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過盡，愛還在》 chapter 12.6

一陣鬧笑後，飯局看似快樂輕鬆的渡過。但不知是不是本來心情就不太好，總是覺得這些歡笑來得很表面化，不只是我，連身邊人的笑意也像是強行掛上去。可是這群人演技都是比我好，那抹不著跡的憂愁若不仔細觀察，很難會發現出來。

這其中，臉色比較凝重的是兩個男生，他們的表情有點失焦，忽閃忽閃的，阿文尤為突出。他的說謊技巧始終不及顧逆衡的道行高超，很易就看得出來。而素妍的表情是若無其事，鎮靜沉著。不過，我想她還是知道那麼一點點的。表現愈冷靜，更表示當中大有文章。

看來每個人，心中都秤稱著身邊人的心思。一頓貌合神離的飯局下，大概只有若樺是最沒有機心的，她嬉嬉哈哈的領著四個各懷心事的人吃完午飯就離開去忙自己的約會。剩下的四個人頓時有點相對無言。

阿文撞了一下素妍，「你不是說找方柔陪你去看衣服嗎？」這話聽起來像是有點怪，但又說不那兒怪，後者像是立刻醒覺過來。

「對！對！小柔，我們倆很久沒去約會了。現在一切都雨過天晴了，撇下男生，找回我們女生的驕傲。」這個素妍到底懂不懂自己在說什麼，女生的驕傲？古古怪怪的。

「方柔，你不是每天在家裡喊悶的嗎？今天放你一天假，不用看牢著我，又可瘋狂購物，正合你心意吧？」顧逆衡向我挑了一眉梢。

「哼！你巴不得我不在，然後喜歡幹什麼就幹什麼。」

「好話啦！被人管著的滋味其實不好受，連吃東西都百般受阻。」他狡黯的眼波一轉，對上剩下一塊的帶子，用手指尾想想就知道他動什麼心思。我立刻拿起筷子挾起送進口中，顧逆衡的奸計被我眼明手快的破壞了，我得意一笑。

「你們的行為真的跟小孩子沒什麼差別，一整頓飯就在搶食物。真不敢想像你們這樣小孩子處世的行為平時怎樣相處，怪不得到現在還是一點進展也沒有。」素妍擔憂的看著我們，伴著一陣嘆氣搖頭，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拜托！那有這樣誇張！

「老婆，這是他們相處的方式，只要逆衡和方柔覺得舒服就沒問題。兩個人的世界，他們的行為、動作、語氣背後的心思，第三者不會了解的。」阿文罕見地說出一番精辟的理論。

我不覺得和顧逆衡相處之間的行為、語氣等有什麼背後的心思，我的反應全都只是單純表達當下的感覺，顧逆衡應該都習慣了吧！至於他是不是有什麼心思，就考究不了。

我被素妍拉走，離開餐廳，看她一臉鬼主意的樣子，以為有一肚子的購物大計。正想說我沒心情購物，身邊一堆問題，那來心思瘋狂花錢。

怎料，沒走了一陣子，素妍拉我折回餐廳，還示意別作聲，悄悄的走到顧逆衡他們身後的桌子坐下。

我疑惑不已，素妍壓下聲解開我的疑惑：「你難道不想知道他們千方百計支開我們，鬼鬼祟祟在幹什麼嗎？」素妍把餐牌遞給我，打開矗立在桌上，擋著我們的臉孔。

侍應走來招呼，顯然認得我們，一臉狐疑。「兩杯牛奶！」素妍頭也沒抬，聲音低沈的說。侍應沒多問，送來牛奶後就不再打擾。我斜眼看著一臉認真的素妍，想起電視上那些老婆去捉奸的場面，不由嘴角微彎。還以為素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不過我壓根兒不相信後面兩個男生會背著我們明目張膽的偷吃。

「你還笑！昨晚阿文叫我今天想辦法支開你，我當時問他原因，又不願回答，明顯是心中有鬼。要是給我知道他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我一定把他煎皮拆骨！」素妍瞄了我一眼：「還有你那個，有前科的！得到原諒，事情淡了，就開始故態復萌，蠢蠢欲動。別說我不教你，對於男人是不可以掉以輕心的，他們背著你都不知幹什麼好事。」身邊人咬牙切齒的樣子，讓我不敢一愣，專注回後面的兩個人身上。

這樣的偷聽，讓我想起上次醫院那錐心的一役。這次，等待我的又是什麼呢？顧逆衡又在騙我嗎？為什麼每次都是牽涉著他？我完全沒心理準備再承受一次更大、更重的謊言騙語。

「你真的打算不跟方柔說？」阿文的聲音傳來，我微微一震。

「先探探那個人的目的再說！方柔這陣子心情很不穩定，老是神不守捨，給她知道這件事，只會增加心理壓力。」顧逆衡的語氣不再是剛才充滿調侃的輕鬆，反而是沉著和滿滿凝重。

聽他們的對話，似乎又有什麼人想對我不利。唉！怎麼大家都那麼愛盯著我。要不是素妍機警拉我回來偷聽，這兩個人不知會瞞我多久了，可能是一輩子。這刻深深感受到顧逆衡一直默默背著我瓦解了不少危機，如果沒有他，也許生活起伏的差異度會是我不能承受的。

我和素妍對望了一眼，她的眼神滿是擔心，「看來不是背著我們找女人。」她拋出一句欲調節僵化氣氛的話，我勉強擠出一抹微笑。素妍握著我的手，感覺到她傳來的溫暖，才知道自己的手是那麼的冰冷。「別怕！萬大事，我們仨都會幫你頂著。」

「來了！」聽到阿文的聲音，我和素妍立刻食起遮掩物，同時把焦點聚在走向後桌眉目清秀，綽約多姿的中年女人。她盤起像過去宮廷貴婦高聳的雲髻，氣質大方端莊，但又隱透著威嚴和剛毅，一看就知道是一個厲害的角色。

望著素妍同樣一片疑惑的表情，顯然也不知道來者是何人。阿文他們稱其Eva，但語氣中有很重的戒備意識。而且那個人想約的人原來是我，不過被顧逆衡他們隔下來。

「如果我專門來找麻煩，又或想把事情搞大，何必約她出來，直接找人解決掉就可以。」

「有什麼事跟我們談就可以！」顧逆衡直截了當，透出的語氣表達出想見我，免談的堅決。

「好！你們先看看這些相。」我的心中充滿疑惑，怎麼又跟相扯上關系？「這是一個無名氏寄來，不過看你們的樣子倒是一點也不驚訝！是不是我一早就錯過了什麼？」

「Eva ，大家都是聰明人，聽你的語氣，我相信你已經知道不少內裡的底蘊。這些相是真是假，製作相的人背後的目的，甚至是何人你都應該心中有數。何必來找方柔麻煩，她也是受害者。」顧逆衡就重避輕的說。

「對啊！這都是差不多四年前的事，那個人製作這些相的目的就是想陷害方柔，報方柔解僱她的仇。」經阿文這樣一說，我的腦海慢慢對當下發生著什麼事有了點想法。這些相，如果沒有猜錯是當年Stella合成的相片，而那個女人應該就是老闆的老婆。

我倒抽了一口氣，和素妍對望了一眼，從她的表情就知道想著同樣的猜測。果然從他們其後的談話就就証實了我的想法。原來Stella已經放監一年了，對我的恨意不用想也知道是加倍增長。不但丟了工作，連入獄都是因為我。見到我在插畫界有了名聲，便打算藉老闆娘的手雪恨，使我不能在出版界立足。

可是，她少看了這個人的心思，如意算盤不但打不響，好像還為自己惹上禍來。

「我們已經把相毀滅了，怎麼還有存底？」阿文的問題也是我的疑惑。

「你們是把她電腦裡的相毀滅了，但是在另一個人的電腦，相依然原好無缺。」

「是誰？」阿文追問。

「Jay。」簡單一個音，但卻令知道內情的各人心思無限飛馳。聽到這人，很多的疑惑也迎刃而解。以Stella的能力，我不相信她會懂得在相片中動手腳，但身為攝影師的Jay卻不一樣。如此說來，那天去參加顧逆衡生日派對跟蹤我的人就是Jay，他的目的可能是替Stella出氣。

「既然知道事情跟方柔沒關係，你找她出來幹嗎？」顧逆衡的語氣愈來愈衝。

「想跟她聊聊，沒有傷害她的意思。那兩個人現在在我手上，她是受害者，想如何處理他們...」

「你愛宰愛殺，釋隨尊便，方柔沒有興趣插手。念在大家都是受害人份上，我希望你把這些相毀滅，從此不再找方柔，給她過回無風無浪的正常生活就可以了。」顧逆衡打斷老闆娘的話，坦然清晰的說。

「看來，她比我這個受害人幸福多了，你們放心，相片我也不欲多見。」她頓了一頓：「相雖然有假，但真那部分卻怎也賴不了。」

作為女人，我想我是明白老闆娘語氣中心灰意冷的百般玆味。真不知道那個老闆心中是如何想的，從Eva的保養、舉止談吐及對這事的處理手法來看，足見她不失內涵，處事也不偏頗。換轉是別女人怎會有閒心查証相的虛實，說不定找上門大吵大鬧。

素妍拉了我一下：「走吧。剩下來的交由兩個男人處理吧，萬一被發現就麻煩了。」未待回應，就被拉離餐廳了。我呶呶嘴，跟上素妍快促的步伐轉入商場。真不知走這麼快幹嗎？都沒聽完。

「發現就發現，會有什麼麻煩？」我依然不明白。

素妍放緩腳步，回頭一臉無奈看著我：「你沒有注意那個女人的說話嗎？Stellla和Jay已經在她手上，這代表她絕不會輕易放過他們。而你雖然是受害者，但是牽涉的範圍也不少。以她處事的決絕作風，絕對會做到寧殺錯無放過。如果不是顧逆衡和阿文代你去見她，都不知會發生什麼事。」

「那有…這麼恐怖，你以為是拍電影嗎？」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但不可否認聽完素妍的分析，我的心是有一陣波動。

「電影反映現實，幸好剛才顧逆衡精明，看清那個人的心思，態度堅決，代你拒絕了一切，要不然，你就糟糕了！」素妍誇張的點點我的頭。「你身邊真是危機四伏，少了顧逆衡這般聰明冷靜的人，真不敢想象你今天能不能安然無恙站在這兒。」

我訕訕的別轉頭，看著櫥窗的衣服。其實經歷了這麼多事，尤其剛才那表面平靜無奇，原來實則地雷處處的一幕，心已經深深認同素妍的話。換轉是我，大概連地雷爆炸了也慒然不知。

在我發呆細想之際，素妍已經轉入一間售男士服裝的專門店，駕輕就熟的拿了幾套西裝付錢。對於她下決定的快捷而及花錢的從容，我的心中寫滿了服字。

「不用疑惑了！」素妍走到我的身邊，挑襯衣。「待回他們來這，見到我們兩手空空怎會不起疑。你別告訴他們，我們全程躲在後面偷聽。」她拿起一件淺藍襯衣比看著：「教多你一招，做男人背後的女人，有時候要做到明知不知傻癡癡的境界，這樣幸福才會恆久。」

我無奈的給了個笑容，當作示意明白。反正，我就是知道自己無論怎樣學，也學不會眼前人那些奇怪的招數。她推了我的手肘，「別想了！反正事情都搞定，你也選一套犒勞一下你家的好男人吧。」

跟著素妍，無論你的心情原本是那樣的沉底也能升回地面。我拉著快要衝入婚紗店的素妍，真不知道是不是買衫買瘋了。「小姐，這是婚紗店，不是服裝店。」我沒好氣的看著她。

「神經！我當然知道，你以為我瞎了嗎！」素妍拍拍我的手，「這店的老闆是我的朋友，進去探望一下，有什麼問題。」我無語的跟著她進去。她們一見面就雞啄不斷的聊，這才知道素妍的婚紗是她的朋友設計。

我插不入也無興趣加入她們的話題，無聊的看手店的衣服又或翻翻相冊。店內碰巧有一對情侶在試婚紗，看著他們一黑一白的站在鏡前，散發的幸福感撒滿店內。「小柔，羨慕嗎？」素妍不知什麼時候坐到我旁邊，托著下巴看著一對新人。

我睨了她一眼，「好像你更羨慕。」

「哈哈！我只是想起我和阿文籌備婚禮的點點滴滴……」聽著素妍臉露懷念和歡懷訴說著婚禮的事情，我也強烈的感受到自她身上散發出的滿足感。她和阿文結婚那天的情景如像昨天，不經不覺如今已是兩個小孩的父母。

「有沒有興趣玩一下？」我從回憶走回來，疑惑的望著向我擠了一下眼睛的素妍，又不知她想玩什麼把戲。她走過去拉著朋友說了幾句，不時瞄向我，嘴角揚起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之後兩人走進婚紗店的一扇門內，不久，素妍捧著一套婚紗出來。「小柔，這是歐洲最新款的婚紗，很漂亮的。」

「嗯！」我瞄了一眼。

「誒！這什麼表情，好歹也露出一個躍躍欲試的樣子嘛！」素妍眼見一番熱情被我無視，立刻把我扳過來。「快！去試一下。」

「無顧試什麼婚紗？別鬧啦！」我揮揮手。

「激起你結婚的意欲，你和顧逆衡的進展慢得可憐。」素妍拉起我，把婚紗塞進懷內，強硬的把我推進試身室。

「麥素妍！你太過份了吧！我不想試！」我在試身室裡大嚷。

「不穿好，別給我出來！不要跟我說婚紗穿不下之類的廢話！」素妍頂著門。我想外面的人看著我們倆的行為一定無奈搖頭，那有人會這樣子的！

「素妍，你這又何必呢？穿一下不會改變什麼的。」

「對啊！反正不會改變什麼就試一下啦。沒有人說過穿婚紗就要結婚，而且不是什麼人也有這樣的機會。就當為了我，我想看你穿婚紗的樣子，行不行？快點換啦。」對於素妍這些無理的要求，自少已經答應過不少，只是她一次比一次過份。

我無奈的看著手中的婚紗，如果不穿，外面的人是不會放過我的。還是及早穿了再換下，免得顧逆衡他們來了，弄得場面尷尬。在素妍不停的催促的情況下，我把婚紗穿好了。「你說了那麼久不累的嗎？」我打開門白了一眼素妍。

素妍把我拉到鏡前，點點我的臉頰，「笑一個啦，漂亮的新娘子，我擔保顧逆衡見到你一定目不轉睛。」看著鏡前的人，感覺有點不可思議，也不得不佩服素妍的專業眼光，把我身材的優點缺點全摸透，這件婚紗的確很漂亮。

怪不得別人說穿上婚紗的女生會散發幸福的感覺，同時增添了對婚姻的期盼，因為婚紗那種美的魔力有別於普通的衣服。

「老婆，找我們這麼急幹嗎？」阿文的聲音響起，我下意思轉身正好對上進來的兩個男人的目光。臉霎時刷紅，立刻低下頭，一早就應該想到素妍的行為是在拖延時間。

「老公，你說方柔漂亮嗎？」

「漂亮，非常漂亮。」

「那比起我穿婚紗那時呢？我美一點還是小柔美一點？」

「這個…」

「霍浩文！你竟然有遲疑……」於是婚紗店傳來這對活寶的一番別樣的趣話。看著阿文和素妍兩夫婦，想起之前曾問過阿文為什麼這樣憎恨夙願，原來他在有一次不覺意的知道了Mia對夙願的情感，看著夙願對Mia的付出一點反應也沒有，又老是纏著我，就氣上心頭！

阿文雖然有時候，人比較遲頓，但是為人愛恨分明，黑白是非，對與錯，只要牽涉到他，總有辦法辨別清楚。不會拖泥帶水，直截了當把事情處理掉。剛好填補了素妍那種時快時慢，跳躍感高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