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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配靠邊站1
2007/12/26 20:35:37瀏覽1407|回應0|推薦5

()悅香

我很著急。

可是圍牆很高,幾枝疏疏落落的桑樹枝探頭探腦伸出圍牆外誘惑著我,令我更加憐惜我那幾隻奄奄一息的蠶寶寶。我費盡力氣往上跳,好不容易抓住它們往下拉,然後騰出一隻手快快摘取那些青脆嫩綠的桑樹葉,忽然一枝長竹竿驀地斜插過來,上上下下敲打著我的手背,我轉過頭去,看到一個中年婦人惡狠狠的蹬著我,嘴裏念叨不休:「小偷,小偷,妳是小偷….. 

  我驚醒過來,心裏不舒服極了,額上、頸項儘是汗水涔涔;冷氣機定了時,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停的,難怪屋裏這麼悶熱。我起身要去開冷氣,黑暗中的我完全摸索不到開關,隱約中發出細碎的聲響,床上的人感覺到了,翻了身,濃重的鼻音還帶著十足的睡意,問:「你在幹嘛,屋裏怎麼這麼熱?」我還在找開關,回說:「就是太熱了,我再把冷氣打開。」才說完,我便按到了開關,冷風呼呼作響開始充滿了周圍的空間,彷佛整個房間都豐富熱鬧起來。

我心滿意足的又摸索回床上躺下,冷氣機馬達運轉的聲響伴隨著身邊人規律均勻的鼾聲,像一首難以言喻的旋律,讓我心裏既是感傷又是甜蜜,我轉過身去抱住他,熟睡中的他又動了一下,我忽然很想叫醒他,輕聲細語的在他耳邊呢喃:「關威,關威,你醒了嗎?」關威又動了一下,伸出一隻手摟著我,仍舊閉著眼說:「寶貝,乖,快睡覺,明天一早我就得走了。」我把他抱的更緊,生怕他現在就走了似的。關威感覺到了,含糊不清的說道:「我愛你。」我很放心的笑了,閉著眼聽著冷氣機送出來的涼風一陣一陣覆蓋著我,好象把我包裹在一個深沈、安穩的夢境裏,我完全忘了剛剛才做了一個很不舒服的夢。

認識關威快三年了,那天我和明繪、亦佳吃飯,亦佳還說一般男人外遇只要超過兩年,差不多就可以天長地久了!當時明繪從鼻子重重哼了一聲,說:「就算天長地久,還不是要做一輩子的姦夫淫婦!」我心裏還是感覺安慰,對我而言,名份反正渴求不到,所以特別在意這份感情能夠可長可久。何況這世界上,除了一個感情不親的哥哥,我幾乎沒有其他親人,所以在所有人際關係的感情世界裏,關威之於我,等於茫茫人海中一塊可以依靠的浮木;更多的時候像遠方的燈塔,其實可望不可即,但終究有了方向。因此即使做個遭人指責的第三者實非所願,我也無怨無悔。

之前我也談過幾次戀愛,但都不怎麼順利,每到感情的一個關鍵時候就出問題,連我自己神傷之餘都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認識關威很偶然,完全是突發念頭作遂。那天我和亦佳約好了看電影,我出門得早,原本想自己在電影院附近喝杯咖啡,要搭的公車久候不至,我一動念上了另一個方向的車,心想不如先去找在報社上班的亦佳。

到了報社,亦佳正忙著,要我先坐隔壁的會客室等候,我順手拿起報架上的一份報紙一張張翻閱。沒多久,又進來一個人,我眼睛一抬,是個陌生的中年男子,兩人相互看了一眼,我又繼續看我的報紙。後來亦佳也進來了,跟那個陌生的男子說:「嗨,威哥,等你半天了,圖帶來沒?」這時我才仔細的打量他幾眼,也忽然對他濃眉大眼的機靈表情印象深刻起來。

亦佳接過那個男子的一個資料夾後,喊了我一聲,說:「威哥,這是我大學同學常悅香,做的也是編輯。」她又轉頭跟我說:「這是關威。」我站了起來,表情含蓄的跟他點了一下頭,關威倒是顯得熱情,立刻就掏出了名片。我收了起來,正猶豫著要不要給他名片,亦佳又說了:「威哥是畫插畫的,有機會可以找他幫忙。」我這才把自己的名片遞給他。關威認真看了一眼,說:「小姐是金生藥廠的啊,我看過你們公司的雜誌,編得不錯;老實說我還吃過你們的藥呢!」說得三個人都笑了起來。臨走時,關威拿起我剛看過的報紙,翻到了副刊,指著上面的一幅插圖,說:「那是我畫的。」我眼睛一亮,感覺倒是挺討喜的,線條和構圖都頗為老練,心裏打定主意以後有機會可以找他畫些插畫。

我和關威就這樣認識了,那天我要是不改變主意去找亦佳,我就不會碰見關威了。我頂多就是到常去的咖啡館喝杯咖啡,亦佳一定會晚到,我會無聊的翻閱著店裏的八卦雜誌,偶而看著窗外的夕陽把這個吵鬧的城市粉飾的溫柔可愛,每個過路人臉上都帶著暖暖的橘色光暈,都有一種剛卸下面具的疲憊和輕鬆。然後等亦佳來了,我們一樣會買炸雞和啤酒,再一起買票進了電影院。

電影很好看,是一部通俗的好萊塢喜劇,很容易就讓人進入劇情。亦佳說男主角很帥,我老覺得他深邃的眉眼很熟悉,我本來應該會很專注的,可是我現在忽然有了心事,每隔一段時間我都會猶豫著究竟要不要打電話給關威找他畫插畫?

後來我和亦佳分手時,還是一個人回到我租賃的小套房,還是把所有燈都打開照得滿室輝煌,還是任恬適的鋼琴曲在耳邊緩慢流泄,還是有一種無處安心的寂寞和一處無法觸及的空白,可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卻蠢蠢欲動起來。

這一切,有些永遠都不會改變;有些則像柳暗花明,預告著另一個完全不同的開始。

幾經猶豫,我還是打電話給了關威,那種猶豫是很莫名其妙的,而且還莫名心虛,明明就是自己正故作從容的在進行一件蓄謀已久的妄想。老實說,我也有些害怕,還好關威很快就記起了我,電話那頭的他連聲音都充滿了表情,很熱情洋溢也很自信的說:「我就知道妳一定會打電話給我!」

我後來跟關威說,這一定是天意,當時我要不是臨時改變了念頭或者之後還有些決心,我們終究是茫茫人海中永遠都不會碰頭的兩個人。我說:「我們是註定要相識的!」而且儘管恨不相逢未娶時,我們也註定了要相愛。

那時我們已經愛的難分難舍,現實的種種不允許,反倒使我們這段不該發生也不會被祝福的愛情更加刻骨銘心。

其實我心裏有數,一個是三十好幾寂寞難耐的單身女子,一個是結婚多年百無聊賴的中年男人,一點點對生活的不甘心再加上一些感情的軟弱,就足以縱容自己或故意去引發內心深處潛藏的犯罪的欲望。一開始完全不是那麼絕對,只不過是為了生活上的諸多不滿找到一個可以傾瀉的出口而惺惺相惜起來。

有了工作上的聯繫以後,關威很自然的就在電話裏說起他那看似完整的婚姻表像下的忍耐和掙扎;而我的過去也彷佛千瘡百孔起來──那些不順遂的感情經驗、工作場所的挫折和委屈,也許都是事實,但情緒都逐漸在膨賬誇大,我們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成了無所不談的朋友;至於男女之情還曖眛不明,我也還處在半推半就的遲疑和避免不了的罪惡感中,關威卻忽然主動而急切,真的就像已預謀許久,竟然很快就有了親密關係。

距離上回在亦佳那兒的不期而遇,那才是我跟他的第二次見面。

那晚門鈴忽然響起,對一個獨居女子而言,事前沒有經電話聯繫而來的不速之客都令人心驚膽顫,更出乎意料來的竟然是關威,簡直就像是一個幻想中的人物突然冒出來一般。我沒讓他直接上樓,心懷忐忑的在樓下和他見了面。在昏暗的燈光下,我循著他那地上被拉長的身影,一步比一步很艱難的由下而往上看見他那還顯陌生的黝黑的臉,然後勉強笑了一下,兩人都覺得很尷尬,完全沒有以為中該有的一見如故。

我們就近找了一家咖啡廳,雖然常在電話裏交淺言深,我直覺還對他不無提防,特別挑個明顯的位置坐下,再加上兩人神色凝重,周遭也沒什麼人,那使得我們倆的關係越發啟人疑竇。關威點了杯咖啡,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伏特加萊姆。關威看著我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我說:「喝咖啡怕待會兒睡不著,我習慣晚上喝一些酒…..」說完想想不對,又說:「你知道的,我跟你在電話說過,我跟亦佳都會喝酒,我們還有一個朋友,是我小學同學,我們都是酒肉朋友。」關威哈哈大笑起來,爽朗的笑聲讓我稍微解除了他貿然而來給我的疑懼。

服務生把我們要的東西送上來,我輕輕啜了一口冰涼的酒,像是詢問也像是埋怨,說:「你幹嘛突然跑來找我?」

關威很深情的看了我一眼,說:「我想見見妳,而且我發現妳在這種燈光下看起來很漂亮。」

我驀地臉紅了,不知道他說的是真心話還是為討好我,一時不知如何反應,只好把杯子端起來,又喝了一口酒。關威竟然又哈哈大笑,說:「你臉紅了,真可愛!」

「我喝酒會臉紅。」我說,像要掩飾什麼;誰知道,也許真的是喝酒的緣故,讓我臉紅,也讓我整個精神鬆懈下來。我又很認真的看了一眼關威,已經不再像剛剛感覺時那般突兀,主要是兩人開始說話,聲音讓我覺得熟悉,那讓我想起我們在電話裏交談時的契合和愉悅。而且我一開始就很傾心他的濃眉大眼,炯炯有神的目光顯得聰明而且熱情,此刻他就在我面前,看著我確實因酒意而泛紅的臉,聽著我偶而發楞有些結巴的說話,他的眼神逐漸變得溫柔而多情;等喝完我杯子裏的酒,我們倆已經談笑自若,電話裏那種彷佛已經認識許久的感覺出來了!

結完帳以後已經快十二點了,城市的深夜猶熱鬧異常,來往的車輛互奔東西,不知道是不是都趕著要回家了?可是關威沒有要走的意思,我也不置可否,兩人站在咖啡廳門口有些不知所措。關威終於說了:「這樣吧!我到妳那兒坐坐,我們可以買點小菜、喝點小酒,今晚我就不回去了。」我不算同意,問:「你不回去,你太太不問嗎?」他很篤定的說:「我跟她說過了,過了十一點我就不回去了。」他看我還是有些遲疑,又說:「她一向很信任我!」

我也信任他,也以為管束得了自己;老實說,在看到他那一瞬間,我對他在電話給我的印象和實際碰面的落差感到錯愕,即使後來也能相談甚歡,我頂多就是把他當成一個老朋友,跟愛情相較還是有一段距離的。可是莫名的我並不想拒絕他,竟然真的就在路邊買了滷味,也順道買了兩瓶紅酒,然後一起回到我住的地方。

也許是喝酒的緣故,也許也是氣氛使然,但絕對不到乾柴烈火欲罷不能的地步。或許還有一點傷感吧!我們時而感性談話、時而胡言亂語,不知不覺便把兩瓶紅酒都喝光了。醉眼朦朧中,我看著昏眩的燈光越發覺得眼暈,我倒在沙發上喃喃自語,說了些我根本不復記憶的話;但我知道那時的我一定是很敏感軟弱的,我需要一些拍哄和安慰,一些溫柔真心的擁抱,我需要一個男人!

關威先是站著離我有些距離,在昏黃燈光的掩映下,一身暗色的他只剩個模糊的輪廓,隱隱約約感覺出他的遲疑。但是很快的他走過來抱起窩在沙發上的我,進了房間把我放在床上。我背對著他說我喝多了,他說他知道,只是坐在床邊很溫柔的撫摸我的頭。後來我把臉轉過去,黑暗中他盈盈的目光散發出溫暖的善意,我說:「你躺下吧,只要抱著我就好。」他真的側身在我旁邊躺下,抱著我並且很自然而然的慢慢的解開我穿著洋裝的鈕扣,動作很慢很輕,似乎怕嚇著了我。我沒有抗拒,也沒有特別的激情,感覺兩人已熟撚許久。

老實說,我已經有兩年多沒跟任何男人有過身體上的親密關係,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祟的緣故,我逐漸被關威卸下衣物的身體顯得有些麻木,卻也在潛意識中幫他退去所有的衣服,然後兩個赤裸裸的身體便依偎交纏在一起。我閉上眼睛,任由關威輕咬我的耳垂,濃重的酒氣和熱氣在鼻息間纏綿不休,像一股熱流忽急忽緩的把我推向一個黑暗無邊且潮濕溫暖的夢境,在那個時候我竟然想起我所有過世的親人,淚水便不聽使喚的汨汨滑落在兩腮。關威什麼都沒問,只是很輕柔的吻去我的淚水,再順勢爬起把我壓在他的身下,反復摸索終於進入我的體內,不舒服的感覺讓我低聲叫了一下,他繼續他的動作並且要我放輕鬆,很快的我也進入了狀況,任由他趴在我身上暢快馳騁;而我則像一艘失控的船,暈暈晃晃的在黑暗中載浮載沈,不知道往前究竟是一個恬適安全的夢境,還是一樣闃黑無所適從,毫無依恃的繼續漂流。

隔天我頭痛欲裂的自夢中想來,雙眼一睜開,我發現不是夢,一個男人就大剌剌躺在我身邊,重重的鼻息緩緩發出短短的咆哮。真是關威。我叫醒了他,他也恍惚若夢的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掛在牆上的鍾,說:「哦,都快七點半了,上班要遲到了。」他顯得有些慌張和著急,很快起來到浴室梳洗完畢。我比他更急,匆促的把他送到門口,他似乎有些內疚,臨走前說會再打電話給我。我不置可否點點頭,很快把大門關上了;倒不是我也急著去上班,我很不舒服,宿醉讓我毫無精神和元氣,胃也悶重的像吃了一大塊秤錘,我根本不打算去上班。我又累又難受,我只想倒回床上繼續睡,我感覺自己快要死掉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陣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我遲疑了一下,電話鈴聲忽然就停了。我恍恍惚惚看見外面西曬的陽光薄薄的穿透過落地窗和窗簾,隱隱散出橘色的光,我猜測現在應該是下午兩、三點了吧!我還不想起來,眼瞪著天花板回想昨晚酒醉後的迷亂和荒唐,我以為那應該只是一場夢。這時電話鈴聲又忽然響了,是關威。

 「妳在家裏啊,剛電話怎沒人接。打電話到妳公司說你沒上班,可把我擔心死了!妳沒事吧?」

「沒事,就是喝多了不舒服,我請了假在家裏休息。」我還是熟悉他的聲音,至於他的樣子,老實說,我還拼湊不出一個清晰的輪廓。

「不會很嚴重吧?昨天實在不該讓你喝那麼多酒!」他的語氣充滿了憂心忡忡,好象真的很擔心我。

「沒事,我睡一覺後覺得好多了!」我說,而且忍不住笑了一下。

「沒事我就放心了。酒喝多了傷胃,待會兒起來給自己煮點稀飯吃,儘量吃清淡點;而且要記得多喝點開水。」說完,他忽然歎了一口氣,又說:「我要是能在你身邊就好了!」

掛了電話以後,我才發現好餓好餓,想到自己還要起來張羅吃的,簡直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有了。尤其在打開冰箱的那一剎那間,看見裏面只有蛋、麵包和幾瓶飲料,不禁悲從中來,竟然真的想──要是關威在我身邊就好了!

可是,他究竟能給我什麼?當時我並不知道;以後,我也不知道。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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