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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5/22 02:37:26瀏覽1330|回應5|推薦14 | |
時萍
昨晚在劉家練合唱練到十一點多才回來。洗個頭﹐清清廚房﹐一直到一點多才上床。 一大早﹐才送完孩子丈夫上學上班﹐便接到秋華的電話。 [時萍﹐你知道﹐昨天為什麼耀玲說從下星期起﹐不再在她家練合唱了嗎﹖] 秋華的聲音有掩不住的興奮。 [不是因為她最近公司很忙﹐可能會和練唱的時間衝突﹐所以得另找場地嗎﹖] 昨晚耀玲是這樣向大家宣佈的。 [才不是呢﹗我聽說還有一個真正的原因﹗] 秋華故意賣關子。 [什麼原因﹖ ] [你不會相信的﹗] [什麼﹖你說說看嘛﹗時萍有點心急起來。 [ 聽說啊﹗聽說林菁勾上耀玲的老公﹐兩個人私下有曖味關係﹐被耀玲逮到﹗ ] 秋華繪聲繪影. [什麼﹖] [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的﹐我也覺得不可思議﹐看她平常和大家都那麼熟﹐怎麼會和好朋友的丈夫扯上﹗] [ 真不可思議﹗] 時萍勉強接了一句﹐心中卻不住的冷笑﹐而且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感。[ 這有什麼不可思議的﹖林菁本來就是那種人﹐只是我們被她騙了。] 時萍差點要將這句話脫口而出﹐勉強忍下來﹐只接了句 [ 你怎麼知道的﹖] [ 是別人告訴我的﹐聽說耀華向她哭訴﹐一直說自己是引狼入室﹐不該介紹林菁到合唱團來的﹐她還直罵自己笨﹐每天都看到丈夫﹐每星期都看到林菁﹐而他們兩個背著自己幹勾當﹐她卻渾然不知﹐還把林菁當好朋友﹐有什麼聚會都第一個想到她﹗] 時萍很了解耀華的心情﹐[ 罵自己笨﹐笨到被蒙在鼓裡近一年還渾然不知 ] ﹐這不就是她心境的寫照嗎﹖那時﹐知道自己的丈夫與林菁竟然背著她天天通電話﹐還私下見面外出﹐她簡直如掉入五里深淵﹐驚駭﹐受傷﹐憤怒之余﹐她不知有多少次獨自一個人坐在那兒發楞﹐覺得對自己﹐對她沈時萍這個人好陌生﹐好陌生﹗別人對她的評語總是 [ 聰明能幹 ] ﹐不但把家照顧得好好的﹐而且在外面﹐她負責的社區總是辦得有聲有色﹐她一直自認是面面俱到的女人﹐可是怎麼會栽在林菁手上﹖被她愚弄於股掌之間而不自覺﹖ 當著時萍﹑林菁和她掏心掏肺﹐被背著時萍﹐林菁卻背叛她﹐時萍不能原諒她的不忠﹐更不能原諒自己的愚蠢。奇怪的是﹐她似乎對丈夫的不忠反而有點視若無睹﹐也許﹐因為她直覺地認為是林菁來引誘她丈夫的。 在北美的中國人圈子里﹐像她丈夫這種努力工作﹐每天只在公司與家庭間兩頭忙的男人那有什麼外遇的機會﹐尤其他們出席對都是夫婦參加的聚會﹐像校友會﹑科技會﹑合唱團等等﹐她相信像她丈夫那類型的男人不會自己去找機會接近別人的太太﹐但是﹐如果有任何稍有姿色的女人主動來接近他﹐誘惑他﹐ [ 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 ]﹐誰不暗中嚮往那種[ 帶點浪漫﹐卻又不危及婚姻 ] 的外遇﹖如果有送上門的柔情蜜意﹐有意無意地跟你打情罵俏﹐又主動打電話到辦公室給你﹐或在找你太太而你太太卻不在時﹐故意與你東拉西扯地聊﹐輕言細語地撒嬌﹐這種 [ 被倒追] 的感覺﹐大概很少男人會不上勾的﹗ 時萍之所以認為林菁會引誘男人﹐是基于她這四﹑五年來的觀察。 林菁第一次來合唱團是中文學校開學後的第一個星期五﹐那時她剛從另一中文學校轉過來﹐她只有一個男孩﹐剛好與時萍的兒子同班﹐都是三年級。由於各自只有一獨生子﹐又是同年﹐兩人便聊了起來。她在一個社區機構外國學生英文﹐丈夫開貿易公司﹐經常不在家﹐一年有大半時間在東南亞與美國間飛來飛去﹐林菁提到丈夫常不在家時﹐眼底有說不出的怨懟。 認識林菁的第二個月﹐時萍邀了她和她丈夫以及其他合唱團的幾對夫婦一起到附近一家中國餐館晚餐﹐唱卡拉ok。在餐館遇到一個男孩﹐看起來三十出頭﹐他叫她﹕[ 林老師好﹗]她眼中閃過一抹驚喜﹐即刻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一旁與他說話。他身高大概五尺八﹐不到五尺的林菁站在他旁邊顯得格外嬌小﹐她站得離他好近好近﹐給時萍一種奇異的感覺﹐似乎怕她一不小心會跌倒他懷裡。 林菁和他說了一些話後﹐兩人便站在那裡不發一語﹐那個男孩似乎在等老師先說 [ 再見 ]﹐他好回去他那群朋友之間﹐但是她卻只站在那兒看著他﹐既不發問也不找話題﹐只是讓空氣僵在那兒﹐似乎捨不得回到她自己座位。時萍坐在座位上看著林菁和那年輕人﹐心中竟浮起一個念頭﹕[ 他是不是她的老情人﹖好怪﹗],好不容易﹐林菁回來﹐時萍問她那個人是誰﹖她說﹕[ 是我班上一個學生﹐已經畢業了。] 那以後﹐她發現林菁說話有一個習慣﹐就是每次都細聲細氣地﹐並且她可以一聊聊上數十分鐘﹐然後一副卻言又止﹐不知如何收尾的模樣﹐似乎想天長地久地與你聊下去﹐卻又找不到話題﹐只好任兩個人僵在那兒﹐等對方先說 [ 再見 ]。 林菁說話的另一個習慣是﹕靠人靠得很近。這點倒只出現在她與男人談話的時候。有一次﹐在中文學校將近放學的時候﹐時萍從樓上走下來﹐剛好看到丈夫正在展示兒子剛畫完的國畫給林菁看﹐要是她或者一般人﹐大概會接手過來欣賞並讚美幾聲表示禮貌﹐但是林菁並不接手﹐僅是挨著時萍的丈夫站﹐一邊細聲地評頭論足﹐一邊仰頭對著他笑。看到時萍下來林菁警覺地站離她丈夫遠一點。 另一次﹐他們合唱團的一員剛買了台電子照相機﹐可以照相兼錄影﹐他得意地展示給每個人看。大家都看了幾下然後稱讚幾聲並詢問該相機的性能等等。只有林菁在大夥開始用餐後還緊挨著他﹐要他再多展示些他的照片給她看。那天﹐他太太剛好因為孩子學校有活動不能來聚會﹐整晚﹐林菁便緊靠著他﹐兩人在客廳研究了半天﹐尤其兩個人一齊看一個名片般大小的相機銀幕﹐幾乎頭碰頭。時萍不知道別人觀感如何,她腦海中卻不斷浮現在餐廳遇到她學生﹐在中文學校她與丈夫看國畫的景象。 時萍不知道林菁對某些事是真好奇還是假好奇﹐她似乎永遠有問不完的問題。有一次﹐有一位團員提到 [ 滾滾黃河 ] 這首歌是十年前就流行的﹐她堅持是近幾年才有的。兩個人辯來辯去﹐最後他說[下次﹐我去上海出差時再幫你買一卷舊版的讓你聽聽。] 她才罷休﹐還愛嬌地說﹕[ 一定幫我買喔 ] 。 另一次﹐她問了好多雙橋軟體的用法﹐然後對那位教她的男士說﹕[ 可不可以給我你辦公室的電話﹖我平常都是白天用電腦﹐如果有問題﹐可以馬上打電話給你 ]。 常常在談話中﹐林菁會不經意地透露好多別人丈夫辦公室的電話。連時萍丈夫的也不例外。那是因為有一次﹐她說她需要找人修水管﹐時萍一向不管這類事﹐便說[ 等我先生晚上回來我再問他。] 她說 [ 不行啦﹐我水管在漏﹐馬上得找人來﹐我需要水管公司的電話號碼。] 時萍答道﹕[ 好﹐那我打電話跟他要﹐再回你電話 ]。林菁心急地說﹕[ 唉呀﹐我還要好幾個問題要一起問他﹐你把電話號碼給我好了].時萍不能再推託﹐再推託不但小氣也凸顯自己古怪﹐畢竟大家都是好朋友﹐一個辦公室電話號碼算什麼﹖她給了林菁卻不知道林菁是否自此便常常藉故打電話給她丈夫﹖ 發現丈夫與林菁有染﹐是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她從來很少坐在家裡丈夫的辦公桌上﹐也不用他來回辦公室間帶來帶去的手提電腦。那個晚上﹐半夜醒來﹐下樓把洗好的衣服放在烘乾機裡﹐趁著等衣服幹的空檔﹐她到先生辦公桌上看是否有當天的郵件。電腦意外地未關掉﹐她想也好﹐上網看看台灣的新聞﹐沒想到隨便一按﹐竟跑出丈夫的記事簿﹐在密密麻麻的公事中竟然記載著 [ 與林菁通電話﹐夜九點到十二點 ] ﹐算算日期﹐是他到加州出差的那天。 她的心往下沈﹐沈到不可見的谷底。為何他會在出差的時候與林菁通電話達三小時之久﹖為何他會背著她與林菁通電話﹖他們是什麼關係﹖進展到什麼地步﹖他們除了通電話還作了什麼﹖他們一起出去過嗎﹖上餐館﹖到公園﹖還是﹐還是﹐還是上床﹖ 公司的電話帳單﹐她查不到﹐時萍想到了他丈夫的手機﹐她去要了過去一年的明細表。當厚厚的電話帳單寄來的時候﹐時萍一邊看一邊全身發抖。每一張帳單都清清楚楚記載著兩個人通話的日期﹐時間﹐幾點到幾點。她知道丈夫的手機從不給外人﹐只用在與家人的通話。而常常每一通 [ 打進來 ] 的電話後面就是 [ 打出去 ] 給林菁的電話。有時一天多到六﹑七通。 當她拿著整疊電話帳單去質問丈夫時﹐他一直辯說是因為林菁不知怎樣拿到他的手機號碼﹐所以常常打電話給他﹐常常留言﹐他基於朋友的立場不得不回話。 她當然不相信丈夫的一面之詞﹐一個銅板敲不響﹐如果是林菁單向的打電話﹐絕對不會熱到幾乎每天通電話的地步。 但她卻相信是林菁常常打電話給他才會開始這段孽緣的﹐這四﹑五年的相處﹐她很了解林菁的個性﹐也許是因為丈夫經年累月常不在家﹐林菁常常顯得焦躁脆弱﹐甚至帶有雙重人格的特質﹐一方面她很愛流淚﹐任何一首稍帶感情的歌都會令她當眾掉淚﹐一方面她又很愛狂笑﹐任何一個男生講的笑話﹐她都會笑得不可遏止。 這些年來﹐時萍看到她不止一次地黏著別人的丈夫聊天﹐問問題﹐狂笑。只是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老公竟會抵抗不住誘惑。 當時萍質問林菁她與丈夫的關係時﹐她只是若無其事地說﹕[ 只是通電話而已﹐你別多心啦﹗而且又不是只有我打電話﹐你去問你老公﹐他打給我的才多呢﹗] 當時萍問丈夫時﹐他說﹕[ 她天天打電話給我講她的心事﹐我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場聽她發牢騷﹐當她的心理醫生罷了。] 時萍肚子裡一大堆凝問﹐都被兩人輕描淡寫的話給堵了下去﹐而她又沒有辦法找到除了電話帳單以外的任何證據來證明他們關係進展的程度。再加上丈夫誓言再不會與林菁通電話﹐林菁也答應再不會與丈夫通電話﹐時萍儘管一肚子火﹐也只得一切往前看﹐自己一方面每個月多付幾元給電話公司﹐好收到所有通話明細表﹐一方面杜絕丈夫參加任何有林菁在場的聚會。 那時﹐合唱團本來是每星期五在時萍家練習﹐就為了這事﹐時萍找個藉口﹐聲明自己家不能再開放給大家使用﹐耀玲於是自告奮勇地接下棒子﹐改由在她家練唱。 對於林菁與自己丈夫的這樁鳥龍事件﹐時萍一直三緘其口。她可是在華人圈中有頭有臉的人﹐名字照片三不五時地登在地方報紙上﹐她絕不願意落入別人的話柄﹐成為茶餘飯後的資料。 因此﹐她也未主動地向耀玲提出警告。本來嘛﹐合唱團總得生存下去﹐也總得找個人家裡練唱﹐而誰能禁止林菁來參加呢﹖她又未作出任何明顯的錯事﹐更何況﹐她一直是最慇懃帶零食來分享大家的團員。由於作生意的關係﹐她常有客戶送的台灣大陸零食﹐什麼蛋黃酥﹑鳳梨酥﹑麻糬等﹐她一向慷慨地整盒整盒地給大夥吃﹐有時還買整箱水梨﹑水蜜桃來分送每一個人﹐吃人家的嘴軟﹐她吃一下你丈夫的豆腐﹔大家也只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時過兩年﹐這次輪到耀玲遭遇殃﹐時萍並不訝異﹐倒是訝異耀玲怎麼嘴巴守不住﹐把這種丟臉事傳出去﹐畢竟﹐丈夫與別人傳出緋聞﹐不管誰誘惑誰﹐都是讓自己形象受損的倒楣事﹐何必在外人面前丟人現眼﹖不過好在﹐耀玲只有跟一﹑兩個閨中好友哭訴﹐當不至于傳到林菁作生意的丈夫耳中﹐否則他也是不好惹的﹐到時扯出兩樁家庭糾紛可要把合唱團的名譽給砸了﹐到時﹐誰還敢來參加﹖那麼﹐這個辛苦建立起來的合唱團可得功虧一簣了﹗ 一整天﹐時萍的心情如波濤洶湧﹐她不斷地向自己說 [ 沈時萍﹐老天有眼﹐終於替你報了一箭之仇﹗] 這兩年來﹐她一直很不快樂﹐每每想到丈夫竟然曾經背叛過她﹐她就非常憤怒和痛心﹐也常藉故與他吵架。而在外面﹐她又忍氣吞聲﹐裝得若無其事﹐避免別人看出她和林菁有嫌隙。 八百多個日子以來﹐她未曾與林菁交談過半句話﹐也未正眼瞧過她﹐每次不小心與她迎面﹐她便把頭轉過去。她知道她無法與她再交談﹐否則她一定一個巴掌過去﹐因為她實在無法原諒林菁竟然敢每星期到她家練唱﹐而每天背著她打電話給她丈夫。這分明是沒有把沈時萍放在眼裡﹐難道林菁不怕她發現﹖為什麼她不會覺得對不起她﹖時萍甚至看到林菁就惡心﹐她心裡不知道罵過她幾次 [ 無恥 ﹗] 儘管如此﹐時萍依舊每星期準時到合唱團來﹐甚至比以前還要勤快。本來嘛﹗為什麼她要因林菁而放棄自己的社交生活﹖該逃避開的應該是林菁----如果她有一點羞恥心的話。而林菁卻不但不逃避﹐且每次到合唱團來依舊談笑風生﹐甚至比以前還會黏人﹐還會狂笑﹗ 時萍不了解為何林菁可以如此若無其事﹖那一年來每個月﹐每天的電話記錄難道不足以證明她和丈夫有曖昧關係﹖何況從許多電話的時間及長短推斷﹐他們應該是曾經在外面見面﹐絕不是單純的通電話而已﹗ 看到林菁那一副沒事的樣子﹐時萍有時氣得恨不得把整疊電話記錄拷貝一份寄給她她那常常不在家的丈夫﹐看他是否也會不在乎﹖然而想歸想﹐她始終未對她丈夫透漏半點風聲﹐畢竟﹐她還要在僑社立足﹐萬一林菁老發飆﹐對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5月份的海華文藝季即將到來﹐各合唱團都在加緊腳步練唱﹐準備屆時大展身手。耀玲在這時宣佈不再提供場地﹐對合唱團是個壞消息﹐時萍不知道誰能解下下一個棒子。不管是誰﹐有可能變成下一個林菁手下的犧牲者﹐耀玲是否會向那個 [ 下一位 ] 提出警告呢﹖還是繼續和時萍一樣﹐保持緘默﹐任憑林菁再去施展她的誘惑來危害人群﹖時萍不願見到辛苦建立起來的合唱團瓦解﹐卻也不願意把自己的痛苦經驗宣傳出去。也許﹐就因為仗勢著大家的 [ 維護顏面 ] 心理﹐林菁才能肆無忌憚的通吃吧﹗時萍知道自己不該姑息養奸﹐卻又沒有勇氣揭發﹗ 就隨她去吧﹗那接棒的人是否能逃過這關﹐就看她個人造化了﹗ 林菁 林菁把下午精心準備的米粉﹑碎肉﹑香菜﹑作料等仔仔細細地擺入竹籃子裡。這個精緻的竹籃子是她花了將近八十元買來的﹐有一個紅格子花布作襯底﹐四週鑲著蕾絲邊﹐竹籃裡鑲著玻璃作的方格子﹐有大有小﹐可以放置不同的食物﹐也可以拿下來清洗﹐籃子還附帶玻璃的蓋子可以保溫﹐籃子上再覆上竹編的襯著同樣紅格子花布的蓋子﹐專門供出門野餐或聚餐帶菜時使用。 當初看到這個籃子﹐她就深深地愛上它。心想﹐在這中國人圈子裡﹐大概很少有人捨得花上美金百元去買一個籃子﹐下次聚餐時﹐她帶著這個去絕對會贏得大家的讚美。何況什麼東西放在這晶瑩透明的格子裡﹐不好吃都會變得好吃。她自知不是一個擅長烹調的女人﹐但是人要衣裝﹐佛要金裝﹐食物美不美是一回事﹐單單用一個籃子來表示自己財力的雄厚以贏得那些女人羨慕的眼光﹐就達到她來聚餐的目的了。 想到那群合唱團的太太們﹐林菁就五味雜陳。當初時萍介紹她來參加時﹐她滿心歡喜﹐一來她喜歡唱歌﹐二來她丈夫常常出差再外﹐每星期的週末時間是她最難熬的日子。平時上班忙碌﹐可以忘掉他不在時的寂寞﹐到了週五晚上﹐她就覺得整個人空虛的難受﹐一個兒子又只會聚精會神地打電動玩電腦﹐她真想找一個肩膀靠靠﹐或找一個人聊天﹐卻無處可尋。有時打電話和台灣的妹妹聊天時妹妹常勸她出去走走。天曉得﹐在美國﹐要去那裡走走﹖上次回台灣﹐晚上十一﹑二點﹐她還和妹妹去Pub﹐去看電影﹐去唱卡拉OK。在美國﹐能找到一群老中吃吃喝喝就算運氣不錯了。 合唱團每星期五在時萍家練習﹐說是練唱﹐其實吃喝玩樂的時間佔去大部分﹐尤其團上分五組﹐每次練唱由一組負責帶點心。自從第一組準備了肉羹﹑甜不辣和貢丸湯後﹐每組都不甘示弱的力求表現﹐小月餅﹑蛋黃酥﹑牛肉面﹑涼粉﹑麥糬﹐花樣百出。本來說是七點半吃完晚飯再來﹐但久而久之﹐大家都不在家裡吃飯﹐只等著來這裡嘗南北小吃。 在合唱團有吃有喝固然不錯﹐但最令林菁備感寂寞的是﹐大多數團員都是夫妻檔﹐即使不是夫妻同來﹐也是丈夫在家看小孩﹐不像她﹐丈夫經常不在﹐有時﹐她還把兒子一齊帶來﹐讓他在時萍家和她兒子一齊玩。 那些太太們一見到她﹐最愛問的便是﹕[ 你先生還沒回來啊﹖] [ 你先生現在在哪裡﹖台灣﹖大陸還是香港﹖] [ 你先生這次出去多久﹖什麼時候回來﹖] 雖然他們都是出於關心﹐但這她聽來﹐卻頗為刺耳。 尤其偶爾﹐有些太太還會半開玩笑地問她﹕[ 林菁啊﹗你先生這麼常不在家﹐你不怕他在外面怎樣嗎﹖] 她們說的含蓄﹐她卻知道她們指的是像 [ 包二奶 ] 那類的玩意兒。 有一次﹐吃點心閑聊時﹐大夥提到那些台商在大陸的敗行和大陸用來抵制 [ 包二奶 ] 的新政策﹐時萍說﹕[ 林菁﹐我真佩服你對自己的丈夫那麼有信心﹐我就做不到﹐所以﹐我當初結婚時第一個條件就是對方不可以是生意人﹐我一定要找將來乖乖上班的上班族﹐免得有意外﹗] [哼﹐難道上班族就絕對不會出軌﹖] 林菁在心裡反問道。表面上她笑著回答﹕ [沒有信心要怎樣﹖難道要天天跟著他去出差﹖反正啊﹗不會的啦﹗而且我怕他干嘛﹗他才怕我呢﹗他要出軌﹐我也可以啊﹗誰怕誰呀﹗ ] 大夥都被她的回答給逗笑了﹐一群人又嘻嘻哈哈地轉到別的話題。 那天回家的路上﹐林菁備感孤單。兒子玩了一晚上的電腦﹐在後座累得睡著了﹐她一個人開著寶士100在黑暗的高速公路上奔馳﹐想到別的太太們都有丈夫相伴相擁而眠﹐自己卻夜夜孤枕難眠﹐不覺悲從中來。 她和丈夫是在台灣認識的﹐那時她剛畢業﹐在一小公司當秘書﹐丈夫從商專畢業﹐在那兒已上班四﹑五年﹐由於表現不錯﹐當了個小主管。他在她公司不久便對她展開熱烈的追求﹐每週一早上﹐她的桌上有一打鮮艷欲滴的紅玫瑰。那時玫瑰花非常貴﹐少說一打也要數百元﹐他如此慷慨的對待﹐令她好生感動﹐雖然因自己是大學畢業而對方是專科畢業﹐受到家裡一些反對﹐但拗不過她的堅持﹐父母也讓步讓他們成婚了。 婚後﹐因為他姐姐在美國可以幫他們辦到綠卡﹐於是兩個人申請了間偏僻且入學要求不嚴的南部學校﹐雙雙念了兩年的碩士。拿到學位後﹐他沒找到工作﹐便自己以當年在台灣貿易公司的客戶為基礎﹐開始作貿易﹐主要是從台灣﹑香港﹑大陸等地出口禮品﹑五金等到美國﹐賣給各大折價商場。 結婚十多年來﹐丈夫的確盡了心力給她一個舒適的家﹐為了工作﹐他長年東奔西跑﹐飛機的里程數加起來比全職飛機駕駛員還多。這些年的努力﹐公司業務蒸蒸日上也顧了十幾個員工﹐算是小有規模。只是﹐這些成就﹐除了她能驕傲地天天開寶士100跑來跑去以及全身上下穿戴名牌在各種場合出現外﹐似乎填滿不了她心靈深處的空虛。 林菁回到家﹐扭開臺燈﹐面對靜悄悄﹐連一根針掉下去都會聽到的黑夜﹐她把兒子叫醒﹐叫他上床睡覺﹐兒子已經上四年級﹐長得胖又壯﹐她實在沒有力氣抱他上床﹐何況﹐她還有點怕會因抱他而閃到腰。這些年來﹐她學會把精力放在 [ 保養自己 ] 的功課上。當別的太太們天天為了要煮飯給老公及孩子吃而無法顧及頭髮﹑指甲及皮膚的保養時﹐她要特別好好保養自己﹐至少﹐這是她可以贏他們的地方之一。 兒子上床後﹐她放了音樂﹐再把浴缸旋轉渦的開關打開﹐灑了精油的水淡淡地散髮出香氣﹐她再滴上玫瑰泡沫液﹐隨著水的流速﹐泡沫逐漸變得越來越多。她把自己脫光﹐跳入白色混合著香氣的泡沫裡﹐浴室漸漸被昇起的熱氣蒸得熱乎乎起來﹐她把全身淨在泡沫裡玩耍著﹐腦海中回想今晚在時萍家的聚會﹐一幕幕的人物穿過她的思維。 林菁撫摸著自己的皮膚﹐雖然年屆中年﹐似乎和數十年前相差無幾﹐此時此刻﹐她真希望有個男人在身畔。 她閉上眼睛﹐開始幻想身旁有人。映入腦中的﹐是合唱團那一個個男士﹐他們的臉孔﹑表情和看她的眼神。她相信他們當中有好幾位都非常欣賞她或可以說是喜歡她。每次她靠近他們身旁﹐含著笑凝望著眼前的男人﹐她都可以感受到他們帶著一絲緊張和無限的興奮﹐仿彿她垂手可得-----因為她的身體離他們這麼近。而且她知道男人喜歡說話輕柔且愛笑的女人﹐所以每次她聽他們說話﹐她總刻意笑得開懷得頭往前傾﹐甚至假裝要跌到他們身上。 每次到合唱團前﹐她都刻意地打扮一番﹐尤其是那頭棕色帶金的秀發﹐她總要小心地用頭髮沾染髮劑再好好地梳幾十下﹐以確定不會有不竟意生出來的白髮露出來。 在這群女人中﹐她林菁是頗有信心自己可以在外表上勝她們一籌。她刻意塗了蔻丹的指甲﹐媚人的染髮﹐再加上名牌的衣服﹐尤其在灑上適量的香水後﹐比起其他媽媽們多了好幾分風情與女人味。 林菁常感受到那些丈夫們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那中間有愛慕有垂涎﹐只是礙於太太們在場﹐他們不敢造次而已。 林菁躺在蒸氣冉冉上昇的浴缸﹐眼前驀然浮起時萍那句話 [ 我當初結婚的第一個條件是不要找作生意的------]﹐哼﹐憑什麼她那麼有信心自己的老公不會出軌﹖只有作生意的男人才會出軌嗎﹖ 林菁不是沒有懷疑過自己的丈夫在外面有外遇或二奶什麼的﹐有一次﹐她打電話到丈夫在大陸下榻的旅館﹐接電話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她頓時全身肌肉僵硬﹐拿著話筒的手不停地發抖。她問[ 請問這是403房間嗎﹖] 對方答﹕[ 是。] 她不可置信地又問﹕[ 這是陳老闆房間嗎﹖]對方停了幾秒﹐[ 咚 ] 地一聲掛斷。 她勉強自己深呼吸幾下﹐等了兩分鐘再掛電話過去﹐這次是丈夫熟悉的聲音。她說﹕[ 我剛剛 打去怎麼有女人接電話﹖] 他鎮靜地答道﹕[ 一定是你打錯了﹐你確定是403房間嗎﹖] 她竭力堅持自己沒有打錯﹐丈夫與她爭辯了十幾分鐘後﹐很生氣地回答﹕[ 你到底要怎樣嘛﹖跟你說我是一個人在房間﹐沒有別人﹐你偏不信﹐那你馬上飛過來檢查好了﹐還是去飯店經理來當證人﹖] 她無力的掛斷電話。沒錯﹐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就算房間內有女人﹐她又能怎樣﹖ 丈夫最恨她疑神疑鬼﹐剛結婚不久﹐每次她嗅到一些可懷疑的跡象﹐她便質問他﹐他就會非常生氣﹐氣她不信任他。每次一生氣﹐他便收拾行李說要出差﹐然後一出差便好幾十天﹐中間一通電話也不打回家。 如果她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懷疑﹐丈夫每次出門在外﹐總會每隔幾天便打電話回來﹐讓她知道他的行蹤﹐至少知道他哪一省﹑哪一市。如果她因為看到一盒火柴盒上的酒家名字﹐一張紙條上的女人電話或朋友傳來的風風雨雨就質問他﹐那她就好幾十天也別想知道他在哪裡。 結婚十多年來﹐摸清了丈夫的脾氣﹐為了息事寧人﹐她再也不去想他有沒有出軌﹖有沒有外遇﹖有沒有包金絲雀﹖這些永遠也得不到答案的問題。有﹗又怎樣﹖她不是那種有勇氣離婚的人。何況丈夫給她好車開﹐好房子住﹐又從不過問她瘋狂的採購﹐那﹐還有什麼可埋怨的﹖只要他回來時陪她去參加各種華人活動﹐讓那些太太們知道她林菁還是有丈夫的﹐那就夠了﹗ 其實﹐讓那些太太看到她與丈夫出雙入對﹐最重要的是﹕讓她們對她沒有戒心﹗繼而對她與她們丈夫的眉來眼去﹐打情罵俏也比較不會放在心上﹗ 林菁在外面從不說丈夫壞話﹐因為她要讓那些女人們相信她和丈夫伉儷情深﹐不會背叛他的。林菁清楚知道﹐在中國人圈子裡﹐如果你是已婚﹐你可以和別人的丈夫聊天說地﹐婆娑起舞﹐合唱卡 拉OK﹐甚至勾肩搭背﹐大家都會以為只是朋友間一時興起之作。 但是如果你是離婚或未結婚﹐那麼那些太太們便避之唯恐不及﹐把你列入 [ 單身公害 ] ﹐成為 [ 拒絕來往戶 ] 。如果你稍微跟她們的先生多講幾句話﹐她們馬上走過來﹐藉故把丈夫支開﹐仿彿怕你會把她們的丈夫拐走似的﹐如果你斗膽包天﹐敢和那些男人們跳舞或唱歌﹐那就馬上風言風語﹐謠傳你勾引某某人了。 林菁深知﹐要在中國人圈子里如魚得水﹐最重要的就是要維持 [ 已婚身分 ]。 這些年來﹐她已經懂得如何讓自己開心。別的太太們長會因丈夫出差而挽拒出席吃飯或聚會的場合。她可不﹐她從來不放棄任何可以展現她風采的場合。事實上﹐丈夫不在反而給了她一些優勢﹐她可以到處和不同的人聊天﹗她喜歡有意無意地緊挨著別人的丈夫與他談他的工作和孩子的活動﹐也有意無意地談侃自己 [ 我丈夫又出差了 ] 一副促狹委屈的表情﹐她享受著那些男人對自己的溫柔慇懃。 林菁常感受到那些丈夫停留在她身上愛慕的眼光﹐那給她極大的滿足感。每次聚餐﹐她若看到有丈夫在洗碗﹐她便跑過去﹐搶著洗碗﹐手肘手臂有意無意地碰到對方﹐那些肌膚接觸﹐雖然只有數秒﹐她回到家可以幻想一夜。 丈夫不在﹐有些問題只有請教別人的丈夫﹐像修水管呀﹐申請重新貸款啦﹐找人來鏟雪呀﹗林菁常打電話給他們﹐雖然是問公事﹐但是常會聊到私事﹐她喜歡躺在穿上和他們聊天﹐那時一種含著私密的異樣感覺﹐放下話筒﹐她便能在想像中安然入睡。她也喜歡打電話到他們的辦公室或手機﹐因為在那種交談中﹐她會有片刻幻覺﹐覺得他們暗中愛慕她﹑崇拜她﹗他們不屬於他們的太太﹐他們在精神上是屬於她的﹐不知為什麼﹐她常因為想到這種 [ 曖昧關係 ] 而獲得高潮﹗ 林菁不知在浴缸中泡了多久﹐想到那些男人的臉孔﹐她忽然亢奮起來﹗ 其實沈時萍有什麼好誇口的﹐她在那科技公司上班的老公﹐不見得就沒有外遇﹖誰說只有作生意才會出軌﹖只要她林菁多用點心思﹐保證他們多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只是還不想那樣作而已﹗ 林菁忽然想到與時萍丈夫的許多點點滴滴。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她帶愛玉冰去聚會﹐合唱團的人都忙著練唱﹐當主人的時萍也在忙著準備練唱歌譜﹐於是時萍的丈夫來幫她一齊洗愛玉﹐兩個人在水槽一直搓洗愛玉草﹐兩人身體相觸﹑十指搓在一起﹐她幾乎可以聽到他怦怦的心跳﹐從那 以後﹐她老覺得他喜歡與她聊天。 [ 是了 ]﹐林菁忽然心生一計。她決定明天藉故打電話到他辦公室﹐而且要拿到他手機電話﹐她決定對他展開攻勢﹐請君入瓮﹐看他能不能抵抗她的美色與誘惑。 屆時﹐看沈時萍還能不能誇口他自己老公的忠貞﹗ 時萍從浴缸中出來﹐緩緩地把身上大水珠擦干﹐坐在梳妝檯前﹐細細凝視自己尚姣好的身軀﹐幻想著時萍的丈夫愛憐的眼光﹐幻想著他的十指撫摸自己的軀體。明天﹐明天就要展開攻勢﹐總有一天﹐她林菁要讓時萍知道﹐不是只有作生意的才會出軌﹗ - 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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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