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到西岸魚寫的 “心的懸念”﹐ 真是心有戚戚焉﹐ 她家有個愛遨遊四海的兒子﹐ 常令她擔心﹐ 小堤琴回應她家也有這麼一個兒子﹐ 可以背包背上﹐便去歐洲自助旅行四十天 .

和她們一樣﹐ 我家也有個愛週遊世界的孩子﹐只是她們是兒子﹐ 我們家這位卻是個女兒。 高二去非洲肯亞﹐大一﹐ 大二暑假去印度作研究﹐ 大三下學期去約旦﹐暑假遊遍中東﹐埃及﹐七﹐八個國家﹐ 去年大學畢業﹐ 目前在葉門作事。女兒有自己的人生目標﹐ 作爸媽的只有支持她﹐天天為她禱告﹐求神替我們照顧遠方的她。

看到女兒天不怕﹐地不怕﹐再想起她三歲時﹐我寫的“離家的第一步”﹐不覺啞然失笑﹐孩子小時﹐ 我們多會擔心呀﹐深怕那裡沒作好﹐讓他們跌倒。看到她出生第一年﹐我們當聖誕卡的她打呵欠的照片﹐ 看到她畫阿公時聚精會神的樣子﹐ 看到她自葉門 email 來的照片﹐ 不禁輕嘆﹐時光飛逝﹐ 歲月如梭﹐﹐真是一點也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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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家的第一步

夜半﹐聽到一陣唏唏唆唆聲﹐一會似有人開門關門﹐一會又似有人走路開燈﹐我不覺心中一驚﹐該不會小偷來襲吧﹖一想﹐不禁背脊涼了起來。忽聞一陣抽水馬桶聲﹐猛地恍然大悟﹐原來是女兒起來上廁所﹐才三歲半的她﹐在很多事上已獨立自處﹐連半夜如廁﹐亦一副小大人作風﹐動作純熟沉靜﹐完全不必我們操心。

我靜聽她回房上床﹐不覺百感交集。這八個多月來﹐女兒改變許多﹐從害羞內向到大方合群﹐從孤僻自處到獨立主動﹐這全由於學校的訓練及家長老師的密切配合。 女兒是滿三歲時進入這所蒙特梭利 ( Montessouri ) 學校的﹐有關該校的種種﹐報紙常介紹﹐我們也是經報章報導及許多本州外州有小孩朋友的大力推薦﹐才報名家裡附近的這所學校﹐且因名額有限﹐還在候補名單上等了三個月才得以進入。

[ 蒙特梭利 ] 最大的特色是著重於個別訓練。學校尊重每個小朋友的選擇權及獨立性。一天中有幾個小時是全班活動﹐其他則任由每人自排列教室四周的書架上選擇各樣課程﹐他們可以決定自己何時圖畫﹑何時唸書﹑玩拼圖﹑作勞作﹐甚至辦家家酒﹑玩彈珠﹐也可以決定自己一個人玩或是與別人一起玩。老師只在旁適時的輔導及參與。

女兒生性害羞內向﹐膽子小。且在三歲之前﹐一直由管家及婆婆輪流帶﹐很少接觸英語環境。剛進學校時﹐每天下班後我去接她總見她一個人在角落玩﹐或坐在一旁看別的小朋友一群群玩積木或拼圖﹐神情落寞。回到家裡則常無理取鬧﹐或故意引我注意﹐甚至上下樓梯也假裝不會走路﹐要我抱抱。我開始對學校存懷疑的態度﹐心想這種教學可能較適合活潑外向﹐會主動參與別人的小孩﹐對個性較內向安靜的小孩很容易忽略﹐使他們心靈受到無形的傷害。

有一天﹐在回家的路上﹐女兒忽然說﹕[ 今天 Paula對我生氣了。] ﹐我一聽忙問﹕[ 為什麼 ﹖] ﹐她說﹕[ 因為我吃完飯 ﹐沒有說 ‘May I be excused ?’]﹐我問她﹕[為什麼不說﹖] 她答道﹕[ 因為-----因為-----因為我不喜歡嘛﹗] 第二天﹐我向老師詢問原委﹐才知道女兒上學近半個月﹐對老師的問話不予回答﹐不是搖頭就是點頭﹐或以沉默代答﹐只有對小朋友~講話。

為了訓練她應對﹐我開始堅持要她開口說 [ May I have milk ] _則不給牛奶﹐要說 [May I be excused ] 否則不可離開飯桌。我一方面向老師解釋她可能有語言上的不習慣﹐因為女兒在家一向講國語﹐一方面我則下定決心回家後訓練女兒對話﹐以幫助她克服這離家的第一關。 女兒在家一向吱吱喳喳﹐話多如麻﹐不斷的發問﹐不斷的發表意見﹐只因剛剛接觸第二種語言﹐尚不會表達自己﹐在一群三歲到五歲的小孩中﹐自然就顯得格格不入﹐甚至被以[ 不准離桌 ] 為處罰﹐實在太不公平﹐也會使她產生挫折感。

回到家後﹐我開始以英文與她對話﹐並介紹她各種食物﹑用具﹑玩具的英文名稱。開始時﹐她排斥拒絕用英文講﹐還說﹕[ 媽咪﹐我不喜歡你講英文。] 我用游戲的方式﹐假裝我是老師 Paula﹐並模仿學校的對白及活動﹐與她一齊看故事書﹐玩拼圖﹐她才逐漸產生興趣。我並要求她﹐喝牛奶或吃東西一定先問﹕[ May I have-----] ﹐離開飯桌﹐也要說﹕[ May I be excused ]。 過了一個星期﹐我與老師約談並詳述我所作的努力﹐且請她盡量鼓勵女兒參與別的小朋友的活動﹐請她對女兒多注意﹐免得她有被冷落感。

一天下午﹐Paula打電話到辦公室給我﹐很興奮的說﹕女兒終於主動開口講話了﹐而且與食物無關﹐她竟然自己拿玩具來找老師玩﹐令她喜出望外﹐高興地忙不迭地打電話給我。那天回家﹐我向女兒形容老師多麼高興她講話的事﹐她聽得兩眼發亮﹐不斷地向我述說Paula的種種及她在學校的趣事。我知道﹐她對老師及陌生環境的敵意已漸消失﹐心中非常慶幸自己能及早發現﹐進行補救。

自那以後﹐我常不忘向老師詢問女兒的溝通情形每次都有令人滿意的回答。在最近的一次家長會中﹐Paula談起女兒的變化﹐很欣慰的說﹕[ 她這半年多的改變真是太大了。] 對學校有信心後﹐女兒變得很喜歡上學﹐每天早上7﹕00到下午5﹕40﹐將近十二小時的時間在學校﹐大人都可能嫌煩﹐她卻常常還不肯回家。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問﹕[ 媽咪﹐今天是不是Weekend﹐要不要去學校﹖] 若回答是Weekday﹐她便很高興。沒有了語言障礙﹐女兒學習到 [ 蒙特梭利 ] 的許多優點﹐變得很獨立﹐自己穿外套﹐穿鞋子﹐欣賞卡通錄影帶﹐幾乎不必大人操心。

在美國長大的中國小孩﹐我們常理所當然的認為他們自己會自然而然地學會第二種語言﹐大人不必擔心。這固然不錯﹐遲早他們都會學會﹐但是在他們離開家﹑初入美語環境的第一步﹐卻仍須大人從旁輔助﹐以免讓他們產生不必要的挫折感﹐而對學校心生恐懼。畢竟這是他們生命中的第一次啊﹗

面對陌生的環境﹐連大人都會緊張﹐何況三﹑四歲的小孩﹐願作父母的我們﹐一起幫助自己的幼兒﹐踏出這離家的第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