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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配靠邊站3
2007/12/26 20:37:57瀏覽823|回應0|推薦5

)亦佳

 

我在鏡中看見自己幸福的笑容,沒有任何多餘綴飾的的白紗禮服簡單大方,包裹簇擁著我像一個童話故事裏的公主。婚禮即將要開始了,我的新郎待會兒就要牽著我的手在親友的祝福聲走過紅地毯,然後許下一生一世的承諾,這個期待已久的時刻,如今已近在眼前,我卻仍彷如夢境,心裏有喜悅也有幾許緊張。時間分分秒秒過去,我的新郎還沒有出現。更衣室不斷有人出入,都要我再等一下,新郎馬上就來了。其實我並不著急,卻逐漸疑惑起來:「我真的要結婚了嗎?」鏡中的我笑意僵在臉上,刻意粉飾過的面容像個假面娃娃般哭笑不得。「我真的要結婚了嗎?」我一遍遍問著鏡中越來越顯得慌張失措的自己。「可是,我究竟是嫁給誰啊?」

我忽然醒過來,才發現自己竟然趴在桌上睡著了,而且還做了個不知道新郎是誰的夢,難道是潛意識裏想結婚想瘋了嗎?我伸了個懶腰,看見手上的表竟還不到十點,我也不過才睡了半小時,隔壁的美編阿修還盯著電腦努力幹活呢,!我又是一個哈欠,問:「還沒好啊,我都神遊太虛回來了。」阿修皺著雙眉的臉看起來更苦了,說:亦佳姐,你今天給的稿子好難排啊,怎麼弄怎麼不順,你是不是又月經失調了?」我白了他一眼,累得連跟他抬杠的力氣都沒有,只是一個勁的催促他。我還沒有全醒,而且越發困得快不行。

等到下班都快十二點了,一走出報社大門,初秋迎面而來的夜風涼颼颼的,讓我整個精神都抖擻起來。天邊的圓月飽滿光亮,卻沒能讓我有任何浪漫的聯想。我騎著我的老爺機車絕塵而去,儘管已經毫無睡意,這麼晚沒有約人,一個女人還真是那裏都不敢去。我在路上買了一碗豬腦湯,老闆跟我很熟了,他知道我要是超過十一點才下班,肯定是用腦用度,需要吃個豬腦補補腦。我這個吃腦補腦的習慣,明繪很不以為然,說豬腦是全天下膽固醇最高的食物,小心沒補成還鬧出人命。我也不以為然,但我感覺自己確實越發豬頭豬腦了,我掏出錢來,把錢包給了老闆,老闆楞了一下哈哈大笑,說:「小姐,你給我錢就好,錢包不用給我。」我不好意思笑笑,說:「還不都是吃你的豬腦害的!」

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視機,好讓影像和聲音讓這個空蕩蕩的小屋顯得有些生氣。我住這裏已經快三年了,原先是租的房子,後來房東有意要賣,因為住慣了又離報社很近,價錢也還可以,才在一年前貸款買了下來。我買下這房子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原先的地磚換成木地板,感覺踩起來可以更溫暖踏實些,整個完工那天,我疲憊不堪的仰躺在木地板上,心裏又快樂又是傷感。「我終於有個屬於自己的房子了!」也許還不算成一個家,但是我以為終於離家不遠了!

一個人還真是不能算一個家,沒有說話的物件,屋子總是太安靜,即使有音樂,有共鳴沒有對話,還是感覺悵然若失。還好有電視,影像和聲音的雙重效果,讓我忘記和忽略一個人的孤單,也保留了一個人的自在。

我狼吞虎嚥吃完了豬腦湯後,又到浴室洗了一個澡。電視一直都還開著,原本是金凱瑞擠眉弄眼的胡鬧搞笑片,洗完澡出來,發現變成一對男女正在酒吧很曖昧的眉目傳情。不論劇情,俊男美女的組合就很讓人賞心悅目,何況兩人交纏的目光是那麼狂熱急切,我不由得也把眼睛瞪大了。畫面鏡頭一轉,男女主角進了一間屋子,兩個身軀便迫不及待的交纏在一起,還以極快的速度一邊剝下對方的衣物,一邊跌跌撞撞的往臥房的床鋪翻騰不休,才三兩下,女主角就哼哼哈哈的呻吟了起來。

我看得目瞪口呆,實在不太相信兩個人的性饑渴會迫切到那種地步,彷佛易燃物,火一點就著。有一回我跟悅香、明繪談起所謂的性高潮,三個人都認為只是感覺還好,也還不致於興高采烈到忍不住要大呼小叫。我問明繪:「聽說偷情感覺很刺激,很容易就達到性高潮。」明繪白了我一眼,罵道:「胡扯,反正還不就是那麼一回事,你自己覺得呢?」我兩手撐著頭,確實認真思索了一下,說:「真想不起來了,我已經一年多沒有性生活,感覺很遙遠,男人那話兒長什麼樣子都快不記得了。」

我第一個男人是剛進報社時認識的,他是新聞部的記者,有一回支援我們副刊辦一個座談會,兩人才借著一起喝咖啡、看電影,慢慢熱絡起來。他還寫詩,人前人後都自詡為詩人,專寫晦澀難懂的朦朧詩,而且是越解釋讓人越糊塗那種。當年會愛上他,也是因為那股說不出的糊塗勁,莫名覺得他有一種莫測高深的魅力。我們第一次發生性關係是在車上,當時我跟悅香一起租房子,他又住報社的單身宿舍,都不是很方便,兩人便在他的車上草草了事,差不多等同於偷情了,不過事前事後的感覺其實都很模糊難辨。

以後,我對性交這件事彷佛都沒有我對男人那話兒來的關注;每每完事,總忍不住趴在他的肚皮上,跟他那話兒大眼瞪小眼,心裏充滿了對神奇造物主的讚歎不已。我那時覺得自己很變態,也以為有戀陽物癖,後來才發現原來只是好奇心作遂。我對我自己身上沒有的東西都很著迷,比如還有鬍子、喉結、腿毛等,常常摸著、看著,性致就來了;不過男人真的很奇怪,他有很自然而然出自本能的攻擊性,可是女人太主動,卻會讓他害怕,通常他都刻意回避或者繼續裝睡。可是我睡不著,一邊把玩一邊意淫,心裏越發樂不可支,老想拿把刀子把它支解開好探個究竟。我猜他即使不知道我的意圖,但詩人多半敏感且神經質,一定也感受到了威脅。我們雖然是男女朋友,但一直沒有好到所謂身心合一的地步,以後想起還真是有點各懷鬼胎。

我和我的第二個男人同居了快一年,也徹底治療了我的戀陽物癖。事實上,頂多半個月朝夕相處的時間,我就把男人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剛開始兩人愛的很瘋狂,瘋狂做愛也瘋狂的表白自己,我連中學上體育課衛生綿掉了都跟他津津樂道。他也是,小時候遭受過鄰居老頭的性騷擾,還一個勁兒跟我說這是他此生最大的秘密,而且只跟我說。可是幾個月後,不知道是不是消耗過度,我們的熱情忽然就急速冷卻了,兩人後來都覺得很意興闌珊,更糟得是越來越沒話說。還好我們的作息時間不同,一開始是困擾,後來竟成了兩人住在一起相安無事的原因。我下班回家他睡了,隔天我醒了他早上班了;雖然睡在同一張床上,其實我們更像各自生活的室友。偶而雖然也會留紙條說一些甜蜜的話或互相提醒一些事,比如說「天冷了,出門要記得加衣服。」或「你媽打電話了,記得回話。」但到最後,我們都儘量避開不要見面。有回下班我還跟同事去吃宵夜,回去都要一點了,很意外他還在客廳看球賽,兩人竟然都覺得很不自在,逼不得已故作沒事般的寒暄幾句就無話可說。

後來是他搬出去的,說是換了工作,或許也是趁機換個愛人吧!我當時確實有些難過,雖然到最後他的存在不但沒啥意義還礙手礙腳,真要忽然不在了,還很不習慣,連著好幾天我都沒辦法睡覺。還好報社不久開始電腦化,為了學好電腦也為了排遣惡劣情緒,我卯足了勁學電腦操作和打字,阿修還教我上網。剛開始很新奇,趁工作空檔,報社幾個熟悉的同事互發e-mail說說笑笑;當時我還逼悅香去申請一個免費電子信箱,卻發現在信裏還真沒啥可說,還不如一通電話約了吃飯,隨便找個話題或者剛遇上那個八卦的熱潮,彼此發表一下幸災樂禍的議論。當然還可以品頭論足周遭還看得上眼的男人,就這點我就覺比發e-mail談一些故作深沉或無端慨歎的心事要經濟得多。

想來確實有些悲哀,我跟悅香是大學同學,當年睡在同一間宿舍的上下鋪四年,臨睡前總有說不完的心事,不管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或是懵懵懂懂的情事,我們心裏都憋不住任何話。後來認識明繪,因為從悅香那兒早就相互耳聞熟稔了,還真是一見如故,道長說短吐吐苦水都是常事。可是這幾年,不曉得是不是有了點年紀,三個人還是常見面吃飯,事不關己的話還是談得很起勁,真要說到心坎裏,卻一個個像悶葫蘆似的,即使眼神閃過一絲無奈,語氣也總是淡然,彷佛不勝負荷,連述說的力氣都消乏了。

像我跟男友分手,還真是有回見面,自己輕描淡寫說了幾句,悅香也只是瞪大眼睛說了聲「真的」而已,連原因都沒問,就算問了,我其實也說不出所以然來。明繪更絕,就淡淡看了我一眼,彷佛有所感慨的說:「分了也好,反正男人都是一個樣!」究竟男人是啥樣呢?當時我們三個人都不說話,各自默默吃著面前的簡餐,心裏可能都有答案,也可能都沒有答案。

我已經不記得我第三個男人是甲或乙或丙了,那段時間我的性關係非常混亂,有半年我同時跟三個男人有關係,談不上感情,也沒有非要不可的欲念。他們一開始就當我是紅粉知己,除了性伴侶,他們更想要一個可以談心的物件。床上的事就不必說了,反正他們永遠弄不清楚我的高潮是真是假;完事以後,我們都點起煙,經歷一番水乳交融的過程,他們很驚喜發現我還可以在床上和他們像兄弟般肝膽相照,談政治、談公事等,我都很有自己的想法;至於傾聽心事,我的專注和沉默,也讓他們錯以為我是善解人意的。

這三人都是有婦之夫,這點讓我有墮落的快感,反正我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那段期間看似左右逢源,到處吃飯有人付帳,然後千方百計就為哄妳上床。其實我心裏也很不好受,我一方面有某些程度的依賴他們,比如我好吃,他們可以花錢請我吃遍大小餐館,還有人陪你度過幾個百無聊賴的夜晚,如果我喝多了。另一方面我又鄙視他們,表面人五人六,充滿了愛家、愛孩子、愛人類的高尚情懷,實際上不三不四,愛錢、愛面子、愛計較還愛拈花惹草。有一個還是頗有知名度的兩性專家,到處演講教導別人如何維繫婚姻關係,其實本身就是個渾球,甚至對自己的老婆和孩子都很嚴苛小氣。他之所以疏遠上一個外遇物件,就是那個女人開始跟他要鑽戒和要錢了。而我們倆個一拍即合,也是因為他還是個美食專家,我們相互都有吃的欲望,他希望有人陪,我最好不要自己花錢;而且他跟我示好,甚至連一束花都省了。當然,食色性也,基本上他也是個色狼,我們第一次單獨吃飯,他就手腳並用在餐桌底下不老實起來。

另外兩個都是畫家,一個擅於經營並且出神入化把自己普普通通的畫作變成搶手的商品,更像一個出色的生意人。另一個則顯得懷才不遇,除了某些時候的抑鬱寡歡,平時倒也顯得熱情洋溢。他比較窮,成不了氣候,為養家活口,還要兼職跑業務;也比較忙,我們來往的時間拉得很長,真正有曖昧關係並沒有幾次。

愛情與麵包確實很難取捨,但對一個重視感覺的女人而言,愛情其實更可遇而不可求。我對這三人都一視同仁,畢竟當你在想愛一個人之前若把他看得太清楚,你壓根兒不可能會愛上他們;沒有了愛,好惡其實就很淡然了。真要比較,我頂多對那個自認懷才不遇的畫家還有些同情心,因為連他的老婆都看不起他。麻煩的是當你開始對一個男人有同情心,不管不忍或不舍,愛情也差不多有個模糊的輪廓了。

那回我跟他在夜市吃火鍋,因為喝了酒,他侃侃而談自己學生時代的得獎記錄,當時的風光還在他的眼眸閃閃發亮。我很感慨,很替他難過也很替他悲哀。他還認為現在會一蹶不振,完全是家庭拖垮了他。他紅著眼眶說:「當年我念師大美術系時,是我們班第一個開個展的,老師們都看好我。可是現在──我太早結婚,現實生活太折磨人,我的人生是完蛋了…….」我拍拍他的手,安慰他:「沒事的,只要忠於自己,而且也盡了責任,人生就不虛此行了!」我很擅於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話安慰別人,尤其是男人,天知道大半時候我連自己都沒辦法說服自己。不過他倒很受用,充滿感性的說:「于公於私,認識妳都是我的福氣。」

這話說來很誠懇,但我居然從他眼裏看到一閃而過的狡滑。也許認識我真是他的福氣,但認識他對我呢?這個看似熱情單純教人心動又怨天尤人讓人可憐的男人,我不介意于公於私給他一些順水人情。他呢?他究竟能給我什麼,甚至連不花錢的愛情都談不上。

我其實已經十分厭倦每回在不同男人的懷裏醒來時,都需要有一瞬間的適應期,好像你都得重新想過他們究竟是誰,還有你對他們的感覺深淺,才能篤定確保彼此之間的真正關係。再來也是緣于現實,有天我看報紙說性關係混亂的女人得子宮頸癌的機率很高,如果對方也有多重性關係更是危險。我承認我心虛,也怕死,而且迷信惡有惡報。後來我忽然患了很嚴重的皮膚過敏,除了臉,全身都長滿了紅斑,花了好長的時間才完全治癒;醫生說可能是食物過敏,我心裏卻老覺得是種天譴,當時就決心要跟這三個男人劃清界線。

我又重新印象深刻起來,其實我曾經是一個忠於自己也忠於感情的女人。只是我始終不知道怎麼跟一個男人維持更長久的關係,通常時間一久,就再也後繼無力了!

我很快就和這三個男人斷絕性關係,不過還是可以當朋友,甚至可以很自然的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這也是我喜歡跟有夫之婦交往的一個原因,要拋棄一個單身男人可能有麻煩,要拒絕一個已婚男人則再容易不過了。他們可能也會不甘心,可是他們更怕事。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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