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21/07/24 05:51:34瀏覽596|回應0|推薦10 | |
Excerpt:臧小佳的《音畫與時日——普魯斯特與繪畫、音樂及藝術哲學》 普魯斯特最喜愛的畫家之一莫羅曾說,生命中有一個時刻,藝術在此間轉換,以尋求其臨近藝術的精髓。藝術,總是堅持不解地需要借助其他藝術去完成對自身的定義。而藝術深深地存在於普魯斯特的規劃中,作為一種不安的、強迫的和神經質的追尋,他需要用各種方法,努力去捕捉小說美學的本質。因此,文學藝術之外的其他藝術形式將在普魯斯特的寫作系統中辯證而複雜地運用到極致。 ——臧小佳,〈前言〉 從本書摘要出〈普魯斯特與印象主義〉這一篇,或許可以看出普魯斯特對於當代藝術的關注,作者臧小佳從《追憶似水年華》摘要出的片段正足以對照出印象主義的一些影響,有興趣的讀友可以再找出原文出處仔細推敲。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CN11548499 音畫與時日——普魯斯特與繪畫、音樂及藝術哲學 作者:臧小佳 出版社:科學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8/04/01 語言:簡體中文 【Excerpt】 〈普魯斯特與印象主義〉 印象主義 (Impressionism) 是流行於歐洲19世紀後半葉至20世紀初的一種文藝思潮和藝術流派,其起源應當是克勞‧莫内的《日出‧印象》,其後從繪畫運動逐漸進入了美學中的音樂和文學作品或流派。這一源於19世紀後半葉法國的繪畫流派產生於大自然、水流邊——克洛德‧莫内在長時間觀察室外光線的變換後,他和他的藝術家朋友發現了光線於畫作中浸透的重要性。這一美妙的發現又經自然主義作家浸入了文學作品,並為普魯斯特所用。 …… 印象在普魯斯特的寫作中同樣重要,我們知道他善用光線,偏愛印象,並以對現實的追尋作為小說的精神。在普魯斯特看來,只有印象,是事實的標準和準則,值得我們用心去理解,深入其間。如果想要成功地獲取真理,只能通過這種印象,而不是任何其他事物,它能帶給我們一種更加完美的境界和一種純粹的喜悅。普魯斯特在用印象主義的技法寫作時,展現的主題也與印象派繪畫相似:瞬間的印象、豐富的色彩、零碎的片段。普魯斯特在《追憶》的寫作中談及繪畫,彷彿滲透著從藝術走向現實的內涵,他借用莫内的繪畫手段描述現實中的景色正是在用文學印象主義的手法寫作,因為印象是真實的而不是實際的,是理想的而不是抽象的。 這束印象主義的“光線”讓世界變得透明和微妙,讓事物變得飄忽而空靈。創作文學作品時的普魯斯特,也正為當時巴黎沙龍中的一些印象派作品著迷。普魯斯特小說中的事物,浮現於回憶之中的事物,在他的寫作構想中,也都將在光線的浸潤下呈現,現實世界在這束光線下,不斷變換著顏色。在普魯斯特的小說中,我們看到時而短暫、時而模糊的描述,有些段落的描繪就像是在呈現一幅印象派的油畫: 這是因為門窗雖然透明,卻關閉著,像一個櫥窗一樣,雖然讓我們看到整個海灘,卻將我們與海灘分隔開來。天空完全進入門窗玻璃之中,以至天空的蔚藍色似乎是窗子本身的顏色,那雪白的浮雲,似乎是玻璃上的毛病。我確信自己是如波徳萊爾所說“坐在防波堤上”和“貴婦人小客廳深處”,我自問是不是他所說的“普照大海的陽光”就是此刻的這種陽光——與落日的餘暉很不相同,那是單純而表面化的,如同一抹金光而又顫動不已——它像黃寶石一般燃燒著大海,使大海發酵,變成一片金黃而又成乳狀,好似啤酒;浮著泡沫,好似牛奶。此處彼處,不時又有大塊藍色陰影遊來去,似乎哪一位神在天空中擺動著一面鏡子,將陰影移來移去以自娛。 (p.245-246 追憶似水年華 II 在少女們身旁 聯經版 1992) …… 視覺幻象的描寫能展現出可見的變化和同一性的干擾,我們似乎在不同物質的融合之中徜徉。為了在靜止中表達運動,或是讓固定的畫面變得鮮活,印象派畫家嘗試在同一佈景中展現一天中不同時間的光線的變化。 普魯斯特在《追憶》中亦得此法,我們能看到普魯斯特喜愛的許多印象派畫家,尤其是莫内的技巧與畫面。普魯斯特和莫内兩位作家和畫家之間有許多趨同。普魯斯特所描繪的自然的召喚中充滿莫内的油畫影子:水面上飄蕩著的睡蓮、丁香花、蘭花、花園、池塘……最終,自然被印象派手法的書寫所描繪,以下這段描述正呼應了莫内的《睡蓮》組畫: 再往前去,水流漸緩,流經一座業主向公眾開放的莊園;主人有偏愛浮蓮水草之雅,以此裝點庭院,在維福納河水灌注的一片片池塘中群蓮爭豔,真成了名實相符的蓮園。這一帶兩岸樹木蔥蘢,團團濃蔭通常把水面映得碧綠,但有幾次暴雨過後,黃昏分外恬靜,歸途中我發現河水藍得透亮,近似淡紫,彷彿塗上了一層日本風格的彩釉。水面上疏疏落落地點綴著幾朵像草莓一般光豔的紅蓮,花蕊紅得發紫,花瓣邊緣呈白色。遠處的蓮花較密,卻顯得蒼白些,不那麼光滑,比較粗糙,還有些皺皺巴巴,它們被無意的流水堆積成一團團頗有情趣的花球,真像是一場熱鬧的遊樂會之後,人去園空,花彩帶上的玫瑰零落漂浮在水面,一任流水載浮載沉。另有一處,彷彿專門騰出一角供普通的品種繁殖,那裡呈現一派香芹的素雅的潔白和淡紅,而稍往前看,一簇簇鮮花擁擠在一起,形成一塊漂浮在水面的花壇,彷彿花園中的蝴蝶花,像一群真正的蝴蝶,把它們冰晶般透藍的翅膀,停歇在這片水上花壇的透明的斜面上;說它是水上花壇,其實也是天上花壇,因為這花壇為花朵提供了一片顏色比花朵更富麗、更動人的“土壤”——水面;下午,它在浮生的花朵下像萬花筒一般閃爍出其樂融融的、專注、靜默和多變的光芒;黃昏,它像遠方的港ロ,充滿了夕陽的紅暈和夢想,變幻無窮,同時又在色彩比較穩定的花朵的周圍,始終與更深沉、更神秘、更飄忽不定的時光,與宇宙的無限取得和諧,在那時,它彷彿讓這一切都化作了滿天的彩霞…… (p.184~185 追憶似水年華 I 在斯萬家那邊 聯經版 1992) …… 在普魯斯特的作品中,主觀描述始終處於首位,將細微的、通透的感知和印象集合,要遠比簡單的陳述更觸及心靈。所以,再微不足道和模糊的素材,在普魯斯特看來都值得用心去理解。基於印象忠實感覺的原則,普魯斯特在寫作時往往游離於各種印象,總是在不同場景片段中穿插,似是用畫家的畫筆搬移瞬間的印象,豐富的色彩和零碎的片段疊加出一幅表現主體印象的文字畫卷。 作家為了創造空間化的瞬間去展示印象,必須在場景片段中來回穿插,將過去和現在融合在一起。普魯斯特的文學更需要借助和模仿印象主義畫家的並置手法,將相互關聯的事件或事物並列,製造出共時性的空間效果。為了表達寫作中不斷湧現的印象,普魯斯特也需要一位畫家幫助他呈現和轉達這種印象主義的再現觀念,於是虛構的印象派畫家埃爾斯蒂爾自然而然地變成了小說家的腹語者和代言人。 |
|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