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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2/14 05:13:05瀏覽714|回應0|推薦19 | |
Selected poem:陳義芝的《不安的居住》 ——他是如此溫柔克己,以至於 我一直不知道他是如此感傷 ……我一直以為,對我們這個年紀,以及成長的那個時代,有種難以言喻的意義。我試著這樣說: 「陳義芝在《不安的居住》中的詩作風格 代表了我們那一代最美好的一種無奈……」 ——羅智成,〈最美的一種無奈——我看《不安的居住》〉 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052693 不安的居住 作者:陳義芝 出版社:九歌 出版日期:1998/02/15 語言:繁體中文 〈坐在霧動的屋瓦上〉 ——寫於花蓮老厝火燒後 每逢起霧就想起 那棟老厝,在花蓮 重慶街,浸在火焚的煙霧裡 看不清楚,像曝光的照片只露出 一列屋瓦 三歲的我坐在霧動的屋瓦上 霧在花蓮的清晨裡 迷濛的眼睛看不到火車,從山巒 蜿蜒而來的鐵路,只隱隱感到震動 自遠而近,自天外而來 河,似乎也從天外來 暴雨的流勢湍急,皮娃他潛入波中 藏住頭,久久不出來 河又向天外流去,於是 哥哥那班人拾起他的衣褲,大聲哭了 排著隊從花崗山的方向走回來 一個挨一個 走入時間的負片,家的盡頭 走入一扇扇關起的門 坐在霧動的屋瓦上 曝了光 像遲遲不褪的閃電那場火 黑夜開始,怒衝的火苗使花崗山也曝了光 天亮,四十歲的我拎著一具四十年前的 老相機,獨自在二月的下午 孤零零走回去 在重慶街,門前鋪了蓋的河面上 走過來走過去 聽遠處鋸木廠的電鋸聲,火車空隆隆響 火舌在鏡頭裡突突向高空衝 有人著慌地吼:六號,是六號嗎…… 其實,四周安安靜靜什麼聲音也沒有 下午,陽光斜照在馬路右側按摩院 我想著那棟消失的老厝 屬於清晨霧中的那顆心,便又坐上 曝光後竄起濃煙的 一列屋瓦 〈阿爾茲海默愛情式〉 因為遺忘 他停車在從前看到流螢的地方 沒注意天色如何暗黑下來 自己的車燈如何亮起,想走 像一隻流螢,從城中 到達城外,一個與山坡等高的 窗前,才飄下 由於沒有坐標因此能飛行 他在高高的窗口遇見一個正在 寫信的星星,探問 你還寫從前的信嗎 那一段從前忘了的信 復在無光的山坡遇見 好講話的風 又問:這是我們的故事嗎 聽起來多好的人生啊,卻感傷 沒有人走過 除了木樨花香,彷彿誰 曾經來過,然而 竟沒有留下任何可以辨認的遺物 情節像電影一般可疑 他用力地想像路的起頭 曾經回首去撿掉了的東西 走過去再回來,東西找到了,路呢 留他一人在黑暗裡撲打流螢 黑暗,他從未進出過的試場 傾聽一個陌生的嬰啼,在家門口 錯身惘然,來不及命名 現在,阿爾茲海默症是塊尋人的告示板 尋找一位終於老了的人 那人不認識星星是信上還是眼角 擦不去的淚 因為遺忘他停車 在公元二○一二年青濛濛的山道早晨 彷彿看到了自己,一失神 又已是惶惶夕日 十八年間往事全都忘記 到達二○一二年,人間流傳的故事 以及他與自己無數次的相逢 也為流螢驚飛的浩劫消失 〈當我老時〉 ——十年後 當我老時,驅車再度 駛往南方的道路 握緊方向盤看窗外 風景不變。時速一百,穩住我 風濕顫抖的雙腿 仍然發燙的一顆心 在你山居的小屋曾經多少人敲叩 青春無瑕的女顏,照亮 一段段長短胖瘦的 愛情,彷彿閃閃發光的大海 一頭幼鯨彈躍出水 面容頑皮,閃爍 頂著天的遼闊風的嘆息 偶爾憂傷惆悵,映些許的淚光 當我們同在一座城市高樓 從窗口下望人車清寂的街道 嘆息「怎麼了,你?」 愈來愈傾斜的夜 時常,一聲引擊劃破我 不安的夢境,翻身 就聽到你用吹風機在吹 昨夜未乾的髮 那灑落雨水一片 紫藍之夜的海域 還拿悠悠的日子說吧 十年來沒有你,光陰等閒過 雖不免揪心躁鬱你左額上 那撮胎髮,又魅惑 多少人,鼓湧多少風月 以撒旦的傳說 而我依然如從前不停地往南方駛去 駛近天涯,黃昏,當星星亮起 又望見你房中那盞終年不熄滅的燈 你年輕倉皇的眼角紋迎面 撲上我急馳的車窗 隨即隱去?剩滂沱之淚 我用雨刷也刷不去的 哀愁,美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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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