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奴與艾曼奴兩兄弟，這星期在曼哈頓聯邦法院裡，因涉嫌內線交易受審。他們原本服務於一家很有名的避險基金「大帆集團」，才三十出頭，卻已經是集團中業績的佼佼者。但是據負責起訴的檢察官說，他們其實是花錢買通了律師，取得內線消息，才會這麼神。

    　搞內線的不只是他們，一個星期前，在同一個法院，他們的老闆、大帆創辦人拉惹勒南，也因為一手操控避險基金史上最大規模內線交易案，非法獲利近二十億台幣而被判有罪。現在這位億萬富豪得帶上二十四小時電子監視器，未來還可能面臨長達二十年的牢獄之災。 

    　這是繼馬多夫之後，另一個可能鋃鐺入獄的超級富豪。照說，是個大快人心的好消息。靠內線坑殺投資者的壞蛋能被繩之於法，當然該振奮人心。 

    　可是，一個多禮拜來，從美國到亞洲，並沒有多少人因此而被振奮到。相反的，大多數人完全「無感」。沒有多少人真會相信，在這次判決之後，一切都會改變──市場上的內線交易會更少，金融市場會更公平。 

    　而「不公平」，正是今天人們對於各種總體經濟上的好消息，普遍無感的原因。從景氣復甦、國民所得提高，到國家競爭力進步，一項項好消息的數據擺在眼前，許多人卻無感，就算有感，也很輕微。 

    　因為人們越來越相信：當市場傳來好消息，所帶來的財富比較可能落入有錢人的口袋，而不會反應在一般人民的收入上；而當市場有了壞消息──例如有人搞內線交易，受害的不會是有錢人，而是一般的小散戶。今天如此，未來亦然。既然受害有份，好處卻沒多少會流入自己的口袋，又何感之有呢？ 

    　要讓人民對總體經濟再度有感，就必須先讓人民相信：總體經濟的提升，金融秩序的改善，所帶來的利潤能合理地讓人民雨露均霑。 

    　眼前最迫切的，當然是全面的補破網，修訂各種惡化貧富差距的政策與稅制，比方說講了很多年、卻從來不肯開徵的證所稅，本來就是財富重分配極好的工具，應盡速開徵。 

    　其次，政府不應繼續怠忽職守，縱容市場一再上演不公平的戲碼。例如內線交易，誰都知道，這是違法的作弊行為，所有國家都禁止。在台灣，依法大條點的要關七年以上，還要罰兩億以下；如果有危害市場穩定，還要加重處罰。但實際上呢？被定罪的，少之又少。今天，當一個人用不當手段炒作股票被定罪，再也無法等於正義的伸張，往往更多人看到的，不是纏訟多年後無罪，就是關沒幾年出來，照樣好漢一條，吃香喝辣。 

    　這次曼哈頓聯邦法院認定拉惹勒南有罪，算是非常罕見的案子。但即便如此，也很難讓人們對未來的金融秩序有多大期待。一來，大帆案中實際上涉案的其實高達數十人，目前至少有二十人已經與檢方達成認罪協商，而逃過了牢獄之災；二來，金融業看起來也沒有任何改邪歸正的跡象，聖地牙哥大學教授帕諾伊前天甚至在《金融時報》投書，憂心這場官司所揭露的內線交易手法，會成為未來市場的活教材。假如政府又繼續對違法炒作股票的人高高舉起又輕輕放下，要人們怎麼對好消息有感呢？ 

    　前幾天，美國聯準會前第二把交椅柯恩，就公開抨擊那些炒做金融商品的業者，以及配合演出的信用評等公司，都是造成金融風暴的罪魁禍首。政府錯了，他說，「官員們對風險不夠警覺，而且就算警覺到，也不夠積極地採取必要的介入。」對於全世界數以百萬計被金融危機所害的人，他說：「我深感抱歉。」 

    　但抱歉又如何？距離貝爾斯登倒下已經三年，無數散戶至今無法翻身，許多企業沒熬過風暴而倒閉，更多家庭到現在還住在價格大崩壞的房子裡，背負著巨大房貸。但當年瘋狂投機，至今還是沒有半個金融業者受到懲罰。柯恩說，「我不會犯同樣的錯誤」。不該犯同樣錯誤的，豈止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