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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在時代廣場停, 上來一對年輕夫妻帶著兩個可愛的小女孩,四個人找到位置坐下. 想必剛剛度過開心的星期六, 兩個女孩天真爛漫, 搶著跟爸爸媽媽報告趣事. 應該是雙胞胎吧? 長的可真像, 但還是看得出右邊那個綁辮子的稍微小一點, 愛嬌得依偎在爸爸身旁.年輕的爸爸左手摟著她, 媽媽則忙著在姐姐的故事書上比劃.
多幸福美滿的一幅畫! 他嘆了一口氣, 轉頭看妻, 她正對著他們四人招手微笑呢.看到丈夫在看她, 她捏捏他的手, 用無聲的言語告訴他 "我了解". 他的眼眶濕了, 轉過頭去佯裝看地鐵上的海報.
說是看海報, 眼角的餘光還是忍不住瞟向坐在妻旁邊的兒子和他那個...那個叫凱文的朋友. 他和他低聲談笑著, 兩個人不時注視著對方, 兩隻手還緊緊握在一起. 他心痛得閉上眼睛, 心裡默念著: "上帝, 幫助我, 幫助我能接受這個事實, 幫助我能了解他們兩人, 幫助我…..".
他和妻是高中的 sweetheart, 在中西部的保守城市長大,他身高六尺四,英俊健碩﹐身材魁梧, 高鼻子﹐方形下巴﹐高中時是足球校隊﹐不僅風靡本校女生, 許多外校的也慕名而來.每次舞會,尤其是 Prom, Homecoming, 成群的女孩為他爭風吃醋.
如今他雖然已過半百,金髮參著白髮,有一點中年小腹,但整體看來,他的身材仍保持得很好. 臉永遠刮得乾乾淨淨﹐頭髮剪得整整齊齊﹐穿起黑色POLO衫﹐藍色牛仔褲﹐白色球鞋﹐一雙長腿仍很優雅迷人.
當他和妻公開成雙入對時,不知讓多少女孩為之心碎. 高中畢業後,他們申請到同一所州立大學, 大學四年感情彌堅, 一畢業就進入結婚禮堂. 結婚五年,兩人雖然一直嘗試生小孩, 卻都沒消息. 看了好多醫生, 直到第五年才懷孕. 兒子出生令他們欣喜若狂,他們兩人都夢想有一個大家庭, 養一屋兒女, 至少四個. 可惜天不從人願, 生了泰瑞後就再也沒消息.
泰瑞是他和妻的心肝寶貝, 幾乎在他開始會走路後,他就教他踢足球. 可惜也許是身材的關係,他一直表現平平.泰瑞五官長得像妻一樣清秀,也繼承了她嬌小的體型. 雖然高四時,也拉長到五尺六, 但從此就不再長了.
為了讓他和自己年輕時一樣,被選上高中足球校隊, 他不惜犧牲下班時間, 當他小學,初中的教練, 以便讓他有更多上場的機會. 而且除了球隊正常練習外, 他更是規定他每天放學後要練一小時足球.他為他從小就設定的目標就是 "當上高中足球校隊".
這個夢終究沒有實現. 他辛苦了十多年,並沒有得到應得的回報. 上了高中, 在璘選的前一天, 泰瑞緊張得睡不著覺. 妻子勸他別給小孩太大壓力, 他也試著叫他放輕鬆, 但天知道, 他比泰瑞還緊張.
璘選那天, 他整天心神不寧, 算準泰瑞下午三點四十五分到家, 他一分都不差, 打電話回家問結果. 妻接電話, 說泰瑞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房間不理人. 怎麼叫門,他都不應.
他心裡有數, 一定被刷下來了. 雖然他已有心理準備, 仍掩不住失望的情緒, 直到下班,都渾渾噩噩,仿彿隨著兒子落選, 他這輩子的夢也碎了. 再也別想回母校欣賞兒子踢足球的英姿, 再也別想對人驕傲得聲稱: "他是我兒子, 我以前也是這足球校隊的隊員."
兒子落選後, 整個像變了個人似的, 不再像以前開朗愛說話. 而且和他仿彿隔起了一道牆, 不喜歡和他交談. 以前, 練足球是他父子間最親密的交流管道, 隨著這管道的失去, 他們似乎再找不出共同的話題.
他曾試著和他親近, 妻也製造機會讓他倆有互動單獨相處的機會. 但也似乎成效不大. 父子二人就這樣越行越遠.妻安慰他說:泰瑞正值青少年, 青少年情緒總是怪怪的, 給他一點時間, 會變好的.
泰瑞高中畢業後申請到紐約大學. 四年內和他仍很少互動. 總是靠妻從中當橋樑.替兩人傳話. 他對泰瑞的近況都是從妻那兒間接得來的.
泰瑞大學畢業後留在紐約找事, 學商的他順利在華爾街找到工作, 薪水優厚,每年加上紅利,比他作了一輩子目前的薪水還高一倍.他欣慰之餘, 便老叨唸著妻: 要催兒子趕快成家, 他可等這當祖父呢.
當年妻未能完成他生四個小孩的夢想. 這回, 可得要泰瑞找個會生小孩的, 而且最好婚前就先跟未來的媳婦講明生四個小孩. 不願意的就別娶她.
轉眼泰瑞已三十歲了, 在他的催婚下,她安排了這次紐約行.他一心以為是來看兒媳婦的, 一直追問妻未來媳婦的長像背景年齡,還怪泰瑞不寄照片來先讓他審核.妻一直不不置可否得敷衍他. 只一個勁兒, 三番兩次的提醒他: "兒子長大了, 有自己的主張, 別把他當小孩管, 就像當年管他足球一樣. 否則兒子會越走越遠."
直到來紐約, 到了兒子家, 看到凱文, 他才知道事情的真象. 原來妻早已知道, 卻一直瞞著他.
他的世界再度崩潰, 這些天來, 渾渾噩噩, 就像當年聽到兒子足球落選一樣. 而且尤有過之. 他幾乎有去撞牆的衝動.
他沒法相信他最親愛的兒子竟然會是同性戀, 那個從小跟著他練足球的為甚麼會變成同性戀? 像他這樣全身充滿男性氣息的硬漢﹐竟會生出女性般的兒子, 叫他情何以堪?
為甚麼? 為甚麼這樣的事會發生在泰瑞的身上? 會發生在他們這麼保守的家庭裡?
他和妻那裡作錯了? 他們不都是這麼盡職的作好父母的角色嗎? 他們那一點失職? 那一點導致他性向錯亂了?那一點讓他變成這麼可怕的同性戀者?
一連串的問號逼得他幾乎要發狂尖叫.
他把視線從兒子和凱文的身上離開, 閉上雙眼, 明天坐飛機回去後, 要馬上找個醫生. 他需要找醫生談, 找心理醫生問個究竟. 究竟為甚麼? 為甚麼? 為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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