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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5/28 19:51:10瀏覽859|回應0|推薦0 | |
黎埠鎮孟山村位於陽山縣西北,距黎埠鎮圩鎮17公里,屬典型的石灰岩山區,山多地少,同時嚴重缺水,平均海拔500多米。全村378戶中,有貧困戶127戶437人,低保五保69戶171人。 因地處高山,居住分散,自然條件差,貧困農戶缺乏生産發展資金,致富無門。去年村集體經濟收入僅4800元,正常運轉經費緊缺。 唐朝詩人韓愈當年貶爲陽山縣令時,曾慨歎這裏“乃天下之窮處也”。 陽山縣孟山村距廣州四個多小時車程。儘管千年過去,改革開放也已32年,地處石灰岩山區的山村似乎依然沈睡,並有被富庶地區加速拋棄之虞。 2007年12月11日,正是在陽山,省委書記汪洋第一次明確提出了新時期扶貧開發工作要“規劃到戶、責任到人”。陽山,因此成爲全省“雙到”工作的思想發端地。如今,陽山全縣年人均純收入1500元以下的貧困戶仍有12179戶29245人,其中38個省級貧困村貧困戶2646戶7087人。 巍巍大山,拖住了陽山脫貧的腳步。更殘酷的是,扶貧工作還遭遇新挑戰:氣候變化同時在影響這片地域,孟山村,三年之內便遭受了三場極端的天災。 石頭山中的“望天田” 陳記清也說不清楚自家田地的位置,“還得去山坳坳裏找找”。“地”,其實只是散佈在石灰岩夾縫中的土疙瘩。在孟山村,“石山”和“土山”的交錯分佈中,被切割得分散的小地塊,幾乎産不出經濟效益 孟山村440畝水田中有285畝是“望天田”。 什麽是“望天田”?用村委會主任陳金勝的話說,全年只能耕種一造,無法灌溉耕作。“眼看著天上下來雨水,卻留不住。” 石灰岩山區的典型地貌,帶給這裏的影響過於深刻。 站在平均海拔500多米的孟山村遠望,目之所及,一片灰黑。多少年過去,“石多土少、坑多水少、人多地少”的“老三句”仍在這裏經年傳唱。沒有礦山,沒有工廠,又無力改變自然,孟山村民在自然經濟的脆弱中日復一日地艱難活著。 每當夜晚降臨,40歲的蘇招娣就躺在自家咯吱作響的木床上,看著遠處連綿的石灰岩山體———十幾年前,她嫁到孟山村,家中便無大門遮風擋雨。如今,小兒子陳永吉已經13歲了,窘況依然如故。 因爲家裏實在太窮,蘇招娣從不擔心竊賊乘虛入屋,她指著臥室裏一台15英寸、外殼早已斑駁的彩電說:“這是家裏最值錢的東西了,小偷進來能偷到什麽呢。”在這個殘破的屋子裏,她完成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兩次分娩。但現在,這卻轉化成其身心上的無限重壓。 “家裏只有兩畝水田,基本沒有經濟來源。”蘇招娣說,承擔不起一對兒女一年近萬元的讀書費用,4年前,她選擇到佛山一家酒店做傳菜員,月薪800元,省吃儉用每月能寄兩三百元回家。 中午時分,蘇招娣的老公陳記清扛著鋤頭往地裏走去。“要開始刨地種薑了。”說這話的時候,幾條土狗跟在他後面亂竄。他沿著村子一路向東,那些傾頹的屋子在他眼中一溜閃過———大多數人家已大門緊鎖,舉家外出了,村子一片死寂。 一袋煙的工夫,陳記清消失在山林中沒了蹤影。自家的地,他也說不清楚位置,“還得去山坳坳裏找找”。 “地”,其實只是散佈在石灰岩夾縫中的土疙瘩。在孟山村,穀槽中的土壤多被墾爲水田種植水稻,但多數溶蝕窪地則缺水乾旱。在“石山”和“土山”交錯分佈中,被切割得分散的小地塊,幾乎産不出經濟效益。“都是石頭,山地太少,只能靠水田種水稻,一年只收一造,碰到雨水少,收一造都不保險。”陳記清說。 說到滿山密布的石頭,村裏的老黨員陳炳坤就來氣。他說,村民們僅有的一點旱地,多是在石頭縫中開荒出來的。從他記事起,村民們靠人工犁耙分得的戶均一兩畝水田維持生計。 然而,即便是靠天取水這種最原始的耕作模式,在孟山也難以實現,因爲石灰岩太多,土壤涵水能力太差,水利設施尤其不完善。 村民們其實做夢都在想挖幾口水塘,以解決農業灌溉和飲水問題。六七年前,他們從山深處一路鑿下一條細溝,引來從石頭縫裏滲出的山泉水。但限於財力,山底下只挖出了幾口約兩米深的蓄水池,等水管布到村民家門口時,已經滲不出幾點水滴。 “要解決全村的飲水問題,需要一二十萬元的資金挖塘打井。”陳金勝說。但他不得不面對的尷尬是:整個村子村民經濟收入主要靠外出打工及村民種植油茶零散作物,人均年收入僅爲3000元。去年,靠電站分紅,村集體的收入才4800元。 氣候變化的新受害者 謝火木說,就在冰災後的當年,村裏又遭受大旱,旱情自夏天一直持續到年底,村民們連擔水都需要跑到幾裏地外的山溝 陽山是廣東省16個重點扶貧開發縣之一。提到陽山,人們都說,大山閉塞導致了它的貧困。鮮爲人知的是:如今,氣候變化導致的冰災、雹災、旱災、水土流失等災害,正在這片地域漸趨頻繁。 群山懷抱中的孟山村,不幸成爲氣候變化背景下脆弱山村的一個縮影。 5月20日,持續一天的暴雨過後,孟山村後山多條枯河水位陡漲。當天下午3時,山洪暴發,夾雜著泥土、石塊和樹枝的泥石流,沖向孟山村,推倒了村民王文修家的1間房屋,另有3間房屋受損,大片莊稼因山洪淹沒絕收。 “村子背後半邊山塌了下來。”村民們說,突如其來的洪水還將村旁公路淹沒,直到當日下午6時許,洪水逐漸退去。此後兩天,由於電線杆被洪水沖斷,全村斷電。至今,全村數十處泥石流殘留下的泥土,也無法及時清理。 這場洪災,是孟山村三年內遭受的第三場自然災害。 記者在孟山村採訪時,39歲的單身漢陳世春,正坐在土磚房裏看電視,眼神寂寥。每隔幾分鐘,他都要起身拍拍機殼。“天冷時,電視放一個多小時就算超常發揮,趕上天熱放半個小時就熄了火。”他說。 和村裏的多數人家一樣,陳世春家的電視旁也放著一台升壓器。屋裏點著的電燈泡,宛若螢火,根本照不亮廳房。陳世春指著門前百米處垂落的電線說,前年的罕見冰災中,一些電線被壓垮,村裏的供電電壓至今不穩。 據村委會主任陳金勝提供的數位,當年的冰災,共造成全村3000多畝苗竹、杉木被壓斷,多處房屋受損變成危房,受此影響,很多村民家庭經濟至今沒有緩過勁來。 今年54歲的謝火木和陳世春一樣,是村裏的近二十個光棍之一。他種了八分水田,又接種了別人給的一點二畝旱地,去年的毛收入僅1000元左右。“前年收入更少。”謝火木說,就在冰災後的當年,村裏又遭受大旱,旱情自夏天一直持續到年底,村民們連擔水都需要跑到幾裏地外的山溝,而那些玉米苗只能生生旱死在地裏,“好一點的人家才收了一兩擔稻穀”。 在陳炳坤的眼中,這些年,“天”確實變了。“又是冰災,又是旱災,有時還秋冬連旱,雨水越下越少了,感覺氣溫在升高。”他回憶說,2007年夏季村子裏連續30多天滴雨未下,田地乾裂禾苗絕收。“幸虧靠著政府提供的五保費和旱災補貼,才勉強維持了生活”。 陽山縣政府後來統計了此次旱災的損失:全縣作物受旱面積達9671.5公頃,其中重旱2134.4公頃,乾枯333.5公頃,農業直接經濟損失1200萬元。 在孟山村擔任了十年駐村幹部的鬍子蓮認爲,由於地處高寒山區、日照充足、晝夜溫差大,孟山村其實具備試種反季節蔬菜的條件。但由於當地石灰岩地質構造很難存住水,田地只能靠天吃飯。特別是最近幾年災害頻發,以致一場天災,便足以摧毀村民們賴以生存的經濟命脈。 三年連遭自然災害,成了業已貧困的村民不可承受之重。村子裏稍有能力的人,慢慢都選擇搬遷了。如今,在孟山村一些村民小組,沒有一棟新房,多數村民家建于上世紀30年代到50年代間的土坯房上,都還寫著“以糧爲綱全面發展,窮則思變要幹革命”的標語。 艱難“突圍” 在先天貧瘠的地理條件和日漸頻繁的天災的雙重擠壓下,村裏有能力者慢慢選擇遷移了,外遷者大多無一技之長,想生存、發展、穩定也不容易,由於入戶難,還遇到子女教育、就業、計劃生育管理等一系列社會問題 在陳金勝和大部分村民眼中,近十年來,孟山村之變僅限於:修通了一條砂石路和一棟兩層的村委會辦公樓。 1997年,村民們湊了兩萬多塊錢,終於打通了通往竹田、水塘等小組的砂石路。而建於1999年的村委會小樓,過了好幾年,才找到孟山籍外出人員和扶貧單位贊助,還清建樓債務。 留守是沒有希望的,孟山人一直在試圖突圍。上世紀90年代,村裏人第一次集體走出大山,去佛山順德做拆樓工人,“整個村當時的壯年勞力基本都去過了,但沒有賺到錢。後來因爲不習慣出山後的生活,又都回來了”。 67歲的熊火蘭當時沒去做拆樓工人。在村裏修通砂石路那一年,因爲“在村裏種田實在活不下去”,他決定走出大山,到鄰近的連州撿垃圾謀生。在50多歲的時候,他討到了老婆。如今,一提到這段經歷,他就咯咯地笑。 12年過去,女兒熊秀芳如今已到了上中學的年齡。 然而,由於戶口沒有在連州當地入戶,熊秀芳至今沒法入學。熊火蘭這次趕回孟山村,正要解決讓他焦頭爛額的戶口問題。但去村委會和鎮政府跑了一圈下來,他發現自己連遷戶口的錢都不夠。家族的幾個兄弟都太窮,無人有餘錢借給他。 與熊火蘭一樣,今年51歲的陳國營在1994年就離開了村子。此後五六年間,他在陽山縣城賣過蔬菜,賣過水果,後來又和幾個朋友合夥做建築水泥生意。 陳國營延續了熊火蘭的幸運:在縣城,他也找到了老婆。遷出和留守,在孟山村,似乎成了找不找得到老婆的分割線。 陳國營將新家安在陽山縣城的移民新村裏。這裏居住著從11個鄉鎮遷來的近7000名移民。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在省政府的統一部署下,陽山開始對石灰岩山區群衆實施扶貧搬遷,至今已安置近6萬人,其中縣內安置4萬多人,移民新村正是其中一個重要的安置點。 1998年,只花了3000元錢,陳國營在新村內買了一塊地皮,建起了一棟一層小樓。五六年過去,他將房子賣掉,再花一萬五千元地皮費重新建起了一棟兩層小樓。“這些年,沒有什麽經濟基礎,就這樣一步一步地折騰過來了。” 女兒在縣城上五年級,陳國營將母親接過來照顧,開支不小。爲此,老婆跑到佛山做保姆貼補家用,而陳國營在縣裏找些建築散工,“活比較穩定的時候,一年能賺一萬多塊錢”。 在整個孟山村,像陳國營這樣在外打工賺到一點錢就搬遷的村民,這幾年慢慢多了。2000年12月份,孟山全村人口1944人,到2009年底這一數位是1823人,除去少數死亡人口,數位遞減基本都是外遷人口。 村委會主任陳金勝說,孟山村村民的外遷可以追溯至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但至今,對這些外遷人口而言,面臨的問題仍是:在由農村人向城市人的轉變過程中,想要保證生存發展的持續穩定性,並不容易。因爲他們大多無一技之長。 熊火蘭的遭遇或許更具代表性。來自陽山縣的數位顯示,從最初移民搬遷開始,十多年過去,安置到縣外的近2萬山區移民,仍然有2000多戶沒有在當地入戶。這直接衍生了子女教育、就業、計劃生育管理等社會問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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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事評論|財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