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日星期天下午，我如往常週末一樣，外出散心逛誠品書店和101Page書店，在此之前約有一個星期，母親三餐幾乎都是只吃一兩口就將整碗飯擱在桌上，我以為母親只是胃口不好而已，並未太在意。直至當晚返家，看見父親與妹妹攙扶著母親在客廳等著我，說母親身體不適，需赴新莊台北醫院看急診，出門前妹妹要母親先小解，但母親此時已無法移動身軀，更無法自行如廁，坐下馬桶後就無法起身。經過一番折騰後出家門，妹妹先下樓招呼計程車，我則攙扶母親從二樓走下一樓，一路上幾乎是半拖半背著的方式，好不容易才將母親移置上車。抵達醫院後找來輪椅將母親推進急診室。

醫生問診、驗血時，我在一旁協助母親詳述病情，這時我才發現母親口腔已嚴重潰爛，頓時心裏一驚，心想怎麼會如此嚴重，母親竟未讓兒女知情。不久血液檢查報告出來後，醫師以專業術語告稱：母親的白血球是正常值的十多倍，該醫院無血液專科醫師，需轉送大醫院。陪同前來的妹妹立即感到事態嚴重，由於醫師未使用常人所易瞭解的病名「血癌」，所以，我還以輕鬆的話題企圖轉移妹妹對母親病情的恐慌。經研商，醫生同意立即以救護車轉送母親前往她巴金森氏症看診病歷所在地─林口長庚醫院。我要妹妹先回家，我一個人陪著母親，在高速公路一路上母親安靜無語。使家人深感遺憾的是，從此以後，母親就未曾從口中吐露出任何我們能瞭解的隻字片語，更未留下遺言，就撒手西歸了。而母親生前最後的一句話就是，在陪同母親前往台北醫院急診的過程中，母親曾埋怨似地對我說：「你的動作和你父親一樣粗魯」。因為我的腰部脊椎曾動過手術，不能提重物，而移動母親龐大的身軀，是要使出很大力氣的，因此，我想母親會諒解的。

抵達長庚醫院急診室後，醫生檢視我從台北醫院攜來的驗血報告後，隨即安排住院。當天夜晚我在母親的病床邊，真是最長的一夜。這一夜我無暇思考，除了無助地看著母親痛苦地與病魔搏鬥外，就是焦急地詢問醫師病情，並企圖找尋相關醫學書籍以瞭解白血球過多症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深夜長庚醫院地下一樓書局已打徉，值班醫師似也不願多談病情，醫師手邊也無相關書籍，最後只好作罷，等待天明。這一晚，母親折騰到凌晨二、三點，才安靜下來，稍微安穩側身入睡。在此之前，母親的兩種狀況令我不知所措，護士小姐也忙進忙出進行相關護理：其一是，母親不斷地好像要翻身側睡，但又無力翻身，有時左手，又有時右手，向右邊護欄或左邊護欄緊抓，我不解其意，就頻頻追問母親，但母親只能張口痛苦地叫出一些我聽不懂的話語，我只能猜想母親平躺著可能不舒服，想翻身，就吃力地在床邊協助她老人家沉重的身驅翻身，但這翻身才不過一兩分鐘，母親又感不適，又要再翻身向另一側。其二是，這期間母親口腔潰爛疼痛的情形，讓人不忍，我不斷地要求醫師給予母親止痛劑，醫師說他可開一些藥，但恐怕不會有什麼效果。殊不知，母親口腔潰爛只是我肉眼所能窺見的，她老人家身體內部我看不見的地方，正遭受病魔嚴重地摧殘。這時母親似已無法自行排尿，我曾猜想母親或想小解，因此攙扶她老人家下床上廁所，結果，稍早出家門前上廁所的窘狀又再度發生，但這次由於手臂上多了注射點滴，在無人協助下，弄得人仰馬翻，靜脈血液倒流。在此情形下，醫護人員決定給母親進行插管排尿。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