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過盡，愛還在》 chapter 12.1

跟阿遨混熟了的好處是常有免費車坐，雖然不下數次開玩笑說，老是霸著這個「戀人」位，怕不怕美女們以為他已經名草有主，影響他的行情！而他每次也老實不客氣的說，如果遇上喜歡的人一定把我攆走，別走個電燈膽出來有礙觀感。
我的固定回應就是說他有異性沒人性。

其實我還蠻欣賞阿遨另一個優點，就是意識到我不想說，就會識趣地轉話題並從此不再提及。例如他從沒問及我那個只聞樓梯響的所謂男朋友的一切事情，甚至連我也不禁向他發出疑問。怎料阿遨竟說，情敵的事了解那麼多幹嗎？

見他一臉認真，我還以為他還沒忘情，但他卻突然哈哈大笑，說我笨，這樣也信。其實是因為阿遨感覺到我不想說，所以就沒有問。
如果我想說，他是願意聽和幫我分析該如何做。看來是猜到我的感情出了問題。

剛步出書局，阿遨的車就到達了。「我發覺你還蠻喜歡逛書局，十次有九次都是約在書局面口等。」登上車後，阿遨說。「該不會是視察書的銷情吧？」

「不是。」見我不欲多說，阿遨轉開話題：「我們先去醫院幫我媽媽拿點藥，才回出版社，你不介意吧？」

「如果我說介意，你是不是把我丟下車？」我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阿遨見到我的反應嘴角微笑，「如果介意我可以先載你回出版社，因為我知道有些女生不喜歡去醫院，說那陣味道嗅到想吐，有的又說見血會暈。」

「你覺得我像這些女生？」我疑惑的望向他，他即時搖搖頭，「你性格挺…爽直，像是天不怕，地不怕。」

「呵！我知道你是想說我男仔頭，放心說我不會介意。因為已經有人說過我老是動手動腳，毫無女性的衿持，甚至性格火爆。」我厥厥嘴。

「哈哈！能不能介紹這個人給我認識，我覺得我們會是同道中人。」哼！我睨了一眼旁邊哈哈大笑的人，不再說話。

到達醫院後，我才發現世界真是少，香港的大型公立醫院不少，但偏偏又是這一間。應該不會這麼湊巧碰上熟人吧。

阿遨拿完藥向我走來：「你怎麼啦？來到醫院後就怪怪的。」他疑惑的看著我。

「沒什麼啦！是不是可以走了？」他點點頭，我們一同步出醫院。

由於心不在弦的關系，忽略注意路面的情況，「小心！」手突然被阿遨拉著，這才注意到前面有個水洼。「看路嘛！怎麼老是笨笨的。」阿遨看著我皺皺眉，我只得訕訕陪笑。

「誒！你認不認識那張長椅旁的男生？他一直望著我們，而且神情讓我有點發毛。」阿遨低頭在我耳邊說同時用眼神示意位置，我裝作不經意的向該處望去。

當看到不遠處的人物，我不由自主渾身一凜，再看到站在他旁邊那個意氣風發的人物，心中飄過一陣莫名哀怨。

我忽略去他的臉色調回目光，下意識挽著阿遨的手，「走吧，不認識的。」他不多問，步向停車場。

那張臉，我再熟悉不過，儀表依然整潔、清爽。可是， 面容卻異常的憔悴，棱角分明的俊臉, 削瘦得顴骨更加突出…… 而且還坐著輪椅。素妍不是說他物理治療進程不錯的嗎？怎麼要坐輪椅的？

「喂！」突然的呼叫，把我嚇了一跳。

「幹嗎啦！」我盯著旁邊人。

「你雲遊到那個太虛了？」阿遨開車的同時瞥我一眼，「叫了幾聲也不應。我要向你討錢咧。」

「討什麼錢，你不會這麼市儈要我給汽油錢吧？」他把車駛進加油站加油。

「原來我在你心目中是這樣的人，真讓人失望。」他裝了個落漠的神情。

我無奈的擺擺頭：「你不去當演員真浪費，快說討什麼錢？」

「好說了，就是討演員費。」我不明所以的望向目光閃著皎黯的他，「剛才配合你演情侶給那個男生看，平白無事的，我就被列入他的敵人榜，甚至可能擠身第一位。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收些費用來彌補一下受創的心？」原來他讀懂了我的動作，這個人認識久了，才發現他隱含著一股演戲細胞。

「你本來不是喜歡我的嗎？現在給你滿足一下當我男朋友的滋味，有賺啦。」我調趣他。

「這種方式的滿足倒不如不要滿足好了。」他厥厥嘴，語氣滿是酸的。「怪不得你不接受我啦。那個男生雖然受傷了，但是也掩蓋不了身上的魅力，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很吸引女生的男人，而且不只是外表，他看起來還滿有內涵和修養的。我輸了真是無可厚非。」

聽著阿遨的話，才知道原來顧逆衡在男生中的評語是這樣的。

「你什麼時候連占卜星相這範疇也涉足了？不要妄自菲薄，你比他好多了。」

「唉！男生不壞，女生不愛。他看來挺在乎你，眼神露出那股霸氣是男生緊張自己心愛的女生的表現。」哼！緊張我就不會跟那個討厭的護士一同在公園聊天，呼吸新鮮空氣！

「你們這些男人都是花心鬼，見一個愛一個，而且滿口謊言，只會讓女生受傷。」

「等一下，你不能一竹篙打沉一船人，我可是很專一和誠實的。」阿遨認真的反駁著。

「所以就說你比他好。」

「那又怎樣？你的心還不是全都是他。」阿遨的話讓我無從回駁，只得沉默不語，望著窗外流動的境物。

來到出版社，雖然開會的主題是討論我的書和光碟的事，可是我有很多時間是處於靈魂出竅的狀態。阿遨在桌下踢了我幾次，每次回神了一會，又回到出竅狀態。

我從來沒有擔心過顧逆衡會醒不過來，心底好像有個這個的訊息…他一定能醒過來，所以也就當他睡著了而已。昏迷時，不去看他，是心中有這樣一個認定，同時也覺沒這個必要，我又不是神仙，看一看，說一說，他也不會醒過來的。

而當知道顧逆衡醒來了，我還是沒有去見他，最大的原因是不知道怎樣面對他。發生了那麼多事，感覺很奇怪，很難若無其事的跟他說話。

從剛才看來，顧逆衡在醫院生活得可不錯，專人服侍，簡直是君王式的享受。難為我每天被他那些擁護者責罵，恨不得吊起我火祭。

我下意識地嘆了一口氣。

「方小姐，你不喜歡這個設計嗎？」我回神望著對面的同事，根本不知他說什麼設計。

阿遨適時出言解窘：「不如這樣。你先把這些留下來，讓我們再商議一下。」

送走了相關人士，阿遨坐回編輯位嚴肅的看著我：「方柔，不要把太多私事放到公事上，這樣只會兩邊都弄得一團糟，最後所有事都會失敗失場。
作為上司，我希望專注一下事業，愛情不是最大的。
作為朋友，我覺得你這樣子不但影響你的日常生活，也有損你的精神面貌。」

阿遨疊好面前的資料遞給我，「拿回家看看，盡快把想法告訴我。你，讓人少擔心一會也不行。」我接過資料，起身離開。

「方柔，用不用送你回去？」阿遨叫住我，語氣滿是擔任。

「拜托，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子嗎？」我回頭看著他：「我懂回去，你工作吧。又是你說別讓私事影響公事。」

步出出版社，瞥見秀風在登記處那兒，我站到一個隱蔽處，不想和她有迎面的接觸，相信她也是。只見秀風的肚子都隆起來了，不經不覺寶寶已經6個月大，真長得快。聽阿文說她打算待寶寶出世後，跟表哥去韓國生活。

我嘆了一口氣，想起公公的解說。原來秀風和顧逆衡在韓國裝情人是想探究一下我身邊的人的心思，後來經過夙願差點把我捏死一事後，他們就把焦點集中在他身上。

至於對外宣稱顧逆衡和秀風結婚，是想轉移夙願自顧逆衡又再出現後對我的相逼，同時藉此查看他是否另有目的而接近我。原來連我身邊的朋友也在監視範圍內，這樣的另類關心，我都不知該如何反應。所謂的另有目的，似乎是他們自己多於夙願。

看著她的背影，突然覺得人的感覺好奇妙，我曾經很討厭她，可是今天見到她捧著一個大肚子卻覺得這個人又不是那麼討厭。很奇怪，是解釋不了的感覺。

一連兩天，我的腦海都是晃著顧逆衡的神情。最後終於忍不住打電話跟素妍說了一大堆無關痛癢的話，卻還是問不出顧逆衡為什麼突然會坐輪椅。

「小柔，你是不是太空閒了。我得去餵寶寶，先掛了。」

「嗯。」正當我想掛電話，素妍突然叫住我。「小柔，忘了告訴你。逆衡上是期做物理治療了不小心跌倒，蠻嚴重的，現在要坐輪椅，你去看看他吧。

我說你啊！這回太鐵石心腸吧，都幾個月了，要氣都氣完了吧？你對逆衡的懲罰已經夠了，不要再互相折磨。」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我就懶得再胡扯下去。「你不是要餵寶寶嗎？別餓壞我的乾兒子。」

「真是好心沒好報。」素妍沒趣的說完就掛線了。

洗完澡，倒在床上，想著顧逆衡的情況，素妍說的應該是事實。他怎麼這樣笨手笨腳的，明明快好了又坐回輪椅上。

睡得矇矇矓矓之際，電話的響聲劃破靜夜，我下意識用被子蓋著頭，掩耳盜鈴是我蠻喜歡做的事。無奈電話那頭的人似乎不打算放棄，無論我怎樣掩著耳，它依然一直響個不停，直刺進耳內。

我忍無可忍，伸手拿起電話按下接聽鍵，顧不了誰就大罵：「你白癡啊！現在幾點啊？你知不知道擾人清夢的行為是很無道德，很討厭的嗎？！」

「你才白癡！以為我想打給你啊！響了足足五分鐘才聽，萬一找你求救的話，我想我死了被丟到海餵魚，你還依然在睡鄉，毫無知覺！」素妍在電話另一頭大吼著，這時我的神志完全清醒過來。

「不好意思啦，無故為吵醒，脾氣當然差一點。你有怪莫怪，小孩子不懂世界喔。」我近乎討好的說。

「哼！還小孩子？都已經是我的寶寶的20多倍了。」

「老婆，說正事啊，還胡扯！」我聽到阿文在旁嚴厲著說。

「是了！方柔，我們現在在醫院。顧逆衡感冒發高燒又咳，而且不知是不是手術的後遺症，他的胃好像有出血的徵狀。」

「什麼？！這什麼爛醫院，不是說手術很成功的嗎？」我霍的坐起來。

「手術是成功，但動了一個這麼大的手術有後遺症的也在這難免。你快點來醫院，逆衡可能又要做手術。」

「我…又不是醫生…來了也沒用。」我也說不清自己在堅持什麼，明明心中巴不得立刻飛去醫院。

「什麼！！你不來……」素妍的驚吼快把耳膜震穿，而電話隨之換了阿文的聲音：「方柔，現在不是衡量對錯的時候，逆衡的情況的確不太好，你就拿一點同情心來看看他，給點鼓勵。意志力強弱也是治病的關鍵，如果選擇放棄，誰都救不了。」

掛上電話後，阿文的話在腦海裡重重複複的回播。我的冷淡表態，逼得素妍搶回電話說如果不來醫院，就永遠失去她這個朋友。窩在被窩裡，心情七上八落，顧逆衡的意志力不會那麼脆弱的吧？

他不像放棄生命的人。我不停的說服自己，只是心中卻不由自主愈加擔心。

最後冷淡是敵不過滿滿的擔心情緒，我悄悄的到了醫院。沒錯！是悄悄。此刻的我躲在走廊的一角注意著顧逆衡房裡的情況，只見進進出出了幾個醫生，臉上都是一片擔憂，心中當下一沉。

「如果病人今晚不退燒，他會挺不住。」

「可是，陳醫生，病人的康復情況不是一直挺好嗎？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虛弱？」

「誰叫他走去吹了一整晚風還不願吃東西，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我們想幫也無能為力……」聽到經過的醫生和護士的討論，心好像被什麼緊捏著，痛得很。

「方柔姐姐，你打算到了見最後一面才去見大哥嗎？」若樺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我背後，無預警的說話聲原本應該會有驚嚇感覺，可是此刻已經被滿滿的痛心取替了。

「別亂說！顧逆衡才不會死！」我下意識用大聲來壓著心中的慌惶。

若樺整張臉也糾結著：「我也不想大哥英年早逝，但你剛才也聽到醫生的話，如果今晚不退燒就會挺不住。」

「不會的！他一定會挺過去的！」我反駁，可是卻顯得那麼的無力。

「方柔姐姐，現在很明顯是大哥的心不想退燒，而你就是他的退燒藥。既然都來了，為什麼不進去呢？這連十步也沒有的距離真的這麼為難你嗎？

我知道你還是很愛大哥的。就算不愛，算我求你，進去看看大哥。他…他真的…很虛弱，而且，…很想見你。」若樺說著連淚也掉下來，這讓我更覺得自己是那麼的自私和無情無義。

折磨自己的同時也折磨著一個病得快要死的人。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會進去，不過得先去一個地方。」說罷飛奔離開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