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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3/27 17:07:38瀏覽943|回應0|推薦14 | |
困坐在警衛連的辦公室中,我一直在想,民國三十三年(1944年)五、六月,抗戰到了這麼艱困的階段,那些牛鬼蛇神還在無法無天的打刼行人、打刼軍需車輛,打刼官方物質,政府不得不在抗戰兵力艱困的條件下還要抽調兵力維持這條道路的治安。這從在西荊公路沿線設有剿匪司令部,就可以知道這一帶的不平靖。但總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據說戰時從河南、安徽邊界的界首封鎖線偷渡出來的老百姓、商人、走私客等等,品類繁多到了無法弄清的地步。 自從隴海鐵路因戰事而縮短通車後,人們都是從豫東斜向豫西、豫南,翻越秦嶺,走西荊公路到西安,再進入大後方。但這條公路也已經沒有公眾使用的公共汽車、騾馬大車等交通工具,因為這些交通工多數都已徵調用於作戰、運兵、運糧等使用。除了一些有錢人家或許可以自辦交通工具,就算如此,也是價碼驚人。因此,一般老百姓就只能依賴兩條腿,靠著步行翻山越嶺的往後方逃難,能不能走過這些崎嶇,往往得聽天由命。於是就產生了一種行業,就是貨車司機利用了來往大後方之便,運用載運貨物的貨車搭載一些散客,藉以賺取可觀的收入,而這種搭乘行為就有了一個特有的名稱,叫做「黃魚」。 這些花了大價錢搭車的「黃魚」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座位,可以舒舒服服的旅行、沿途欣賞風景,而是在那已經裝滿貨物的貨車上再搭上人員的行李,最後才是搭車的人。所以這些「黃魚」往往是趴在高高的車頂上,小孩、老人更是得夾在人縫中。當然,「趴」在車頂兩邊的人更是可怕,不僅雙腿無處放置,而要垂掛在車梆外之外,更要像其他的黃魚一樣必須用兩手緊緊的抓牢車上綑綁貨物和行李的粗大繩索,以免掉落車下。貨車開動,車頂搖搖晃晃,行走在山路上的時候更是危險,行車途中,車頂兩邊的黃魚就像是吊掛在車梆上的物件,其危險可想而知。 戰亂,人要活命、逃難,人要交通工具,這種供需關係,造就了「黃魚」這種奇特的生態。這在抗戰時期更是處處可見,只要是有車輛使用能力的人,不論是大車、小車、公家車、私人車,都多多少少都滲和在這一生態當中。這些搭載黃魚所得全不需上繳,而是由司機和助理賺取的外快,這種方法搭載的人就叫做「黃魚」,車子呢,就叫做「黃魚車」。基本上都是要付出相當價錢的。但是也有一些例外,有些司機的黃魚車也會偶爾搭載一、二位沒有錢的,但卻急需走長路的人員,這種沒有錢付費的黃魚,有個特別的名字,叫做「乾魚」。這些名詞是如何被叫出來的無法查考,但兩種我都親身當過。 從商縣剿匪司令部警衛連出來,我們想同是前線下來的軍人,應該可以搭乘載運彈殻的軍車到西安,誰知司機百般阻撓,不准我們上車,但車上卻有許多其他的人員搭乘,我們幾個軍人又不好再回到軍法處求援,這有告狀的嫌疑。只好一再向司機商量,僵持了大半天,才知道司機要錢才肯搭載我們這幾條「黃魚」。好不容易才在遭遇磨難,被土匪搶去了全部錢財之後,向縣政府借了些錢,幾乎大半都又進了司機的口袋,才許上車,真是狠心。第一次當了「黃魚」的經驗就是如此的痛苦,只是在當時我們並不知道這就是所謂的「黃魚」,直到了西安之後才得知此種生態。 黃魚車這種生態,不論是公、私車輛,只要開出去,司機就是老大,一切都是由他當家,任誰都管不了,儘管長官一再訓示,但訓示再嚴,也阻擋不了。本來嘛!在戰地開車有許多風險,司機老大趁便多撈些錢也是有其時空背景使然,這種現象就形成了戰時走長途偏遠地區、山區交通的怪現象,也是戰時交通令人心酸的一頁。 自那次當了黃魚之後,又有幾次搭乘黃魚車的機會,由於有第一次的經驗,心裡己有分寸,也比較少碰到司機刁難。但是也曾碰到好心的司機,更是讓我們由衷感激,畢生難忘。 我們夫妻被困在漢中,旅費用罄,無以為繼,希望能到廣元外子堂兄家暫時借住。從漢中到廣元需要兩天的路程,不得己,只好硬著頭皮去找一位黃魚車司機,告訴他我們的困境,請他能讓我們先搭車到廣元,到了廣元之後再向堂兄借錢支付車資。這位司機聽了我們的處境之後,竟非常講義氣、慷慨的笑道: 「前方下來的人太多,都和你們一樣。好吧!我就帶你們去廣元。」 有人問司機老大我們出了多少錢,司機老大也笑笑的說: 「他們是『乾魚』。」 (10)-潦倒漢中失長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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