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07/12/29 11:18:27瀏覽605|回應0|推薦2 | |
(二)悅香 天色逐漸曖昧不明,一盞盞的燈亮起像越來越多偷窺的眼睛。我在公司等關威,已經快八點了,他還沒有來。公司的保全上來看了幾次,問:「 保全一走,我可懊惱了,很氣自己為什麼要多說那句廢話,越發顯得心裏有鬼。我再看一眼我的手機,時間分分秒秒過去,它則始終保持著不動如山的姿態,我歎了一口氣,說好最晚七點,可是關威到現在還沒有來。 這是我和關威第一次要在外面過夜。我們雖然住在同一個城市,卻分屬東西,光一趟來回再加上市區塞車,就差不多快兩個小時;而且他也忙,除了上班,平常要接送孩子上下學,假日還要陪老婆回娘家。除了電話聯繫,我們很難湊出時間有一個比較長時間的約會,所以第三次見面又是一個月以後的事了。 我的手機終於響了,我從椅子上跳起來,一邊抓起手機一邊拿著包包就要往外跑,可是接了電話後,所有的動作都停了下來。我把手機和皮包都放下,看著外面黑漆漆的天空,我微皺著眉的臉映在光亮的窗玻璃上,靜默而且哀怨。剛剛的電話是關威打的,說他有事耽擱還要再晚一點,然後連句道歉的話都沒有就匆匆掛掉電話。我已經等了快兩個鐘頭了,心裏充滿了無奈,我知道自己還會繼續等下去。 自從那夜的親密關係以後,我們倆的關係又進了一步,即使仍是在電話裏閒話家常,渴愛的欲望已經逐漸高漲犯濫。有好幾個孤單的夜晚,我蜷縮在我的雙人床回想那天他在我身邊的點點滴滴,記憶是那般遙遠,感覺卻又是那麼深刻。「我愛上他了嗎?」我惶惑不安的逼問自己,我不是不敢承認,那是種軟弱和理性的掙扎交戰;愛不是那麼容易就說得出口,即使只是自問自答。其實我更在意的是關威究竟是什麼心態,他是愛我還是因為生活跟我一樣乏善可陳,只想給自己一些激情而已?可是不一樣的是,我自己很清楚,對於感情,真要動了心,我是易放難收那種,我不怕愛上他,而是害怕自己太認真以後,會發現關威只是遊戲一場。 我已經太認真了,從每天固定時間接到他的電話,聽他說一些討好我的話,或更直接大膽的調情,我都像中了毒癮的病人,差不多時間沒接到他的電話就開始坐立難安了。有天我和亦佳去逛街,一路上就一直心神不寧,在吵鬧喧囂的大街上,我擔心聽不到手機鈴響,又害怕手機響了,會讓亦佳發現我跟關威的來往關係。後來我們在一家咖啡館喝咖啡,亦佳興致勃勃跟我提起她在網路上交友的奇聞和趣事,還說網路曠男特別多,像我們這種文字表達能力不錯的怨女在網路上特別吃香,要我也上網一起玩。 有一瞬間我被她生動的述說吸引住,幾乎忘了我的心事也忘了關威。後來亦佳叫了服務生要咖啡續杯,我下意識去看看手機上的時間,發現有一個未接電話,我的心整個慌亂焦慮起來,可是當著亦佳的面又不敢回撥。服務生把我們的咖啡送過來了,我也不好說要離開,眼睜睜看著亦佳緩緩的將奶油倒進咖啡杯裏,聽她是感慨也是無謂的歎了口氣,說:「到我們這年紀,現實生活中放眼望去的物件都是已婚的,已婚又會跟我們這些老小姐糾纏不清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算了吧!還不如上網去找朋友,網路天南地北無處不到,可能找到MR. RIGHT的機會還大的多。」當時我心跳得好厲害,差點就把我和關威的事告訴她了,因為她跟關威很熟,我真的很想知道關威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對我又究竟是什麼意思? 關威終於來了。因為等的太久,我原本興奮莫名的心情也有如大火過後般的灰飛煙滅了。我緩步踱出大門口,果然在左側看見一輛紅色的車子,一走近,車窗搖了下來,車裏露出一張堆滿笑意和歉意的臉,而且很快下車跑過來替我開車門,還是笑著說:「對不起,事情太多,讓妳等太久,沒有生氣吧?」我勉強笑笑,絕不是因為生氣,而是一看見他,我還是不能立即把他的面孔和熟悉的聲音聯想一起;我坐上了車,儘量避開去看他那感覺還顯陌生的臉,一時之間竟然還不知所措。 關威倒是侃侃而談,一面很熟練的開車,一邊跟我說剛送孩子到丈母娘家,老人家囉囉嗦唆的要他做這個做那個,故意拖他時間似的。他搖搖頭說:「這個老太婆比我老婆精明多了,我看她是對我起疑心,嘴裏不說,可是從我進門到出門,她那雙小眼睛就沒饒過我!」 關威的老婆這幾天出國,他騙老婆說自己爸爸身體不是很好,他也想趁機回去看看倆個老人家;他一個人開長途車又不好帶兩個小孩,所以把孩子又托給丈母娘。我問他老婆信嗎?他很有把握的說:「信啊,她平常就不大願意跟我回去,這回她可是理所當然不必陪我回去了。」 關威的車子出了市區以後,就轉往一條山間小路。我看著四周燈暗星稀,眼前的路像個深不可測的黑洞,彷佛沒有方向也沒有盡頭,不由得提心吊膽起來。關威則全神貫注開車,嘴裏喃喃自語般說:「我記得是這條路沒錯。」我更緊張了,問他:「你不會迷路吧?」他倒是笑了,騰出一隻手把音響打開,然後找到我的手握著,說:「放心,有我呢!給你聽首歌,代表我的心聲。」說完,從音箱流泄而出熟悉的旋律,在這個人煙罕至、黑影幢幢的山坡路上,男歌手細膩空靈的歌聲娓娓道來,尤顯深情。「莫名我就喜歡你,深深的愛上你,從見到你的那一天起………」我的手讓關威握著,心裏百味雜陳,前面的路還是闃黑不明,但是我的心漸漸篤定下來。 差不多十幾分鐘後,山坡路整個豁然開朗,沿途造型別致的路燈引領我們走進一家清新雅致的餐館。關威找地方停好車後,帶著我拾級而上到許多亮著燈的亭子裏,一個個正好挨著山谷,像山的精靈,閃動著晶亮的眼睛。夜裏看不見山谷的全貌,但是耳邊轟然的瀑布聲可以想見它的雄偉,關威說這裏的夕陽美得不象話,可惜我們來晚了。他牽著我的手,眼裏也閃動著溫暖光澤,他說:「我上回跟幾個朋友來,落日餘暉把整個山谷渲染的金碧輝煌,把我們都看傻眼了。我回去後想把整個景畫下來,試了好幾次都抓不到那種顏色和感覺,唉,造物者真是太神奇了!」 餐館的服務生過來了,是一個穿著短裙的年輕女孩。她把菜單遞給關威,關威很熟練的點了幾樣菜,還問我吃不吃牛肉?我說我什麼都吃。他呵呵笑了幾聲,鬧著說:「那我們來個狗肉火鍋吧!」服務生還顯稚氣的臉上有些不知所措,著急的說:「我們沒有狗肉。」關威可得意了,哈哈大笑起來,說:「跟你開玩笑的。你們這裏景不錯,就是菜缺少特色,我今天特地帶我女朋友來,你們好好做幾道菜,我女朋友是雜誌的主編,可以替你們寫專題報導報導。」等服務生離開,我埋怨他何必跟人家小女孩說那麼多,他說有時候餐館欺生,你不先唬唬他,他會當你是冤大頭。我不以為然,心裏確實很不舒服,又說:「你幹嗎說我是你女朋友?」關威說得理直氣壯:「妳本來就是我女朋友。」 吃完飯後,關威帶著我沿著一條小路走下山谷的一個小亭子,那裏沒有燈,整個山谷就只剩下一個模糊的黑影,還有不遠處瀑布白色水花像一朵朵翻騰不休的雲,因為剛喝了酒,有些水花濺到臉上感覺十分清涼舒爽。我抬起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冷不防被關威一把抱進懷裏,他嘴裏呼出的暖暖酒氣在我臉邊摩娑,並且很快找到我的唇吻了起來。這突然的舉動讓我彷如電擊,整個人幾乎站不住腳,稍作掙扎就任他抱著我也吻得我就要透不過氣來。然後他終於放開我,拉著我的手再往山上走,並且靠近我在我耳邊說:「妳真好,寶貝,我愛妳!」 那天晚上我們住在附近一家汽車旅館,不停的擁吻也不停的做愛,好像這已是我們唯一能做的事了。一直到我們倆都疲倦不堪的倒臥在雙人床的兩邊,關威立即就沉沉睡去了。我也好累,可是睡不著,似乎還不太習慣身邊睡著一個人;而且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沒有高潮,下腹部急欲傾泄的壓力讓我很不舒服。所以等關威發出均勻的鼾聲,我就背對著他動手撫摸自己讓自己達到高潮。 至此,我終於松了一口氣;關威鼾聲依舊,我轉過身去看他的臉,即使在熟睡的狀態,他的雙眉仍緊蹙著,好像仍心事重重的樣子。他做夢嗎?他夢中有我嗎?我想到他口中所說感情並不怎麼融洽的老婆,真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此刻關威好不容易在我身邊睡著了,究竟睡夢中的他以為躺在他身邊的是我還是他老婆?我真的好累,可是太多紛紛擾擾的念頭讓我的思緒亂糟糟的,然後眼睜睜看著關威翻了個身背對著我,寬闊厚實的背跟著呼吸緩緩起伏,我忍不住把自己的身子貼近抱著他,像是去尋求一個溫暖的依靠,且在黑暗和想像中似乎越發壯大起來。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隔天醒來感覺精神很差,厚重的雙層窗簾完全擋住外面的光,只有梳粧檯一盞燈亮著。關威已不在床上,虛掩的浴室門露出隱隱約約的燈光和聲音,他可能在給老婆打電話。我沒有起床,閉著眼睛努力要聽他究竟說些什麼,卻始終聽不真切。後來他大約掛了電話,浴室傳來洗漱的水聲。我爬了起來,看見鏡中的自己雙眼紅腫,披散的頭髮也糾結成一團,像鬼一樣淒慘可怖。關威出來了,我很快又躺回床上,拿被子捂住自己的臉。他靠過身來,在我耳邊呢喃,溫柔的說:「寶貝,起來了啊,讓我親親你。」我拒絕了,說我剛睡醒很難看,嘴巴的味道也不好。他哈哈大笑說:「誰說的,我就喜歡你自然毫不修飾的樣子。」說完,鬧著要把我從被子裏抓出來,還哈我癢,逗得我也忍不住咯咯笑起來,一閃身便溜進浴室把門關上。 我很快洗漱一番,卻只能勉強讓蓬亂的頭髮不致於太礙眼。還好臉上的精神有了,整個人反而有一種頹廢的風情。我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笑了笑,浴室裏的琥珀色燈光讓我的黑眼圈變得沒那麼明顯,人果然看起來也比較漂亮。我一直很喜歡自己笑起來彎彎的眉眼,別人都說這樣讓我顯現出一種天真和誠懇的神氣,非常可愛討喜。不過我的確太胖了,幾乎看不出腰身,而且腿也很粗;我有點沮喪,關威一定也會覺得我胖,我決心一定要減肥。 出去後,關威半躺在床上,看見我立刻展開他的手臂,我像個孩子般受到鼓舞,很快的便鑽到他的懷裏。他把我抱得緊緊的,並且靠近我的臉,用鼻尖頂著我的鼻尖,我們倆個同時都做出鬥雞眼的樣子,不由得都哈哈大笑起來。後來關威放開我平躺,一隻手仍攬著我的肩頭,我依偎在他身邊,心裏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幸福感覺。原本兩人都默然無語,關威卻忽然歎了一口氣,說:「寶貝啊,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我說我知道。他又說:「可是妳知道嗎?除了愛,我什麼都不能給妳。」我當然知道,我讓自己更貼近他,聽見他的心跳節奏緩慢有如一首旋律簡單明白的歌。我沒有回話,只是把手放在他的心臟部位,只是在心裏告訴自己,除了愛,我什麼都不要。 隔天我們從山上下來,關威送我到家門口就匆匆趕回去了。我一進門,面對著滿屋子的不變和靜默,忽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我坐在沙發上好久好久,看著落地窗的天色由明亮到昏昧不明,直至整個暗黑下來,而我的腦袋只是一片空白,所有記憶的片段都恍如隔世,無始無終也無處追尋。 電話鈴聲驚醒了我,是亦佳,我有點失望。亦佳問我昨天和今天都那裏去了,手機也沒開。我早就編好了謊話,脫口就說這兩天參加公司的的旅遊活動,而且手機沒電又忘了充電器。亦佳彷佛信了,沒再多問其他,只說要不要一起出來吃飯。我一點胃口都沒有,又謊稱自己吃過了。我很訝異一向不擅說謊的我,這次竟然說得臉不紅氣也不喘。亦佳說她最近心裏很煩,要我陪她聊聊天。我們就在電話裏聊了起來。 亦佳待的報社最近換了老闆,人事調動的很厲害,社裏上上下下都人心惶惶,弄得她也無心工作。她說他們那個新來的總編輯很煩人,動不動就要開會檢討,今天決定這樣,明天決定那樣;要不這個不對,那個也不行,她簡直無所適從。還轉來好多人情稿,他們主任也不說用不用就交給她處理。「那不是故意害我嗎?弄得我裏外不是人,真不想幹了!」 真不想幹了!我同樣也心有戚戚焉。我一畢業就到金生藥廠,一做就是十年,我聽著亦佳不滿的抱怨,對自己十年如一日的編輯工作也分外厭倦起來。亦佳又說:「好煩啊,真想找個人嫁了!」我想起關威,就算嫁人不見得能解除亦佳目前面臨的困境,但是我連這樣的念頭都不敢有。我想起我跟關威開車下山時,關威說的話,說他是真的很喜歡我,但是他是不可能離婚的。當時我說並沒有要求他離婚。關威說:「我知道這樣對妳很不公平,但是如果妳願意配合我,我們可以維持一種比較長久的關係;也許十幾年、二十幾年以後,我的孩子都大了,可以自立了,我們有機會……..」他停了一下,又說:「我真的不敢給妳任何承諾……兩情若在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他忽然冒出這樣一句老掉牙的情話,我有點啼笑皆非,很勉強的說:「算了吧,我心裏有數,我不會想那麼多或那麼久。」關威只是空著一隻手握住我的手,什麼都沒說。一直到我下車,還是什麼都沒說。 我跟亦佳說:「我也很煩,我們出去找個pub喝酒吧!」亦佳反而顯得驚訝:「當真啊,現在?」當然是現在,我是個沒有未來的女人;事實上我連現在都沒有。亦佳笑著說:「說走就走,與其坐困愁城,還真不如到外面找個男人眉來眼去呢!」 我出門時故意不帶手機,我知道關威不會打電話給我,但是我也絕不給自己機會等他的電話。 |
|
(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