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如果祂能夠稍微公平一點就好了！你知道嗎？祂在每一個小行星都放了一個天使！如果它們願意的話，它們可以一直留在那邊，安靜自在，直到永遠。它們甚至不用剪指甲或是刷牙。還有的天使在快速的、繞著太陽轉的慧星上面，順便沒事的時候還可以看看地球上面的事情，因為它們實在太好奇、想要知道人類到底是什麼‧‧‧」

「我想這些都是妳的想像吧。」

「‧‧‧全能的上帝休息的時候‧‧‧他們說我們的生命像肥皂泡沫般消逝。除了這個沒有什麼能夠讓天使感到吃驚！」

「這我感到很不可思議。」

「你怎麼知道？誰告訴你說這不是個大騙局？」

「我們不能全都明白。《道可道非常道》」

「我聽過這一句我‧‧‧我們的知識是不完整的。我們看到的都是通過鏡子，晦暗‧‧‧」

「嗯，終於有句像樣的句子了。」

小喜不耐煩的看看他。

接著是好一陣子安靜。她很想再多說些可是她真的完全沒有體力了。她突然覺得、希望她的父親能夠、有能力，能夠讀到她的思考，這樣她就不需要張口了。

最後她說：

「你記得我們在克里特島的旅行嗎？」

他露出微笑。

「我從來沒有忘記。」

「我是說坐在飛機上的旅行，呆瓜！」

他點點頭：

「我甚至記得，我們去的時候是雞肉和馬鈴薯沙拉，回程，肉丸子和巴比卡辣醬‧‧‧」

「不要談吃的，爸。我想的是回來的時候，你知道，當我在飛機窗外看著地球，底下‧‧‧」

她沒有再說下去。但是她重新回到了天上，俯瞰村落城鎮，道路，山丘，田野。回程的飛機在相當的高度飛行，超過雲層的高度，她感覺自己在天與地中間。回到挪威的時候已經深夜。降落在戈阿特蒙機場前，他們先穿過厚厚雲絮，像佈置耶誕樹上的人造雪，接著機腹下出現迷人景緻，萬盞燈火，為他們綻放。

她說：

「當我們來到世上，我們得到整個世界。」

她的爸爸點頭同意她的說法，不過，對於女兒接下來的滔滔不絕，他似乎並不以為然：

「並不是我們來到世上，你可以反過來說，是世界朝我們走過來。」

「噢，這幾乎是一樣的意思。」

「我，我發現我擁有全世界，爸。」

他拾起小喜另外一隻手。

「就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真的。

不只是這棟房子‧‧‧烏鴉嶺‧‧‧那邊的河流。我擁有克雷特島拉西底平原的一部分‧‧‧還擁有整個三多林島。就好像我曾經是克諾索斯王宮的主人。我還擁有太陽，月亮，所有的天上星星。因為，所有這些這些，我 都 看 到 過 。」

她的爸爸拿起床頭櫃上的鈴鐺搖著。他為什麼要搖鈴呢？他應該沒有生病吧？他也病了？

小喜繼續演說：

「沒有人能夠搶走這些。這 將 會 是 我 的 世 界 永 永 遠 遠。」

她媽媽進到房裡為她注射。她爸爸趁機起身急忙出去。從他陪著她一直到現在，應該有一段很長的時間了吧？也許他實在憋得受不了？非得去廁所不可？

「小喜？」

她不說話瞪著她的母親。 

「小喜！」

「好啦好啦，打針吧，媽。不要嚕哩嚕嗦。」

她立刻就挨了一針、然後應該又昏睡過去，因為，當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看到阿葉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她覺得自己好像比父母親在旁邊的時候舒服多了。也許、會不會是因為天使在旁邊可以保佑她呢？

「妳睡得還好嗎？」它問。

她爬起來坐在床沿。從窗戶看出去，她看到外面亮亮的。

「啊，是白天耶！」她說「我覺得自己好像有些脫離‧‧‧」

阿葉神秘兮兮點點頭：

「世界不停的轉動。」

這句話讓小喜笑起來，只是她並不知道為什麼。想到世界不停的轉動、讓她的腦子也跟著轉了起來。她說：

「我記不起來誰說過世界像是在劇場裡的表演。這麼說來，這是一個巡迴表演了！」

「很明顯。」阿葉說「不過我賭妳不知道為什麼。」

她聳聳肩：

「這有什麼重要的嘛，反正我又感覺不到地球的轉動。說起來，我並不討厭如果可以稍微加快點速度。地球轉轉馬一定會把旁邊的人嚇得臉色蒼白。」

阿葉從椅子上起來，慢慢的浮上來，然後坐到書桌上面。它看著小喜：

「地球不停止的轉動讓人類可以從各個角度觀察天體。你們因此可以、從你們居住的地方，看到大部分的星星和行星和你們自己的位置。」

「我從沒想到。」

它非常肯定的點點頭、繼續說：

「不論你們住在挪威或是爪哇，你們都不會忽略忘記奇妙的天。如果只有半數人類臉上可以照到陽光、那豈不是太不公平了嗎？或是，另外一個例子，如果有半數人類從沒有看過月亮，或是上弦月‧‧‧太陽和月亮屬於住在地上的所有的人。」

「真的是這個原因上帝造了一個轉動的系統嗎？」

「當然啊！不過不只是‧‧‧」

「那你就說啊！」

「反過來說，這樣也讓每一個天使，方便看到找到地球。看著一個自己會轉動的行星顯然要比只能看到一面的行星方便多了。」

小喜發現阿葉說話像開了水龍頭般，一發不可收拾。而且，它還犯了它的老毛病、開始晃動它的雙腳。

「我早先跟妳說過了，我們的眼睛是可以透視的。不只這樣、天使的眼睛還是千里眼。」

「你的意思是說就算你在幾個光年距離之外，宇宙邊上一顆不知名的星球上，還能夠看到地上的人類？」

「完全正確。在那上面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可是，我們可以清楚看到天空劇場在地球上演出的戲碼，不管是在克雷特還是庫夫塔。」

「《天空劇場》？」

「就是地球，小喜。地球上人類的生活像一場沒有結局的舞台劇。你們上台，演出自己的角色，鞠躬下台。轉三圈然後離開‧‧‧其他的人已經來了‧‧‧」

小喜屏住氣，幾秒，她叫道：

「這種說法，這不能接受！如果這是真的，那就不公平到了極點。」

阿葉有些驚訝、但是晃著的腳並沒有稍微停下來一點：

「那，那我們就不要談這個話題。」

「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不是、想不想聊下去。」

阿葉立刻停止抖腳，它說：

「妳很刻薄，小喜。」

「那又會怎麼樣？」

「這就是我在這裡的原因。」

她盯著地上說：

「我想不到，世界竟然被造成這個樣子而不是其他的樣子。」

「我們已經談過這些。我可以確定妳經常想要畫些很美的東西，可是得到的結果通常無法超過妳的期待‧‧‧」

「就是這個樣子。可是就要這樣才有吸引力：永遠不知道結果會怎麼樣。」

「這就證明了妳也辦不到，妳也無法掌握或控制所有妳想要做的事情。」

小喜停了一下子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又說：

「如果我可以知道我畫的東西將會得到生命，我絕對不敢再畫任何東西。我絕對不肯冒險將生命賦予那些沒有能力抵抗彩筆攻擊的東西。」

天使聳聳肩說：

「不管那是什麼，妳畫出來的人物永遠不會知道妳是怎麼將它們畫出來的。」

小喜大嘆口氣說：

「現在開始我感到受夠了這些神秘不能解釋的事情！」

「可惜了。這不是我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