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台灣的十一月九號，是大甲阿姨告別式的日子。今天接到表弟伊來紀念文集，有他們兄弟姐妹四人，二媳婦，孫輩們的撰文以及我們家大姐，我，弟弟和妹妹四人的追悼文。

讀到表弟和他太太寫的 “菊花與劍的母親” 及 “我的超級婆婆”兩篇，非常令我感動。阿姨完全就是他們筆下描寫的那樣一位女性。他們在追悼會上放映照片時所配的音樂，正是當年爸爸去世不久，我覺得是父親送來安慰我的歌。今晚再次聼這首 “千の風になって ”， 想到爸爸阿姨都一個個遠去， 人生一代傳一代， 如果沒有永生的盼望，該是多麽令人感到絕望和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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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與劍的母親

(花與劍)

媽媽你了解自己嗎? (菊花與劍)是美國人研究日本人文化最後的結論，菊花(日本皇室象 徵)是很溫柔美麗，劍(傳統的武士道精神)代表堅毅果決，這種強烈的對比，拿來剛好可 以解釋日本人兩極的個性，媽媽的個性也是這樣。

平常妳都教我們要孝順長輩，聽話;妳 也說，外公很孝順，在重男輕女的時代，遵照外曾祖父的交代，要把一些阿姨送給別人當 養女。有一次妳在西螺阿姨要被抱走之前，妳就把她偷偷抱走藏起來，因為妳對妹妹有愛 和不捨外婆傷心，小小年紀敢對抗當時妳的阿公阿嬤，妳難道不怕也被送走?平常妳對我 們的愛就像冬天的太陽，非常溫暖，但是我們一旦超過了是非黑白的界線，妳也會窮追不 捨，直到我們做到了妳覺得對的這一邊。通知妳十點到家，十點五分還沒到手機電話就響 了。

媽媽，妳是要當菊花還是劍，可不可以選一樣就好，我們常常跟著妳的脾氣轉得頭暈 目眩。

(粽子與汗水)

我這一生跟媽媽的緣分要從端午節說起，端午節是我的生日，我從小就特別喜歡吃粽子， 對我來說，媽媽包的粽子不只是好吃，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粽子！那香味是來自粽葉、 糯米、紅蔥頭、香菇、竹筍、蝦米、豬肉和獨一無二媽媽味道的粽子，這種口齒留香的感 覺常常讓我吃完後，非常滿足得笑起來。這幾年在加拿大，只能吃到華人超市賣的台灣粽 子，這時候我只能邊吃邊幻想著有媽媽味道的粽子，這種幻想中的香味，常常會讓我淚流 滿面，躲到廁所哭。

因為想著小時候，有好幾年的端午節，前一天的傍晚，左鄰右舍的小孩就會帶著粽子出來 邊吃邊玩，我都會吵著問妳什麼時候要包粽子。妳都說，每天從早到晚煮三餐給爸爸、三 個姐姐、夥計，那麼多人吃飯，買菜，洗衣服，跑銀行，煎藥…，非常累沒有時間包粽子， 我想吃的話，阿嬤也都會包粽子，讓爸爸或夥計去帶幾個給我。吃不到媽媽包的粽子，根 本就不像過生日和端午節

每次我的堅持都戰勝妳的疲勞，讓妳承諾隔天中午一定讓我吃 到自己包的粽子。就這樣，端午節的前一晚，我上床睡覺後，就可以聞到從廚房傳來炒粽 子料的陣陣香味後安心睡覺。第二天早上一起床，我就在你旁邊跟著，直到第一串粽子蒸 好，吃到粽子為止。長大後，對粽子有更深的感情，因為看到粽子，都會讓我回憶起妳包 粽子的情景，農曆五月的大熱天，在二樓的前廳，妳一邊包粽子，那汗水就從妳的髮絲間 流向鬢角，再滴上肩膀，背後也都濕了一大片。人總是懂事的太晚，那時候妳那麼忙、那 麼累、我應該回去庄尾吃阿嬤包的粽子就好，她包的也很好吃啊！

(奮鬥背後的力量)

讀小學的時候，睡覺前最喜歡翻媽媽從娘家帶來的黑白泛黃的相本，裡面有媽媽從小跟外 婆，舅舅、阿姨們的合照，也從相片中認識了不曾謀面的外公跟四舅，我一邊看這些相片 一邊問媽媽相片中的人物，媽媽講了很多背景故事，串起來就像一齣偉大的戲劇。這戲劇 裡的男主角，當然就是外公，一個又窮也沒念過書，不會講日文，竟然有辦法跑到日本做 生意，在舉目無親的日本街頭，再多的辛酸，眼淚也只能往肚裡吞。

另外，當時我很天真地問，為什麼妳有這麼多相片，每個舅舅阿姨都有結婚照，那爸爸小 時候的相片呢?結婚照呢? 媽媽總是帶著一點哀怨的表情說，剛嫁過來的時候，爸爸沒錢 沒房子，哪來的相片?如果外公在世，不會答應這門親事。爸爸在結婚後，當時發誓這輩 子一定會讓所有小孩都有房子可以遮風避雨。媽媽回憶描述的口氣，一掃悲情的面容，充 滿豪情壯志要和爸爸攜手一起開創築夢之路。

媽媽這一生算是精彩，出生在一個算是豪門 熱鬧的大家庭，有一個值得她欽佩學習的外公，嫁給爸爸以後，經歷生活經驗的大轉折， 和爸爸經過幾十年的奮鬥，最後也實現了當初的誓言。

媽媽，我從妳和爸爸身上學到，人的成就和她出身富貴貧賤沒有一定的關係，我的阿公和 阿嬤雖然沒有給爸爸家產，但是許家的門風和做人的道理，給妳一個很勤勞撲實、吃不空 的翁婿。爸爸和媽媽一生的作為，我們會謹記在心，不會也不敢讓你們失望。

(千の風になって)

最後我要向各位長輩、哥哥、嫂嫂、姊姊和親戚朋友介紹一首詩，詩名為"化為千風”。 美國詩人寫的詩，後來日本人新井滿譜了曲。我相信這首詩歌很能代表我媽媽現在的心聲， 那種倔強好強又心地柔軟的個性。她很容易為別人操心掛念，她自己的事情卻不願意麻煩 別人，更不願別人為她掉淚。我因為常常聽這首個歌，感覺這首歌幫助我減輕面對媽媽過 世的悲痛。我們大家收拾起哀傷的心情，祝福她安詳放心的去吧，不論是去和我爸爸重逢， 或尋找讓她傷心思念許久的二姊美如，去到上天安排的下個旅程。最後我要說，媽媽我愛 妳，我永遠祝福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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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超級婆婆

婚前和阿彰交往期間,已得知婆婆是個以夫為天,以家為地的超級媽媽,我先發制人告訴阿 彰,我可沒辦法像你媽媽那樣喲! 阿彰說,"我有一個媽媽就夠了!”這句話像定心丸一樣, 讓我歡喜走進許家的門。

我的第一個震撼教育是，潔淨的廚房。一個餐餐開伙，卻不留一絲油污的廚房。每個鍋子， 不論新、舊、炒鍋或湯鍋，裏面和外面都是一樣光亮。阿姨說，人家去百貨公司血拼是去 買衣服吃好料，我婆婆都去找刷刷洗洗的工具。再來的震撼教育是，乾淨的衣物。我永遠 記得第一次蓋那條漿過且帶有太陽香味的被單那種舒爽的感覺!

讓我戰戰兢兢的是 -- 不能搞混刷子(屋內分洗碗、洗鍋子、洗爐台；屋外分刷鍋子、刷 鞋子、洗衣服及洗水漕)。還有洗衣板(分洗衣服、洗抹布及洗襪子)。 婆婆對食材新鮮度的要求及清洗過程更令我折服。蔬菜的清洗一定在洗動水中清洗無數次， 每一片菜葉都不例外。吃婆婆準備的食物，絶對是可以 100%放心的!

無限感激的是，對自我要求如此嚴謹的婆婆，卻用寬容的態度來對待我這個媳婦。婆婆的 鍋子裏外都可以當鏡子，但她告訴我，鍋子的背面又接觸不到食物，不用刷那麼乾淨，別 浪費力氣;公公的襯衫都燙得筆直，但她告訴我，阿彰的襯衫晾之前用力甩一甩就不需要 燙了。是婆婆降低標準了？還是她放棄要求這個遲鈍的媳婦?

在加拿大的期間，為了讓博程及博喻能夠跟奶奶保持感情，我要求他們寫了五年週記給奶 奶，也常跟奶奶用電話及 Skype 聯絡。有件事一直沒跟婆婆說，博喻有時候跟阿彰起爭執 時，會嗆爸爸”不然，打電話找奶奶評理!”。三月份的時候，不知道阿彰回台灣跟婆婆 發生什麼爭執，奶奶對孫子的信任度竟然升高到要兩個孫子當仲裁，要他們評判奶奶跟爸 爸誰對誰錯。博程耿直憨厚，搞不清楚狀況不敢回答，奶奶棄而不捨再問博喻同樣問題， 博喻毫不考慮回答"爸爸不對，爸爸不對"。

事後博程問博喻為什麼是"爸爸不對?"，博喻 的回答竟然是"奶奶要的又不是正確答案，她要的是爸爸不對的答案，這樣她就高興了， 讓她高興就好了，誰對誰錯根 本不重要"。

旅居加拿大十年，在婆婆最需 要照顧的這段時間，無法隨伺 在側，深感愧疚！但我會用全 部的生命，用心經營我的家庭， 這是我僅能提出的回報。祝福 婆婆在另一個國度裡無憂無慮，消遙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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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為千風

請別在我的墳前哭泣 我已經不在那裏 但我並沒有沉睡 我是千縷拂面的和風 我是在白雪上閃閃發光的鑽石 我是照耀在成熟稻穀上的太陽 我是溫和柔順的秋雨 當你們在早晨寧靜中醒來時 我已化身成遨遊天空的小鳥 在你頭頂上盤旋 我是夜空中柔亮的星辰 請別在我的墳前哭泣 我已不在那裏我也沒有死去

千の風になって 私のお墓の前で 泣かないでください そこに私はいません 眠ってなんかいません 千の風に千の風になって あの大きな空を吹きわたっています 秋には光になって 畑にふりそそぐ 冬はダイヤのように きらめく雪になる 朝は鳥になって あなたを目覚めさせる 夜は星になって あなたを見守る 私のお墓の前で 泣かないでください そこに私はいません 死んでなんかいません 千の風に千の風になって あの大きな空を吹きわたっています 千の風に千の風になって あの大きな空を吹きわたっています

I Am A Thousand Winds Do not stand at my grave and weep I am not there. I do not sleep. I am a thousand winds that blow. I am the diamond glints on snow. I am the sunlight on ripened grain. I am the gentle autumn rain. When you awaken in the morning's hush I am the swift uplifting rush Of quiet birds in circled flight. I am the soft stars that shine at night. Do not stand at my grave and cry; I am not there. I did not d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