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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配靠邊站10
2008/01/09 12:48:55瀏覽622|回應0|推薦3

       ()悅香

公司的總經理要換人了,據說新來的是董事長的親侄子,還是留日的。公司上上下下人心惶惶,居高位的害怕位子被除掉,像我們這些基層員工就擔心新官上任三把火,政策又要開始急轉彎,所以這段非常時期,耳語特別多,危言聳聽也不斷。

這期雜誌我們倒是做了一半就停了,原因是經理認為政策不明,得適時見風轉舵,寧可誤時也不能誤了表態的時機。而且早就根據指示把新總經理的背景和底細調查的一清二楚,以便一等人事部門正式發佈人事命令,就趕快熱烘烘的上陣共襄盛舉。所以我們對即將新來總經理的基本資料可熟悉了,知道他是留日管理學博士,在大學念書時還當選傑出青年,擔任過日本某知名企業的執行副總,出過書也上過電視,學經歷洋洋灑灑,十足青年才俊。那天小宋拿著他的大頭照給我看,很不以為然說:「長這樣還叫青年才俊,我看都有五十好幾了吧!」其實新來的總經理不過四十歲,我好奇的湊過臉去看照片,也忍不住撲嗤笑了出來。小宋又說:「你看他的圓臉禿頭還有牛眼睛,像不像殺豬的?」我差點笑岔了氣,提醒她小聲點,經理就在隔壁呢!小宋裝了個鬼臉,說:「其實我並不在乎他長怎樣,只要他不會像那些日系公司一大早把我們集合到大門口做早操、喊口號就好了!」

還好新總經理光榮上任後,倒也蕭規曹隨,沒有太多驚人之舉,反倒是一些不大不小的官為揣摩上意,著實搞得我們人仰馬翻,一肚子怨氣難消。就說我們的直屬上司鄭經理,雜誌的內文和照片改了又改,天天就見他在辦公室走來走去的暔喃自語,一個標題推敲了半天,還說再想想看。幾張照片也是換來換去,一下子誰的鏡頭多了太出風頭,一下子又誰的鏡頭少了會很生氣,小心謹慎的程度令人髮指。

那天他又把我叫進辦公室,說封面上總經理的照片看起來愁眉苦臉,看能不換個比較意興風發的?我沒吭聲,心裏確實有些為難,回來後跟小宋說了,小宋一臉氣憤,說:「人家天生就長這樣,我有啥辦法!何況這是總經理自己提供的照片,他都不在乎了,經理在乎個啥?」我說:「妳不是也能拍,要不過去給總經理拍幾張吧!」小宋說她那爛相機能拍出什麼好照片。我要她就去拍,而且趁機請購個好一點的相機。「真的啊?」小宋眼睛發亮,說:「我要買像設計部門小張那種數字相機。」

後來小宋還是去拍了照片,回來說總經理雖然長得像個殺豬的,不過談吐不俗,本人比照片感覺有氣質多了,她說:「可見,人到四十以後確實要為自己的臉孔負責。」不過她還是有怨言,皺眉嘀咕:「真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總經理身邊那個新來的秘書,是個女的,可討人厭了!我拍個照,她在一旁囉囉唆唆的,還調整我拍攝的角度,好像她比我還專業….

這個楊秘書確實很麻煩,好不容易經理終於讓雜誌過了關,平常差不多就告一段落了,總經理、董事長頂多簽個字,除非有特別要交代的。這回不知道楊秘書憑什麼竟然有意見了。她找我談這期雜誌的內容編排問題,還要我把過去一年雜誌的所有支出做個明細表給總經理看,她客氣的說:「我不是說妳編的不好,但一個月花近三十萬編這樣一本刊物不曉得值不值得?」我跟小宋說這下子搞不好我們倆飯碗不保了,小宋哼然而道:「我就說這女人難纏!當時我去幫總經理拍照,他還誇我們呢,八成是她拿雞毛當令箭,存心要找我們麻煩!」

我忐忑不安的到了總經理室,楊秘書一臉親切笑容,反而讓我更加不安。她說她大致看了以前的雜誌,整體看來還不錯,但希望能夠加強本業的產品介紹和多出廣告篇幅。她一邊說一邊翻閱這期雜誌的打樣稿,臉上的表情莫測高深。當她翻到關威畫插圖的那幾頁,我忽然感覺心虛,果然她說:「加這些圖有必要嗎?感覺好像有些突兀。」我明白這純粹是自己的私心,我無話可說。她又說:「總經理很看重這本雜誌,說這代表公司的形象又可以推廣業務,他希望妳們好好表現。」我默然無語拿回打樣稿,心情頓時惡劣起來。

我回到辦公室,小宋問我那個女人搞啥鬼啊?我說也沒什麼,就是要我們好好做。我停了一下,終於說了:「妳把關威畫的插圖都換下來了吧!」小宋睜大眼睛,問:「怎麼了?她有意見?」我苦笑,說:「應該是吧,妳不是也一直有意見。」小宋越發理直氣壯起來,說:「我早跟妳說了,現圖庫抓圖方便得很,有時效果更好,還不要錢。妳卻非用他的,妳就是太軟弱也太感情用事了!」小宋的直言讓我很難堪,但我又能說什麼?有些事你自以為隱藏的很好,其實別人早就了然於胸了!

而且我最苦惱的是,我怎麼跟關威說呢?

前幾天關威才在我眼前發脾氣,說亦佳現在老整他,質問我是不是跟亦佳說了些什麼?那天我們幾乎是不歡而散。跟他這麼多年,如果感覺貼心,再委屈求全我都認了。可是最近不知道是他變了,還是我的要求多了,兩人的相處越來越難。之前亦佳就跟我說過不想再找他畫插畫,我確實也好心提醒他,畫圖不要貪多,畫多了品質不好也容易讓人看膩,多看多學習可以讓自己的作品有所突破。他非但不領情,還惡意曲解我是嫌他畫得不好,一火大,又是好幾天不給我一通電話。他常常這樣,生氣時不找我,所謂良心發現時,也會突然就消失不見。我的心從極痛到極冷,卻也完全經不起他事後的懊惱自責和甜言蜜語。

可是我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產生質的變化,我往後的每一次妥協都是無可奈何的。有時他明明在我身邊,我卻覺得他離我好遙遠,至少他已經不再是我當初認識的那個人。過去他雖然難免張狂,卻顯得瀟灑而有自信;現在越發狂妄,骨子裏卻是極度的自卑和不服輸。他常常拿報章上其他人的圖跟我說:「畫的不怎麼樣嗎?不知道為什麼編輯老用他的?」還逼著問我是那個人畫的好還是他畫的好?他總以為別人會常見報,不是靠關係就是靠巴結,老是想著是不是該找個人去關說或送禮什麼的?或者就自怨自歎自己懷才不遇,看起來既可悲又可憐。

我知道這樣的他很讓人討厭,我也知道他自己確實也很苦,所以更不忍心也更為難。小宋說對了,關鍵在於我的軟弱和感情用事,我以為他很可憐,其實最可憐的是我自己。

我一直到他過來才把撤掉他的圖的事告訴他,而且思前想後了許久,決定據實以告。他果然激動起來,喊道:「妳們那個秘書又沒說不用我的畫,妳幹嘛就那麼老實!」我說人家都把話說的那麼明白了,難道我們自己還不識抬舉嗎?何況一直都讓他畫那麼多年,早就有人不以為然了。他臉色一變,眉毛往上一挑說:「誰,妳說誰不以為然?我知道,他媽的一定是陸亦佳,她是要報復!」我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很生氣的說:「你怎麼會這樣想?她為什麼要報復,你有得罪她嗎?」他忿忿不平的說:「跟妳說妳也不會懂!」

我眼圈立刻紅了,不久前他還感慨萬千的說我如何善解人意,他對我的感覺比結婚十幾年的老婆都還要親,現在他說我不懂他了。我心如刀割,很難過這份我以為可長可久的感情現竟變得越來越難堪。我悶不吭聲看著他,而他低頭避開我哀怨的眼光,一個勁的猛吃菜和猛喝酒。

吃飽喝足後,他把碗筷一擺就到浴室去。我默默收拾桌上的杯盤狼藉,很不可思議在這種氣氛下,他竟然還能一如往常嗎?吃喝盡了便洗澡,洗完澡後上床,上床後他再沖涼走人?他果然如此,從浴室出來後便要我也去洗洗,我也很沒出息的照做,不過有別於往常的興致勃勃,我行屍走肉般重複著每一個熟悉而如今已顯得麻木的動作。我進了房間躺在他身邊,任由他翻身欺壓在我身上,沒有任何愛撫,一使勁便衝撞而入,我因為疼痛和羞辱忍不住慘叫了出來,他不理會,反倒更加用力蠻幹,臉上的表情也猙獰可怖。我知道他是在我身上發洩怒氣,這不叫做愛,這只是性交,一種單純絕對的獸性而已;甚至稱得上是強暴,我只是他的獵物。不止,獵物還知道逃跑和掙扎,充其量我只是他性的奴隸。而我一直還以為自己擁有愛,我是個可悲的女人,我知道他最終給了我什麼,而我卻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麼?如果我一直以為這就愛,而且愛就是這麼的不堪,為什麼我對愛還有渴望和不舍呢?

關威要走的時候,我的電話突然響了,很意外竟然是王克承打來的。那天同學會後我們發現彼此工作和住的地點都很近,還相互留有電話;其實不只別人起哄鬧著玩,我也一直感覺出他對我有好感,可是那天散會後,他竟能等到兩、三個月後才打電話給我。

因為關威在旁盯著,我確實不方便和王克承多說話,我說待會兒再回他電話就掛了。關威問我誰打來的?我說是國中同學。他又問是男的或女的?我說謊說是女的,問我同學會的事。他果然不信,原本冷淡的口氣忽然幽幽然的說:「真要有男的找妳也好,我有老婆又沒錢,跟我太委屈了!」如果是往常,這話非說得我泫然欲泣不可,畢竟我早就知道他有老婆,也從來不要他的錢。可是我只是淡淡一笑,說:「我懂你的意思。」他楞了一下,也沒有再說話,門一開,風一般橫掃而去,不管我是不是收拾得了這個殘局,我也不知道這回他是不是真的一去不回了?

我現連想都不願去想了。我打電話給王克承,兩個人在電話聊了起來,就算沒什麼共同話題,說起學生時代許多有趣的事和共同認識的人,等掛了電話我發現竟然也講了一個多鐘頭。我們還約了時間一起吃飯。老實說,我對王克承雖有好感,但離喜歡還有一段距離;我也不可能立刻移情別戀轉而在他身上尋求安慰。我只是覺得好累,只想單純的找個人吃飯和說說話,我仍舊渴望慰藉,但不想再陷入小心翼翼唯恐傷人也傷己的複雜情結裏。

關威還是來了,而且可能是感覺出我不再像過去那般對他的牽掛和忍讓,他似乎又開始要費心討我歡喜了。這樣也好,我心已冷但不動聲色,就算我仍是招之即來呼之即去,但我也可以讓自己在走留之間保持一派瀟灑。我們還是找時間一起吃飯、一起做愛,相互填補的都是人性最基本的欲望;說實在的,這可能就是他想要的,而我確實也不在乎了。那天他離開時,我從陽臺往下看著他熟悉的背影,他忽然回過頭對我招手,淡青的路燈光影剛好散灑在他臉上,顯得蒼白而憔悴,我只覺一陣又一陣的傷感,卻再也不會輕易動心了。

我繼續和王克承保持有距離的友好關係,有次我帶著他跟明繪和亦佳見面,她們對他印象都不錯,但偶而會用一種奇怪的眼神詢問我:確定是這個人嗎?明繪對我的情況一直心知肚明,亦佳則態度曖昧,我猜她可能知道什麼只是不願說出來。王克承和我們相處得不錯,他雖然木訥不多話,但人還是挺隨和,看我們又抽煙又喝酒,自己不煙不酒也不會介意。

真的是這個人嗎?我也問我自己。王克承人確實不錯,個性、脾氣都和善,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也有自己的房子,長得也差強人意,以結婚的物件而言,算是相當可取了。可是總覺得少了什麼可以相互激起感情火花的東西,我跟他也始終這樣不冷不熱的交往著。有一回我們去吃飯,吃完飯出來,他陪我過馬路要到對面坐車,很自然就牽起我的手,我任由他牽著,可是感覺還是很彆扭。還好只有一小段路,過了馬路後我們都把手放了,兩人同時都有些悵然,但也彷佛松了一口氣。

也許我們之間存著關威這樣的陰影,至少我心裏有數,如果我真心打算要和王克承有更進一步的關係,我就必須狠下心來跟關威分手。只是這麼多年的感情,儘管已經褪色消耗許多,也不是說分就能分的。我真的很為難,難在王克承這邊離愛情還有個跨越不過的關口,也難在關威那邊兩人若即若離的親密關係,以致我毫無決斷的動力和能力。

也許真是天意吧,和關威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在任何地方遇見他,難得一次和王克承去看場電影,竟然就在電影院碰個正著。他帶兩個孩子,都很大了,我知道一個國一、一個小五,看得是一部喜劇動作片。我們沒有打招呼,只是相互對望著,他的眼神冷冽而兇惡,如果不是在大庭廣眾,我都沒把握他會做出什麼樣的事?還好我們看的不是同一場電影,不過才進電影廳坐定,我的手機就奪命似的響了起來。我避到洗手間接電話,手機一開,就聽關威冷冷的說:「妳出來一下。」我不肯,他又問:「他是誰?」我說是國中同學,一個朋友。他又問:「妳跟他上床了嗎?」我氣的說不出話,索性把電話掛了。可是電話又響了,還是他:「常悅香,妳出來把話說清楚,我不為難妳。」我不說話,他又說:「妳再不出來,我進去找妳了?」我一聽嚇壞了,說:「關威,你冷靜點,你的孩子都在。」他那邊果然安靜下來,只剩下急促的喘息聲還顯示出他的怒氣,過了一會兒才說:「妳叫妳的同學小心點,我陪孩子看完電影,等送他們回家後,我再去妳家找妳。」

我回到位子上,卻再也沒有心思看電影了。關威晚上要到我那兒去,我想起他殺氣騰騰的臉,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我側臉去看王克承,他的神情靜默而專注,很投入在這部電影的情節裏,雖然近在身邊,卻顯得那麼陌生而遙遠。我轉回頭去看電影螢光幕,試著認真看懂電影裏的劇情,可是兩行熱淚順著我的面頰緩緩落下,一哽咽,忽然就泣不成聲了………

這部電影後來也沒看成,王克承被我的失態嚇了一跳,兩人只能離開到最近的一家咖啡廳坐下來。等我心情恢復的差不多,我就毫不保留把我跟關威的事全部都告訴他了。王克承很平靜的聽我訴說完一切,問我:「妳現在打算怎麼辦?」我說:「等他找我再說吧,我想我們之間也該有個了斷。」他又說:「他不會對妳怎樣吧?要不要我陪妳。」我很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說:「謝謝你,不用了,應該不會有什麼事!」

其實我也沒把握,回去的時候,想起那些有關情殺的社會新聞,還真是有些忐忑不安。快夜裏十二點了,關威沒有來,我想他應該是不會來了,正準備梳洗後上床睡覺,門鈴響了。我想,不管怎麼樣,該面對的終究要面對。我提醒自己,無論如何都要鎮定以對,千萬不能激怒他。

門一開,關威竟一把將我抱住,死命的擁吻我,唇舌還在我耳邊交纏不休,斷斷續續說他太愛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我離開他這樣的話。我被他摟得幾乎喘不過氣,好不容易掙扎開來,他又把我拉到椅子上讓我坐著,然後雙膝跪下來,吻著我的手背說:「妳是我見過最好的女人了,就算要拋棄全世界的一切,我也要跟妳在一起。」我被他熱情且突兀的表現楞住了,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他還是繼續跪著,但是雙臂摟住我的腰,頭埋在我胸前,還是喃喃自語般說他有多愛我、多不舍我。我其實覺得他有些矯情,心裏更加百味雜陳。過了半晌,他放開我,問我願不願意再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好好愛我?怎麼愛呢?我淒然一笑,說:「我並不是不願意跟你在一起,我也會珍惜我們曾經擁有的。可是──我覺得好累,我不能在這樣下去了…..」他又一把抱著我,甚至嚎啕大哭起來,喊道:「我不會讓妳走的,妳要走了我只有死路一條!我求妳,我會跟我老婆離婚的,為了妳我什麼都可以不要的。」我當然不信,但確實對他的胡攪蠻纏也無能為力。

我掙脫開他的擁抱,起身到浴室拿一條毛巾給他。好不容易他的情緒平復些,我試著緩和氣氛,說:「你先回家吧,你總要為你的孩子想想,我是不相信你會為我離婚的。」他還在賭氣,說:「我說得出口就做得到,這麼多年為了那個家我也受夠了,我要為我自己而活。」我看著他,只是無可奈何的歎口氣。他眼神忽然狡獪陰冷起來,問我:「妳是不是愛上那個男的了?」真不可理喻,我冷冷的說:「沒有。」想想不對,又說:「就算我愛上別人也沒什麼錯!」他又再抱住我,說:「答應我,妳只要不再跟他見面,我就離婚跟妳在一起。」

那天晚上,關威說什麼都不肯回去,甚至還當我的面把手機關了,以顯示他的決心。我開始疑惑起來,他真的會為我離婚嗎?我也逐漸心軟,如果他真的離婚了,我們之間的關係也許不再那般複雜,會不會有一個真正好的且明朗化的開始?關威早已在床上沉沉睡去,一隻手猶牢牢的抓著我的手不放,我看著他熟睡的臉,每一個線條和輪廓都是那麼的熟悉,還有他緊蹙的眉心,還是那麼的令人心疼!

我一定是還愛他的,要不我怎麼這麼容易就繳械投降呢?我真是個沒出息的女人!

關威要我跟王克承不要見面其實也是多餘的,自從那天以後,他再也沒有給我任何一通電話。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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