過,對多數的世人來說,馬塞爾‧普魯斯特顯然大抵上是脆弱纖細、追求時髦的附庸風雅之士。他敏感到極點,即使躺在六樓的床上,只要一樓的門打開,吹進一陣風來,他也能感受到。 普魯斯特是羽翼已豐的成年人,心中滿盈多年來的回憶,後來才體會到他自己形容的「看不見的天職」,「這些書卷就是其經歷。」他懷著近乎夢想家的熱誠,踏上遙遠的朝聖之旅,以文學來追溯他的一生。在他於1922年以51歲之齡去世之前,他以不可思議的浩大工程,完成了厚達15冊的《追憶似水年華》。這部小說多半以個人的觀察及經驗為主,是人類有史以來最長的小說。即使如此,小說並沒有完成,後面的數冊未經修訂,不乏錯誤之處。 透過特定主題、人物、地方、人名及感覺的刻意重複出現,普魯斯特的各冊內容巧妙交織在一起。《葛曼特路》的標題,就是遙指第一冊,回到普魯斯特在康布雷度過的少年時光。在晴朗的午後,他和父母一起去散步,可能是走在開滿山楂花的馬瑟格利斯路,或是沿著韋翁河岸的葛曼特路。散步的時刻美妙非凡,他的心中充滿意象及無法抹滅的幻想,支配從此以後的許多品味與反應。 這種不斷回顧過去印象及孩提影響的手法,就某些程度來說,是為了文學上的效果,不過誠摯的心意也是動機之一。不說別的,這樣的手法可以強調作者的特殊偏好,界定那個叫做馬塞爾·普魯斯特的文學人。普魯斯特描述自己的傾向時,採取科學客觀的態度,立場超然,異常謙虛,更證明上述的道理。 打從一開始,普魯斯特就揚棄靜態的敘述和人物描寫,改採試驗性質的方法。所有經驗都透過自我的透鏡過濾後,再傳達給我們,是心理學上眾人皆知的道理。普魯斯特實際運用這個道理,希望講述自己的故事時只透過一種媒介,也就是自己變動不居的觀點。人物和場景像眞實生活一樣開展,不斷變動修正,原因是發現新的事實,或是出現前所未見的行為特質。有時候,一名重要人物的關鍵有所保留,其後的數百頁因而充滿神祕和懸疑的氣氛,最後真理才突顯在荒謬的強光中。在尚未翻譯出的《所多瑪與蛾摩拉之一》(Sodom and Gomorrah I) 殘篇斷簡中,迪夏魯先生就是一例。原來幾乎被遺忘的情境,也會因為出現似乎很瑣碎的發現,因而峰迴路轉。舉例來說,發現奧黛特‧迪克理西竟然是馬塞爾小時候在叔叔家看到的神祕粉紅衣女郎時,中間已經相隔五冊的篇幅了。 雖然普魯斯特風格特立獨行,但他仍設法讓小說也具備懸疑及統一的審慎技巧。對形式上的著墨,讓《追憶似水年華》得以成為小說,而不是漫無章法的回憶錄。但即使在技巧的層次上,本書也試圖追隨生命的軌跡。本書的技巧一以貫之,近似統整人生實際經驗和重複事件 (無論是外在或心靈事件) 的手法。外在世界事件間的聯結看起來很偶然,我們稱之為巧合,對普魯斯特卻是珍貴的技巧。此外,他還發掘心靈根深蒂固的傾向,也就是從現有的經驗聯想到過去的暗示片斷。 一個名字、一個側影、一種顏色都會招惹出成串相關的心靈圖像。在陌生屋子中聽到某段音樂的主題,會讓斯萬回想起演奏這段音樂的其他場合,以及他和奥黛特之間種種的快樂旖旎時光。浸泡在茶裡的一小塊蛋糕,會讓普魯斯特記起里歐妮阿姨,以及在康布雷的童年時刻。這種心理的詭計,對心理學家來說是記憶連結,融入文學技巧後,有更多發揮的餘地,可以消滅時空,讓場景在一瞬間從巴黎轉換到康布雷或不列塔尼的巴貝克。只要自發性回憶的氣氛持續存在,普魯斯特先生就有充分理由可以小題大作,原本瑣碎的見解也有了意義。這種技巧不斷肯定了普魯斯特的想法,也就是說,人類經驗大致是主觀的。 《葛曼特路》在法國出版時,詩人龐德表示,最理想的書評應該只有一段,但長達七頁,字句只能用分號相隔。這種說法誇大其辭,普魯斯特的句子最長也只有一頁半——但離眞相不遠。普魯斯特蜿蜒的長句一絲不苟,極盡扭曲之能事,在現實世界的對等物就是旋轉門,普魯斯特還會經身陷其中。他常用這種方式 (雖然有時他也會寫出格言般的簡短句子) 讓句子飽含明喻和修飾語句,讓人納悶他如何從其中脫身。他費盡心思當然是為了誠實表達,而不是為了文學上的效果。他繁複精巧的風格——平衡廣闊的視野與細心的觀察——反映出他這個人的纖細敏感、深奧難解、很怕過度誇大自己的情緒,但同樣怕任何想法逃脫散逸。要讀通他必須歷經心理的磨練,難度不亞於歐幾里得,只是多了幾分人情味。也因此,雖然他大部分的內容辛辣有勁,但普魯斯特永遠不可能擁有眾多的讀者。 1925年7月5日發表 |
|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