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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配靠邊站15
2008/01/10 11:11:03瀏覽604|回應0|推薦4

()亦佳

kTV的包廂裏,阿修正深情款款的唱著情歌,他帶來的兩個小帥哥則顯得局促,其中一個還帶了個十分年輕時髦的女朋友,感覺有點彆扭,只靜坐在一邊,說什麼都不願唱歌。兩個男孩也是,好不容易被逼著點唱一首歌,還要找個人一起合唱。更別提五音不全的悅香了,一般她都是來陪練的。不過今天這個陪練很明顯心情不好,啤酒一杯一杯灌,一副失戀的樣子,我興高采烈歡唱之餘,總要有意無意看她一眼,看樣子她跟關威可能快沒戲唱了。

這個笨女人,跟有婦之夫交往太認真,萬一又像她這麼隱忍被動那真他媽就萬劫不復!其實誰沒有受過傷,誰又沒有苦過,成天這麼苦著臉,再好的命也讓自己給糟蹋了。就說我吧!遇上BUCHOR這樣的怪胎,以為談上曠世奇戀,搞了半天,萬萬都沒想到他竟然是個女人,天底下還有這麼荒謬的事嗎?我不是認了,還勉為其難當作是交了個朋友。

阿修還在那邊裝模作樣學伍佰唱「挪威的森林」,今天倒成了我跟他的演歌秀。一曲方畢,明繪就來了,接過麥克風,她也有模有樣唱起我剛點的招牌歌──那英的「一笑而過」。「你傷害了我,卻一笑而過..」我看著她也有許多感慨,真不知道我們這三個女人怎麼回事?人家戀愛結婚生子都跟家常便飯似的,為什麼我們也不醜也不怪,偏偏命運就這麼多舛?

在一邊安靜坐著的女孩忽然站起來,一個招呼不打就走出去。我們都有點莫名其妙,帶她的那個男孩一臉尷尬,吞吞吐吐的說:「這個樓下有家美容院,她說要去剪頭髮。」到底她是來幹嘛的,竟然挑這個時候去剪頭髮?不過我們也並不關心,反正唱不投機半句多,主要是太沒禮貌了,現在的年輕女孩子啊!我們幾個老傢伙很有默契的交換了一下眼神。

明繪唱完歌,就跟悅香聊了起來,因為音樂聲很吵,兩人只能相互耳語,而且面色都很凝重。我突然覺得她們離我好遙遠,我知道她們說的與我無關,她們卻不知道我照樣也有心事,比如像我發現BUCHOR是個女人,那樣難堪且微妙的情緒轉折,我竟然沒有跟她們一起分享,甚至也沒有故作無謂自我嘲弄一番。我一向是藏不住話的人,尤其是面對悅香和明繪,現我卻開始惜話如金了,我心裏有個結,我對悅香瞞著我和關威來往的事還耿耿於懷;這不是個死結,只要有人起個頭讓所有曖昧的態度化暗為明,也許就那麼尷尬的一瞬間,以後就可以都釋然於懷了。

我把音響聲音關小,把杯子拿過去跟她們一起坐,悅香給我倒了啤酒,我說:「妳們倆個嘀嘀咕咕說什麼?」悅香淡淡一笑,說:「也沒說什麼。」我有點火大,乾脆打開天窗說亮話,說:「我知道妳跟誰在一起,這跟我無關,但妳也沒必要瞞著我。」悅香臉色微微一變,聲音低的幾乎聽不見,說:「其實我們已經分手了。」這本來就在我的預料之內,我不是那麼瞭解關威,但也不是那麼不瞭解他。明繪一旁搭腔道:「真分手了嗎?他要是又打電話找妳呢?」悅香又是一楞,嘩啦嘩啦就落了一臉的淚。

以後我們也不唱歌了,彷佛每個人都愁思百結,紛紛舉杯澆愁起來。那兩個男孩有了些酒意,就不再顯得那麼害羞,跟我們三個老女人竟然也很有話聊;只有阿修還抓著麥克風不放,一首接一首,沒人理他也唱得不亦樂乎。

沒有人追究悅香乾嘛哭,在陰暗不明的KTV裏唱歌喝酒,熱鬧的酒氣再加上昏昧的燈光,很容易就相互交淺言深,也很容易因為音樂的跌宕起伏,特別感覺快樂或憂傷,不管哭或笑都不會被太過關注。反正酒醒以後,當時的場景和心情都彷佛是一場夢,除非你自己太認真,沒有人會真當回事。

我們喝掉一瓶又一瓶的啤酒,空啤酒瓶或立或倒狼藉在桌邊,滿室的煙霧迷漫和一屋的酒酣耳熱,越發讓人感覺彷佛漫步在雲端。我看著悅香淚也流盡了,精神也渙散了,此時不說,尚待何時?「妳真沒必要跟關威在一起,最好是真的分手了,他配不上妳。」我看她淡淡一笑,心情應該是輕鬆些了,賭氣似的又說:「男人還真沒幾個好東西!」我想起BUCHOR,她不是男人,她也不是好東西!這段時間我像是費心費神孵了個雞蛋,卻發現孵出一條蛇來,那麼多關注和想像都在瞬間落空,我真不能相信最後BUCHOR是個女人。

那天在咖啡館終於和她碰了面,我當場楞在那兒,一時還說不出是什麼感覺,然後看著她從椅子上站起來。她很高,可能有一百七十公分以上,俐落的短髮和簡單的裝束讓她顯得英氣勃發。她微笑著替我拉開前面的椅子,很殷勤的替我叫來服務生,我直覺就叫了杯長島冰茶來壓壓驚。我一直不可思議兩眼瞪著她,她溫柔的眼神有一些似曾相識的東西,也許就像怪獸變成王子,還是可以察覺出所有驚人變化中的唯一不變。我搖搖頭,若是男人變成女人呢?

長島冰茶端來了,我一口氣就喝掉半杯,她,BUCHOR,一個陌生的女人,始終不疾不徐笑意盎然,我頭還不昏,我還很清醒,我不相信她是BUCHOR。她喝的是玫瑰茶(連喝的都這麼小資),修長細緻的手指靈巧握著杯子,感覺就是個有良好教養的女人;還有她含蓄溫和的笑,彷佛纖塵不染,更加說明她近乎潔癖的性格。我避開她那其實很有魅力的眼睛,又囫圇喝了一大口長島冰茶。我確信她是個我不認識的女人,不是BUCHOR;雖然我之前覺得BUCHOR應該也是這樣一個細緻乾淨的男人。

眼前這個有如亂馬變身的女人說話了,她跟我致歉說這不是惡作劇:「妳應該看出來.」我沒好氣的說:「我當然看出來了,我又不是瞎子。」她竟然不慍不火也只是笑。

我咕嚕咕嚕又幹掉一杯啤酒,即使飽受驚愕,那天我們還算相談甚歡,我承認BUCHOR看起來不讓人討厭,也感覺出她有某種迷人的特質,但我那天斬釘截鐵告訴她,也許她真的如她所說對我確有好感,但我真的沒辦法和女人談戀愛。我說我不是同性戀,我們可以做朋友。

我已經感覺有些酒意了,兩眼迷離,滿腦袋都是BUCHOR當時略帶遺憾的表情,我們在咖啡館門口相互告別時,足足比我高過半個頭的她用手摸摸我的臉,像寬厚的大人對待任性的孩子般,又把我垂在面頰的頭髮撥到耳後,感覺是那麼自然也那麼舒服,她說:「妳說我們可以做朋友,是真的嗎?」我說當然是真的,我答應在網路上見了面,絕對不會不理她。

就這樣謎題解開了,我們成了朋友,還是在網路上說說笑笑,時而有所感慨,時而不著邊際,跟過去沒什麼兩樣。只不過我現在知道她的名字叫朱良玉,是好幾家雜誌的特約撰述,確實單身,是個喜歡女人的同性戀。我終於慢慢接受她是女人的事實,但我覺得她還比較具備男人某些我很喜歡的特質,比如說更寬容大度,更沉穩踏實。或者我的粗枝大業和率性而為相較於她的細膩和含蓄,我又像個男人,她又是個女人了。

這番變男變女變變變,把我們的關係拉近,但也讓我企圖從網路上找尋愛情的希望落空。我即使不死心,那些網路上有如過江之鯽的男男女女,再也引發不起我的想像和關注。還是BUCHOR有點意思,跟她談不了愛情,好歹不至於言語乏味。有回我頗悵然的說她要真是個男人就好了,她很絕,回答我:「妳要是個同性戀就更好了。」

有人推開KTV包廂大門,是服務生,他說要找一個先生。那個帶女朋友的男孩站了起來,問明來意,看看手機便立刻推門出去。原來他那寶貝女朋友做完頭髮,打了好幾次手機要他付帳去,包廂樂聲人語喧嘩,再加上大夥喝酒喝得起勁,我們誰都沒聽見。他女朋友真是狠角色,還能能找服務生來叫人,顯然是吃定了他。他出門後,我們都不約而同看一眼自己的手機,不管是被吃定或吃定別人,我們心中都還有一些不確定的想望。

明繪若有所思,看著那扇再度被關上的門,喃喃自語說:「真聽話,叫著就去了。」然後她轉頭問我們:「如果妳們去美容院,敢叫男朋友去付帳嗎?」連搬上臺面都要遮遮掩掩了,更別論這麼理直氣壯了!悅香自然一句不吭,做女人做到這麼委曲求全還不被珍惜善待,難道真的是會吵的孩子有糖吃,越任性霸道的女人越教男人俯首稱臣唯命是從?

真讓人沮喪,我們都很感慨,只有阿修和另外那個男孩還毫無所覺的傻乎乎罰酒拳。我早暈了,看樣子悅香和明繪也是,酒意在我們迷離的眼神中越發擴散開來,我們彷佛浸潤在一個真實卻懵懂的氛圍裏,身體無依無靠,心事無邊無際,只覺現實越來越遠,幻影越來越近;然後話越說越少,酒越喝越多;直到燈光越來越昏昧,周遭越來越冷清……….

好像是明繪說該走了,提醒明天還得上班。好像悅香已經醉倒在沙發上,好多人要去攙扶她,還摔破了一個杯子。好像我也說要走了,然後恍恍惚惚在門口找到自己的機車。我騎上了車,不是,是有人帶我,我雙手抱著他,整個人靠在他的背上。我說再見,妳們要保重自己,我沒醉,誰說我醉了?我說悅香醉了,你要負責安全把她送到家。我自己回家了,不是,有人陪我呢!我抱著他,風在我耳邊呼嘯,我的面頰是涼的,鼻頭是涼的,但我的唇和心都是滾燙的,抵著他的背,我彷佛都可以感覺自己心跳的動靜,熱情而有節奏,像是一曲輕快曼妙的爵士舞曲,我也不由自主晃動自己的頭和身軀。我說BUCHOR騎慢一點,這樣感覺很舒服。我閉上眼睛,整個人似乎輕飄飄的,越飄越遠,越遠感覺越清楚。我真不想回家,我真的很想就這樣一路無盡頭的騎到無窮遠處。

我說,BUCHOR,我喜歡跟你在一起的感覺,很美妙,也很踏實。

隔天我迷迷糊糊在屋裏醒來,怎麼都想不起來自己昨晚究竟是怎麼回來的?

我掙扎起身到浴室洗完澡,卻仍感覺頭昏腦脹,而且喉嚨又幹又痛。看樣子我不只宿醉未醒,而且感冒了。我儘量多喝水,也頻繁跑廁所,喉嚨似乎舒服一些。晚上我去上班,才知道昨晚是阿修的朋友送我回去的。為了專心趕一篇配合稿,沒注意到窗戶是大開的,我正好坐在風口,而且幾乎忘了所有身體感覺到的不舒服,等一忙完,我幾乎站不起身,頭痛的像有椎子往腦門鑽,眼睛也乾澀難忍,連牙床都腫脹起來。我跟阿修說我不舒服,要早點回去休息。阿修看我不對勁,問我要不要陪我去看醫生?我說我自己去,出了報社大門左轉就有一家診所。

可是它的門關著,我看看手機上的時間,都十點多了,人家都休息了。算了,回家洗個熱水澡發點汗可能就沒事了。不過路上倒是有一家藥房還開著,我說了自己的症狀,老闆還自告奮勇替我配了藥,叮嚀我最好是吃過東西以後才能吃藥。我好不容易昏昏沉沉回到家,所有的力氣都已消乏殆盡,我隨手倒杯水把藥吞了,就倒臥在床上起不來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餓的醒了過來,雖然頭不疼了,但胃卻像是被掏空了,整個人孱弱的生不出一絲力氣。可是我躺不下去,我實在太餓了,胃部又悶又虛,又像火燒般焦灼難忍。我一站起身就感覺天旋地轉,差點就要暈眩過去。我扶著牆強自忍著一步步走到客廳,我屋裏沒有什麼吃的,但茶几上有一包放了好久的餅乾。我佝僂著腰幾乎半跪在茶几邊,顫抖的雙手久久撕不開包裝,越發餓的頭昏眼花,一發狠用牙齒把整包餅乾咬開弄碎了一地,我抓起就吃,吃的又急又快,都還沒吞到肚裏,我又是一陣狂嘔,又全部吐了出來,然後又開始幹嘔,嘔出來的都是藥的苦澀和嗆鼻的胃酸。

那個藥房的老闆究竟給我吃什麼藥啊?我又難受又狼狽,感覺自己好像快死了,我要打電話找人來救我,找悅香?不,應該找明繪,她是醫生,她知道怎麼辦?可是這麼晚了,她們都在睡覺,而且一早都要上班。打電話給119吧,我太難受了,我真的要喊救命了!

這時電話像呼應我的求救聲,忽然響了起來。我趕緊拼了最後一口氣去接,是BUCHOR,我差點哭了出來,我說快點來吧,我快要死了。

最後是BUCHOR把我送到醫院的,我吃藥傷了胃,差點就胃穿孔。我在醫院睡了一夜,BUCHOR也陪了我一夜。我醒來時,身體的不適幾乎消失大半,真好,比起昨晚難忍的病況,我感覺像是從地獄又回到了天堂。

BUCHOR後來跟我說,她這兩天都沒看見我上網,考慮半天想說給我個電話打聲招呼,還好打了,這通電話等於救了我一命。

以後她幾乎每天晚上打電話給我,慢慢變成習慣,我心裏的壓力也越來越大。我確實喜歡接到她的電話,尤其臨睡前感覺有個人在關心妳,或是有個人可以說說話,那會使得我一整夜睡得特別踏實舒坦。可是我們只能是朋友,我不可能跟她有超越朋友以外的其他關係;我又很在乎她,覺得跟她在一起比跟任何男人都要來得自在舒服。我確信我不是同性戀,也不可能變成同性戀,我對BUCHOR的重視和依賴,應該是緣於之前網戀的根深蒂固印象,我做夢都沒想到她是女的,雖然我終究也接受了她是個女人。

有些話真不知跟誰說,有些心情也無人分享;或許也是我自己根本理不出一個頭緒來,越想表達卻也越難描述。我不能跟悅香和明繪說,我不認為她們可以理解,何況她們都有自己一堆爛攤子要收拾。我也不能跟阿修說,過去我只要稍有不對勁,他都很懂得察言觀色旁敲側擊一番,現這小子彷佛變深沉了,竟然也沉默寡言起來。除了BUCHOR,我找不到可以說話解悶的物件,諷刺的是我所有苦悶又是來自於她。我依然只能在她的好言軟語中載浮載沉,雖然我試圖起身回頭是岸,可是岸邊沒有人拉我一把;我沒有辦法靠自己的力量全身而退,或者是我其實只是半推半就在縱容自己,我越來越害怕終究會放棄掙扎。

我只能在網路上解惑,開始找尋有關同性戀的資料,我還想不明白為什麼男人會愛上男人,女人會愛上女人?有人說同性戀大半是天性,也有後天環境造成,古今中外都有,是基本人性與人權,並不足為奇;也有人說每個人都有同性戀的傾向,但因為受到異性戀天經地義的觀念影響,導致同性戀因數被扼殺或隱諱不明。不過也有人批評是一種變態的行為,甚至可以說是病態。同性戀真是一種病嗎?我把BUCHOR和我所認識的那些男人相互比較,再怎麼說我都覺得BUCHOR比他們都正常,也更有教養。基本上我不排斥同性戀,也可以接受同性戀的朋友,但我真的不願變成一個同性戀!

同性戀和異性戀可以變來變去嗎?我又在網路上查到有人可以是雙性戀,這好像可以說明我確認自己愛男人,卻又可以對BUCHOR有一份莫名的情愫。那天晚上我借來一部女同性戀的三級片,片中兩個女人做愛的鏡頭也讓我看得面紅耳赤,激動的我最後倒臥在客廳的木地板上低聲哀鳴,我要怎麼辦啊?我真的很喜歡BUCHOR,可是我不能想像兩人赤身裸體在一起會是什麼樣子?

晚上BUCHOR又來電話了,說她下個月還得再去大陸一趟,問我要不要休個假一起去玩幾天?我猶豫了一下,很想隨便找個理由拒絕她,但是我問明時間和地點後,感覺是個不錯的主意,我故意以假亂真說:「可以啊,不過妳不怕我會對妳怎麼樣嗎?」她笑了,聲音很愉悅的說:「我就怕妳不會對我怎麼樣!」

我也哈哈大笑,這陣子所有的掙扎與迷惑似乎都已微不足道。BUCHOR是個好朋友,應該也會是個好情人,好吧!她要是有本事真把我變成同性戀,我他媽認了!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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