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錄19 難得的稱讚

難得的稱讚

1993年7月我取得美國喬治城大學碩士學位，結束了兩年進修，返回外交部，分在非洲司服務。司長杜稜很器重我，指派我協助辦理「李總統訪問南非專案」。九月初，我忽然接到派令：赴馬拉威，一等秘書。當時的人事處長是林鐘。杜司長對這個派令，沒事先徵詢他，很不滿，因為我正在處理「專案」，但是對已經白紙黑字的派令，也莫可奈何。

以外交部的傳統，能獲選去喬治城大學進修的條件是：擔任過科長職務，四十歲以下，英文能力符合標準。當時的我躊躇滿志，以為我下一個職務一定是響噹噹的位置。沒有想到是去馬拉威。馬拉威除了是「艱苦地區」，更不巧的是，當時的S大使是有名難搞的大使。我的太太以及幾位朋友勸我不要去赴任，讓外交部處分算了。我排除眾議，決心赴任。我記得當時在外交部地下室餐廳遇到前輩韓知義，他得知我即將啟程在石大使手下服務，連說了幾個：「可惜了，可惜了。」

S大使非常自負，極少讚美之詞，但是他對我的能力，是心裡有數的。到任後，我送了大使我的第一本書「生活，來點笑料」。幾天後，大使對我說，「你的書我看完了，文字很流暢」。大使的「很流暢」，是讚揚。

有一天，大使要我草擬一篇英文公函，給馬國政府，對馬拉威在某個國際場合，未積極支持我國表示遺憾。事後大使對我說：「你用lukewarm這個字，很好。」S大使是台大英文系畢業，說我這個英文字用的好，這是高度稱讚。

1994年馬拉威舉行全國大選。這是個「天翻地覆」的選舉。已經執政了三十年的班達總統，在美國為首的西方「民主人權」大旗下，被迫舉行大選。結果班達下台，穆魯士上台。這次大選，名義上是在聯合國監督下進行。每一個駐馬拉威的大使館，都被聯合國要求，請支援若干使館人員擔任「國際觀察員」。本館的S大使和我，兩人，獲得聯合國核發的「觀察員證」。每個觀察員都被指派在投票當天，前往指定的幾個選舉投票地點，觀察選舉過程。

本館分配到的觀察地點約十個，大多位於首都週邊十公里圓周之內。我計畫先走一遍。在投票日前幾天，我開著我的車，Toyota Zace，（台灣稱作瑞獅，高底盤廂型車，這是最適合非洲地形的車種）， 帶著我的馬拉威男傭，沿著彎彎曲曲，顛簸粗造的泥土路，一個一個地走訪每一個投票所。投票所幾乎都是小學學校，它們沒有路標，沒有街道名稱。學校的教室「極度簡陋」。沒有桌椅，上課席地而坐。通風良好，門窗都是空的，就是牆上開個方洞。幸好有我的馬拉威男傭沿途詢問，請當地居民指點迷津，找到目的地。過程中我標出路線圖，定下了最順暢的路線。

投票當天，我開車載著大使，一路走訪大約十個投票所。它們都是位於落後貧窮的，顛頗鄉間泥土小路之間。一路順暢，大使頗感滿意，偶爾點頭微笑，狀頗欣慰。他知道我已經dry run，實地走過一遍。

S大使對我的能力，心裡有數。他去拜會馬國政要洽公，出遠門轄區訪問，都會帶我同行。但是日久見人心，我漸漸感覺他不是我願意追隨的長官。工作約兩年的某一天，我在他辦公室當面告訴他，「另請高明」。我堅決請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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