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拉登死了，油價該上漲還是下跌？

    　前天的紐約市場上，油價重挫九％，一年來，沒見過這麼大的單日跌幅。歐巴馬宣布賓拉登死訊後那幾天，國際油價天天跌，又摔回百元大關以下。 

    　不只油價，糖，咖啡，可可，白銀，這禮拜全豬羊變色。路透社有個Reuters-Jefferies CRB指數，追蹤約二十種商品行情，前天一口氣跌掉五％，同樣是一年來最大的跌幅。 

    　有分析師說，這是因為賓拉登的死，沖淡了幾個月來「阿拉伯之春」所造成的緊張氣氛。先前，大家擔心利比亞這些產油國繼續鬧下去，石油供給會出問題，因此造成油價上揚；但現在，賓拉登轉移了焦點，大家更關心全球經濟的需求面。而需求，一來美國失業人口增加，二來德國最新公布的工業訂單減少，不樂觀，所以油價下跌了。 

    　見鬼了。今年的油價開始飆，不正是因為需求面看漲嗎？不是說，中國人、印度人更有錢了，買更多，所以油、金全都更搶手嗎？這星期才出爐的聯合國報告顯示，全球人口繼續增加中；世界銀行也說，今年的全球經濟還會成長三％以上；再加上現在沒了賓拉登，恐怖分子群龍無首，天下應該更太平，買氣更旺，需求哪裡不樂觀了？尤其在一天內跌這麼深，又是什麼道理？ 

    　像這樣疑惑，散戶心中多到數不清。已故數學大師曼德伯（Benoit Mandelbrot）就曾一語道破：新聞事件與金融商品價格之間，因果從來就不絕對。例如戰爭，可以導致油價上漲，也可能造成下跌。「分析師們可以在事後自圓其說，而且總是解釋得頭頭是道，」他說，但在開盤之前，頂多只能猜測，沒人能保證哪種情況會發生。既然如此，散戶又怎能將自己血汗錢的風險，押在這不確定的猜測之上呢？ 

    　正因為不能，所以我們需要反覆提醒不理解風險的散戶，別輕易把辛苦賺來的儲蓄，放到金融商品的賭桌上。我們也需要政府出面，就像維持治安一樣，保護投資散戶的安全，不被金融市場上居心不良的歹徒所害。 

    　該做的事情很多。首先，嚴懲市場上的歹徒，例如美國重判金融騙子馬多夫，追回不了多少錢，但至少就為受害者出了口鳥氣。其次，趕緊立法，制定更公平的政策，杜絕業者將高風險的商品，硬是塞給不理解風險的散戶。美國去年通過了《陶德─法蘭克》金改法案，成立「消費金融保護局」；英國金管會也在研擬法規，防止金融業者像過去那樣亂賣商品，然後坐收驚人紅利。 

    　最重要的，是跳出「金融政治」──不要什麼事情都看金融市場臉色，更不該拿金融市場的表現，列為政府的施政成績。從美國房市到亞洲股市，大家看看金融風暴前的數據就不難明白，股市好，從來就不是經濟體質好的佐證，房市熱，更不等於人民有安全感。 

    　正好相反的是，今天政府越顧慮金融市場表現，人民的不安全感也越容易升高；當政府越急著想讓股市房市上漲，對經濟體質的傷害也越大。冰島，愛爾蘭，西班牙，希臘，此刻被債務追著跑的國家，有哪個不是這樣陷入金融政治所挖出來的深淵？ 

    　要跳出金融政治，不容易。看看英國，才說要研究讓金融業者合理繳稅，業者就嚷著要出走；美國雖通過金改案，卻繼續受到來自政商既得利益者反撲。預計接掌消費金融保護局的華綸（Elizabeth Warren）就說，反撲一直沒停止，「只是從大街上，改到暗巷裡而已。」 

    　但反撲來自大街也好，暗巷也罷，政府都得正面迎戰。政策上，不再以「拚經濟」之名，縱容炒股炒房；不可說一套做一套，明說打投機，暗地卻隨既得利益者起舞──借用華綸的話──在暗巷中算計人民。心態上，擺脫「市場好等於經濟好等於政績好」的邏輯，合理分配財富，嚴格規範市場，才是贏得民心的上上策。總之，趕緊跳出金融政治的深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