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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9/11 22:50:39瀏覽573|回應1|推薦0 | |
這張照片,讓我觸身撫及到生命所欲呈現的極端與極至,一種生似夏花、死如秋葉的悲壯與絕裂,讓心中一直感知著一股強抑壓制且呼之不出的痛。 由此,思及楊牧的〜《血之楓》 1 這時我可以在一張楓葉上聽見 倒退的時間在哭泣,不是悲傷 是表達一份極端的快樂:別離證實 你的血已經流過秋天的胸膛,染透 它嗜酒的臉。最深刻的覺悟在愚騃 生長,喜悅是表情草原中惟一的花 我們,有時我們站在遙遠的山坡上 努力辨認那光明的形象並且歎息 不是沮喪,是為了一份完整的體會 原來愛是我們多年孕育的微生細胞 充斥在古老的江水裡在新墾的土地上 每一分鐘都在蛻變成熟蛻變繁殖 有一天我們匆匆通過這世界,穿著 一樣顏色的衣裳,重疊著,不再流浪 2 這時我會和你一樣因為一張楓葉 忽然跌落在誰的腳踏車上,彷佛 聽見小鈴鐺清脆的聲音從山林裡 傳來,同時帶著秋天的古怪的氣味 激越薰香吹滿你的圓領衫,吹滿: 口袋裡裝一本旅行計畫,不太確定 祇知道遠方有寺廟,噴泉,美術館 各種類型的古代和現代的劇場 原來透視思維最好的方式是手掌和 手掌在黑暗中接觸,摸索探討領悟 感覺那乾燥的脈絡湧動如江水,而且 讓波濤拍打彼此失落的涯和岸 然後靜止,站在新墾的土地上 看染血的楓葉慢慢飄過,不再流浪 比起余光中清麗婉約、娉婷玉立的盈盈詩風,或鄭愁予膾炙經典、灑脫羈放的個人風貌,楊牧的詩就顯得龐雜繁複又蜿曲深沉,那種需先抽絲去蕪後方能剝繭存菁出的淬礪風華、那種重巒疊嶂下一山還有一山高的演繹進化、那種入得其門卻入不得其奧義殿堂的有形跨距,讓楊牧的詩總帶有難以攀爬與征服的絕對高度,也讓一般讀者讀起其詩,縱能與之互為擊掌相和,卻也猶帶難其項背而瞠乎其後的自覺,知道作者於創作初衷所服膺的優越與美感,與讀者在賞析之餘所立斷的體察與覺知,其迥異的立足原點與最終的偏差仰角,是作為一個埋首詩海四十多年始終不懈、不墜與不悔的桂冠詩人,對一般世人所宣示的姿態與刻意祭出的距離〜他的詩,祇為知音而寫。 或更具體言,無論是低首俯瞰他的詩或抬頭仰看他的散文,楊牧對文字所投注的精氣神魄,除具行雲般的從容舒展與流水似的暢放無阻外,亦夾其喜柔條於芳春的深情,悲落葉於勁秋的襟懷,更有轉折之處另有歧見的自信,巍峨後面別具浩翰的驕傲。而這種獨木與陽關兩相壁壘的涇渭之路,或正也是大詩人在對詩的不貳信仰下,所欲表達的貞烈與致敬〜「詩是一種堅持,不是妥協」。 也許,也因楊牧的詩拓蕩而出的觸角是如此寬廣而難侷限一隅,所囊古納今的意涵是如此抽離而難具象萬一,賞讀之餘,各種天馬行空的指涉角度、意會空間、乃至自宇宙洪荒到盤古開天以來,所有集各家大成的各顯神通、各自表述,也就從一首詩、一段話、一個字而緊縮、而渺小、而自囚;或從一個字、一段話、一首詩而展開、而拓遠、而上綱,而覺讀詩,可以氣象萬千出豪情萬丈、也可以千愁百結為秋風秋雨、更可在心領神會後,默示於頷首示好或顯象為大聲鼓譟,讓詩的樣貌,變得既多元又無二獨一、既艱深又饒具興味,也讓讀詩,不因一首詩的頓筆即告終結,也不因一首詩的句點即成絕響,讓詩在拋向讀者、讀者接而續力的當際,有如哈利波特的閃電註記〜一個萬中而被選一的人,從拋磚到引玉,從無中而生有,在各個不同解讀人的解鈴下,讓詩的演釋,呈現多重樣貌與另番光景。 如此大哉的盛載,也唯大氣魄的楊牧,才足堪托缽起這個婆娑重鼎! …然則 無與有之間局面 已巍巍成立 黑子和白子 慵懶相違 互相規避 有色與無色 有想 無情 如一本金剛般若波羅蜜經 而這片血紅之楓,終究是別離的開始還是流浪的結束?是極端快樂下一張嗜酒的臉還是血流過胸膛後秋天的殘傷?若不從「一張楓葉上聽見倒退的時間在哭泣」的字面張力去感染一場雨過胸膛的滂沱,而是單就「一張楓葉忽然跌落在誰的腳踏車上」的悄然去聆聽山林幽微的聲響,細品充滿腐朽之味的大地氣息,再從一葉血染的楓紅去描繪一張地圖、計劃一趟遠行、想像一段秋天的情事,並篤定知道,當手掌與手掌互為交融時,彼此的天涯必也因距離的拉近而靠岸了……。楊牧這首悚然以秋天的血楓為斷句的詩,其實充滿小兒女式的覷然與調皮,算是楊牧動輒大江大海下,少數身具甜膩表情與柔夷身段的另類詩作。 然而詩人卻也這麼說:「那時候一些我斷定可待成追憶的事,現在證明都已淡忘,祇有嬝嬝的一種氣味氤氳揮之不去,就是那一種秋葉燃燒的氣味……」。當記憶祇留氣味,回憶祇存背影時,早已離枝的落葉,又將從何而知那年夏天過後,秋天所發生的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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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