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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3/10 00:30:02瀏覽2374|回應23|推薦100 | |
牧師娘安詳躺在裏面,郁文瞻仰著她的遺容,輕輕說:“牧師娘,我來了“,剛說完,眼淚便忍不住嘩啦而下。她轉過身,跟坐在前排的牧師及親人們擁抱。 “謝謝你送的畫”,淩擁抱她時,指著棺木旁邊的一幅畫説。 “那裏,謝謝你擺在這裡“ 她答。畫是她前天帶來的,雖然尺寸大了些,還好航空小姐沒給她麻煩,仍讓她帶上飛機。 那天聽到牧師娘的噩耗,她一邊流淚一邊拿起畫筆, 是一隻仰頭望天的孔雀,暗紅的底,五彩開屏,旁邊一束麥穗的梗,麥子掉落一地,一邊畫,她腦海裏不斷盤旋著約翰福音裏的經文: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裡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是的,就是這樣。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這正是她想向牧師娘說的話。她把這畫作為送牧師娘的最後一個禮物。 參加告別式的賓客絡繹不絕,郁文走到長廊,看到一年輕女孩在拉提琴,“應該也是牧師娘鍾愛的小姐妹吧”,郁文想著, 肩頭忽然被抱住,一個熟悉的聲音:“郁文,好久不見了!”“惠琳,是你!”看到惠琳驚喜的表情,一陣暖流襲上郁文心頭,這些曾是她每週必見的教會姐妹,距離上次見面卻已十幾年過去。 看到一個年輕人走過,惠琳將他拉住,說:“查利,你還認不認識郁文阿姨? 你小時候當過她的花童耶”, 查利表情尷尬得搖搖頭,惠琳興奮得對郁文說:“你今天會看到好幾個你的小花童哦,他們都長大了,查利今年暑假要結婚呢!”,她道了聲恭喜,裏面好像典禮要開始了,她跟惠琳說等一下典禮完再聊,趕緊進去找個位子坐下。 剛坐下,就覺得不對。怎麽會這麽巧?她不可置信的把眼睛從隔壁座的長腿慢慢移轉開,一擡頭,正好和承宇的眼睛四目相接,環顧前後左右,早已座無虛席,承宇對她微笑,說: “郁文,好久不見了”,她看著他,不知道如何回答,祇輕輕點點頭。 會場有四五百個位子,怎麽會神差鬼死的坐在他旁邊? 她覺得匪夷所思。難道是神的旨意?還是牧師娘的心意?牧師娘曾那樣努力地想幫助他們的婚姻,結果他們還是離了。 認識承宇,是爲了籌備姐姐的婚禮。他是姐夫的伴郎之一,她是姐姐的伴娘之一。婚禮上,照相師要每對伴娘伴郎合照藝術照,他們兩個照了一整套,每張照片,兩個人看起來真的像金童玉女,非常速配,連姐姐都說他們有夫妻臉。 那時有個學校團契的弟兄熱烈追求她,郁文覺得他各方面都不錯,只是好像太安靜了些,所以對他沒拒絕也沒接受,保持比普通朋友好一點的情誼。承宇幽默風趣,很會討她歡心,不久就虜獲她的芳心。爸媽沒有意見,只是反對他不是基督徒。為了追求郁文,承宇不但開始每週來教會,而且三個月後就受洗了。 郁文和承宇的婚禮比姐姐和姐夫盛大好幾倍,不但各有七個伴郎伴娘, 而且有五對花童,郁文雖然是念護士,但她對醫院沒有太大興趣,她真正喜歡的是烹飪,服裝設計和畫畫。承宇的家境好,工作待遇也高。所以結婚典禮和晚宴請客都非常豪華。 婚後郁文沒有上班,專心作家庭主婦。一年半后瑤瑤出生,承宇在公司也扶搖而上,不斷升遷,先是被派到東部當主管, 兩年后又派到密州,瑤瑤小學一年級時,他又被派到西雅圖。 這次承宇叫她還是留在密州,說他的工作反正需要常常回來密州的分公司,與其隨著他搬來搬去,不如守住一個據點,對瑤瑤和她都好。 郁文同意, 這些年搬家搬得她都怕了,每次和鄰居及他們的小孩才剛混熟,就要離開,瑤瑤剛上小學, 也需要有些固定的玩伴。於是兩人決定承宇在西雅圖租房子,出差或周末有空時回來密州。 承宇提出離婚時,她一點預警都沒有,整個人頓時掉入五里深淵。她從來沒有懷疑過他,也從來不覺得他有任何外遇的跡象。如晴天霹靂,她流淚哭泣都挽不回承宇的決心,後來她想到打電話給牧師娘求助。 牧師娘和他們兩個電話咨詢了將近半年,承宇還是堅持要離婚。他愛上公司一個大陸來的同事,她逼他結婚。 承宇做事果決明快,就像當初爲了要郁文的父母同意他們結婚,他三個月后受洗。爲了和新歡結婚,他堅持要郁文趕快簽名, 瑤瑤歸她,每個月他給五千美金的贍養費,一直到瑤瑤十八嵗或郁文再婚。 痛苦的離婚過程和剛離婚后的那段黑暗歲月,是上帝和牧師娘陪她一起走過。牧師娘每天和她一起電話查經,一起開口禱告,還常常寄一些失婚方面的屬靈書刊給她。讓她從別基督徒的經驗裏獲得鼓舞。 那段日子裏, 孤單常如排山倒海般襲擊著她,但每次看到聖經裏的經節如· 你出你入、耶和華要保護你、從今時直到永遠。· 惟獨他是我的磐石、我的拯救.他是我的高臺.我必不動搖。 · 他在無可指望的時候、因信仍有指望、就得以作多國的父· 神若幫助我們、誰能敵擋我們呢。郁文便有種被神愛充滿的感覺。 有一天清晨,讀到詩篇119 篇,32節:你開廣我心的時候、我就往你命令的道上直奔。她瞪著這句話,久久不能自己。 開廣我心?開廣我心?郁文擡起頭,看到書房窗外燦爛的陽光,鄰居推著嬰兒車在陽光下散步。她找出久未觸及的畫筆,打開一卷畫布,向另一個世界出發。。。 牧師娘的子女和孫輩們陸續上臺獻詩歌和講述母親生平,座位上不時傳來擤鼻的聲音,郁文正襟危坐,小心翼翼不碰到承宇的衣襟。從瑤瑤高中畢業典禮后,他們就沒有再見過面,瑤瑤說他的兒子小學剛畢業。 以前爲了瑤瑤的舞蹈表演,畢業典禮,學校重要活動等,她不得不和他碰面。現在沒了這些原因,她實在不想再碰到他,雖然以爲自己早已心如止水,郁文承認,每次見到承宇,還是會令她很不舒服。 典禮結束,承宇問她:“畫室生意還好嗎? 聽瑤瑤說你五月有個大畫展?” 他輕聲得問,聲音還是和那年當伴郎時一樣好聽,眼神仍然和剛認識時一樣溫柔。 這個習慣于掌握世界的男人,令她昏眩。 郁文點點頭,説聲:對不起。 轉身走向在不遠處的惠琳和一群老朋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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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