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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2/05 16:01:36瀏覽3176|回應30|推薦115 | |
趁著出差之便﹐到費城找汶汶。才五年未見﹐她又明顯的消瘦許多﹐ 昔日的明眸大眼似乎蒙上層茫然﹐高佻的身材益發臨風玉樹﹐ 仍是一頭披肩秀髮﹐仍是愛穿馬靴長裙﹐每次跟她在一起﹐ 都像回到從前﹐話題永遠是過去的人和事﹐ 很少聊現在。
不想聊現在﹐也許是因為我們都刻意不去觸及目前的生活。 當年同寢室嘻嘻哈哈的我們﹐好像已經越走越遠。 畢業後﹐我結婚作事﹐生了三個小孩﹐現都已在大學和研究所。汶汶捨棄交往五年的男友﹐ 嫁給大帥﹐婚後七年離婚﹐ 後來又嫁給一個老美﹐ 卻於五年前的大雪夜﹐在一場車禍中喪生。 她從來沒上過班﹐兩次婚姻又都沒小孩﹐我不敢談這兩方面的話題﹐怕她傷感。 她也不問﹐ 一問﹐好像不知該用什麼表情口氣才對。當年大帥不要她上班﹐說是她長得太美﹐眼睛太會放電﹐ 到外面上班太容易遇見誘惑﹐ 由他養家即可﹐ 她只管在家相夫教子。汶汶反正念得是文科﹐也不太容易找事﹐便樂得在家逍遙. 誰知到最後﹐ 子也沒教到﹐ 夫也沒相到﹐ 那個怕老婆放電的大帥,自己卻在外面被另一個女人電到﹐ 當年千方百計才把汶汶追到手的他﹐ 轉身棄之如蔽埽﹐ 真讓我為汶汶不值。早知道她應該嫁給鐘樓怪人的﹐如果預知嫁帥哥會有這種下場﹐ 找個對妳死心塌地﹐至死不渝的老好人﹐也許汶汶人生的路會大大不同。 我跟汶汶說我剛從巴黎回來﹐ 去了巴黎聖母院﹐一直想去看頂樓的鐘塔﹐ 排了兩次隊都沒排到。第一次排到時﹐剛好四點整﹐吃了閉門羹。第二次下午二點到﹐頂樓卻不對外開放,因為冰太滑。 我說﹕“ 對不起﹐ 沒替妳看到鐘樓怪人” 她大笑﹐ 笑得不可遏止。 我看她難得笑得那麼開懷﹐ 還為自己這句話的幽默頗為得意﹐豈知她笑到最後竟然笑出眼淚﹐ 而且淚泉一開﹐完全不可收拾﹐ 我知道觸及她的傷痛了﹐趕忙說﹕“ 嘿﹐ 跟妳開玩笑的。 我們以前不是說好有朝一日要去巴黎看鐘樓怪人的廬山真面目嗎? 我是特地去實踐這個諾言的哪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然後慢慢安靜下來。 有半餉﹐ 我們坐在客廳裡靜默﹐不發一言, 我知道, 前塵往事正如走馬燈般在我們腦海裡運轉。 真的很難置信﹐ 我們的大半生就這樣過了。 人生只有一次﹐ 在過程中﹐ 處處都是抉擇。每個抉擇當初都認為是最正確的, 只有再回首時﹐ 才會問自己﹕” 真的是最正確的嗎? “ 而不管答案如何﹐ 那些選擇卻是一條不歸路﹐不管怎麼選﹐ 生命的年歲就這樣耗掉了。 和汶汶成為室友時﹐她和渝已交往好很久了。 他們一來美國都在田納西念書﹐ 渝對汶汶一直照顧有加﹐ 他積極的追求攻勢﹐終於贏得美人心﹐拿到PHD 後﹐ 渝在灣區找到電腦工作﹐便要汶汶轉學到西岸。汶汶當初申請田納西時有份文科方面的獎學金﹐ 後來覺得念文找不到工作﹐就轉唸電腦。 但電腦對學文的她簡直比天書還難。 正不知該怎麼辦﹐ 既然渝要她轉學﹐ 她也就轉學﹐ 再轉回去她當初的科系。 來到灣區﹐ 人生地不熟﹐ 所有的事幾乎都是渝替她打點﹐從學校申請到找公寓﹐渝像照顧老婆般的照顧她。汶汶曾對我說要不是因為渝對她實在太好﹐像對待公主般侍候得無微不至﹐ 否則她絕對不會看上他的. 我了解她的意思。 第一次見到渝﹐ 我還有點嚇一跳。 沒法把他和如花似玉的汶汶連在一起。 渝有一雙很瞇的眼睛﹐幾乎像睜不開似的﹐ 好似戴著京戲的面具。 他還有個蒜頭鼻子﹐那麼大的鼻子使他的臉有點像小丑﹐ 他身材中等﹐但背有點駝﹐ 講話時喜歡習慣性得動來動去﹐看起來有點滑稽。 有一次﹐不知是誰帶回寢室一張電影 “ 鐘樓怪人” 的海報﹐我看著看著﹐覺得那鐘樓怪人很面熟。 忽然靈光一閃﹐ 不禁大笑﹐ 汶汶問我笑什麼? 我說 " 沒什麼"。 後來在她的追問下﹐ 我說﹕“ 我講出來你不可以生氣喔? 我是胡思亂想的 ”﹐ 她說 " 保證不生氣" 。 我說: “ 我覺得。。我覺得。。。他蠻像一個人的 ”﹐ 她說: “ 誰啊? ” 我支支唔唔﹐吞吞吐吐﹐她忽然大笑 : “ 我知道妳說誰了﹐ 他真的有點像這個怪人耶 ”。 從此﹐ 我和汶汶心照不宣得叫渝 “ The Hunchback of Notre Dame ”﹐ 而且還相約有一天要去 Notre Dame 看電影裡的場景。 汶汶畢業前的半年內﹐渝一天到晚都在提結婚的事﹐ 她對他是有感情的﹐ 他真的對她很好 - 我從來沒看過這樣體貼的男孩。 而且他有一份高薪穩定的工作﹐心地善良﹐ 沒不良嗜好﹐ 雖然長像有些抱歉﹐但是個性溫和﹐說話也蠻幽默可愛的﹐ 應該會是個好丈夫。 汶汶雖然當他是男朋友﹐ 兩人在一起近五年﹐也一起回台灣見過雙方家長﹐ 但她自己卻很矛盾﹐ 私下她可以對他很好﹐ 但有外人時﹐ 她就會變得很挑剔﹐總是看他不順眼。像有一年暑假﹐他們一起回台灣﹐ 他穿運動服去國父紀念館運動﹐ 順道到他家看她﹐ 他覺得很自然﹐反正和她父母又不是第一次見面﹐ 但沒想到汶汶卻勃然大怒﹐ 生氣他穿得那麼邋蹋去她家﹐ 丟她的臉。 渝被罵得覺得莫名其妙﹐ 回美國後還跟我提起﹐要我分析她這是什麼意思。我不知該如何作答。 汶汶一向是個愛面子的人﹐ 她雖然喜歡渝﹐ 也願意接受他的感情﹐ 享受他無私的奉獻﹐ 但下意識裡﹐她一直覺得不平衡﹐ 她沒法以他為榮﹐ 總覺得他的外貌配不上自己﹐讓她在父母面前丟臉﹐ 雖然她認為自己是愛他的﹐ 但卻沒法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礙。 我離開灣區後﹐聽說汶汶在一個偶然的場合認識另一個男孩﹐ 交往沒多久﹐她就跟渝提出分手﹐ 聽到這消息﹐ 我著實有點吃驚﹐ 因為離開前﹐他們還在計劃買一輛 紅色的跑車﹐ 我一直以為他們會結婚的。聽說那男孩外號叫 “大帥”﹐ 因為他長得很帥。 汶汶和大帥結婚時﹐ 我因為忙著老大﹐老二沒時間飛去西岸參加婚禮﹐ 後來生活忙碌也就疏於聯絡. 只有聖誕節交換卡片﹐附帶交代近況。 她和老美再婚後﹐搬到費城。 我偶而去那兒出差時﹐便會相約見面吃飯﹐或到她家坐坐。 ” 走﹐ 我們出去吃飯吧﹗“﹐ 汶汶終於打破沉默﹐ 從她的搖椅上站起來。 ” 好﹐走 ! “ 我看著她﹐ 仍是當年那個美人﹐只是從窗外照進來的夜色﹐卻把她美麗的臉龐映得如此淒涼蒼白﹐ 使這個房子顯得更加孤單。 地球只有一個﹐人生只有一次﹐如何過這一生 ? 一切﹐ 或許都是命﹐ 以及我們自己當初的選擇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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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