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顏是通往厭煩之鑰，糾纏不清、死纏爛打是贏得負面評價之不二法門。

當一個人平常行為令人嫌惡後，說話時比手畫腳、拍肩指鼻往往就像瘟神般惹人火怒。

這一日，羅仕洲、孫玉祥非法盜版、亂學人不但被轟，還到處吃閉門羹，夜郎自大之後落得黔驢技窮、臉上無光、見不得人。

先是在教室，他倆一點小事就莫名其妙地激起眾人怒火，全班撻伐，從教室後面經由各排間走道到教室前面，被後面跟前面坐著跟站著的女生們拿著筆抱怨罵聲不斷、千婦所指。他倆帶笑回頭，遂自認無趣而出去外面、摸摸鼻子離開。

早上，我帶著昨晚閱讀傲慢與偏見的心情，演戲般地揹著書包騎車出門。一出門，就正好碰見陳明君騎著車經過我家門前。我嗨了一聲，他也嗨了一聲，隨後他就與我並行，騎到鎮公所時，他延遲於我後面。他對我滔滔不絕說一些話，我不但一個字也聽不清楚，還全身定住僵硬不動，表情似乎是面無表情、冷酷無情。我只聽見一陣陣低鳴嗡嗡聲，都是陳明君嗓音音質的低頻。在我正思考著何以然如此時，僵硬令被解除了，我又恢復平日肉體的彈性和移動，陳明君說話的聲音也不再只有低音那麼難辨認。

到校後，升旗時，我看見羅仕洲一直在陳明君後面對陳明君喋喋不休講話，也不顧忌會被抓到和扣分，也不管旁邊人的感受。

只見陳明君一直不理他，跟我一樣，全身絲毫不動，彷彿羅仕洲是啞巴一樣，絲毫沒有聲音影響他。

升完旗回到教室後，我看見陳明君回頭對他後面的羅仕洲伶牙俐齒地說：

「你就是緊迫釘人窮追不捨所以人緣不好成績落後大家都不想跟你做朋友。」

放學時，我在校園就和陳明君牽車走在一起。

我問：

「今天早上你跟我在路上講話的情形有被羅仕洲他們看見是不是？」

陳明君搖頭。

「搖頭是沒有還是不知道？」

「應該沒有吧！」

「那早上升旗羅仕洲怎麼會學我們早上上學路上講話的時候我的樣子跟你講話？他演你，然後你演我！」

陳還是搖頭，有點力不從心狀。

「可是你在教室回他話講的那一句很精彩吔！什麼『你就是緊迫釘人什麼什麼所以大家都不要跟你做朋友！』那句，你說出我們大家的心聲，而且充滿了知識水準。你好棒喔！」

陳學趙雅芝傾著頭微咬嘴唇謙遜地回禮。

「吳大洋，我對不起你。」

令我訝異，他會做什麼對我不起的事？

但我沒動肝火，我口氣如常。

「什麼？你為什麼對不起我？」

他不說話。

「你哪裡對不起我？怎樣對不起我？」

我說著說著，穿越人群和大卡車旁邊狹縫，扭身側體，自覺像小丑一樣，頗不高興。

「你說啊！說話啊！」

我語調平常地對他說。

陳仍然封口如瓶。

但他說了一句：

「從今天開始，你要我做什麼事，我一定盡量答應你。」

「我要要求你什麼？你怎麼突然變那麼好啊？」

我們到天主堂之前一路上靜默不語，時光在尷尬和乖巧的氣氛當中微略難受度過。

此時羅仕洲和孫玉祥及劉文彬與呂文煐在後頭追上。

羅仕洲先發制人。

「今天報紙說前天台北通化街一個小偷偷人家一台小電視機，第二天他拿到當舖去當，馬上被警察抓到。你們知道為什麼嗎？因為那台電視機是外國做的，台灣沒有，而且失主正是當舖老板的爸爸，老板一看那用了五年的電視機，就知道是他爸爸前晚告訴他不見的那台，上面還有他侄子抓花的刮痕，獨一無二的！」

羅仕洲還自得其樂地繼續說：

「如果我也有一台小電視機，我要每天看 A 片，跟好朋友準備一些錢，投資第四台錄影帶台賺錢，專門播放 A 片！」

「然後拿一張竹躺椅，穿短褲和男另骨，每天不工作，坐在那裡買香煙過癮抽，買啤酒大快喝，買檳榔盡情吃，翹二郎腿快樂大摳腳，自己摳自己聞！」

陳明君火力全開，毫不留情面地大肆拆羅仕洲的台，盡情評論！

我聽聞感覺很丟臉，不知道那幾個中下階層聽到是什麼感覺，但是陳音調美麗雅緻，又正中人下懷，令我大快朵頤，心胸豁然開朗！

只見他們幾個都沈默不語，從背影和側面上判斷，他們似乎在思考。

「莽裩(明君，劉文彬式台灣話)你有楊榮一的參考書嗎？英文的！」劉文彬說。

「楊榮一？誰？」

「就是那本藍色字的英文參考書作者啊！你上次看到啊！」我補充道。

「喝－啊！我沒有買英文參考書。」他拉一下肩上快掉落的書包帶。

「昨天新聞有播一個磚頭工人下工後去賭六合彩，結果槓龜後用拳頭打人，被仇家追殺！」

孫玉祥發言，一副鄉下小孩讀了書，彷彿有了思想和權力，發表自己我見的看法。

「然後你回家在湯裡放農藥給你爸媽喝，再跟你太太謀財害命，賣了你家土地和田產，到美國逍遙法外、遠走高飛！」

陳明君一副溫柔悠哉地教訓人樣，真過癮！

咦，奇怪，劉文彬為何此時早已消失，他剛才出現的目的是什麼？讓人好奇！

「我們家那邊有一棟新的農家別墅，回家後可以天天看它，欣賞它的美。」孫玉祥道。

「還可以租給別人賺房租！」羅仕洲再說。

「然後你們晚上就商量要怎樣把它賣給老鴇賺私娼的皮肉錢，每天盤一隻腿坐在那裡數鈔票，看有多少寂寞男子丟錢給你們花，淨賺這種骯髒錢！」

陳一語中的地回應。

羅孫兩人靜默半晌，說不出話，只有我在那裡暗忍偷笑，覺得陳這國語真高明。

「以後如果看到人家有種檳榔樹，拿飛標丟上去砍它的葉子，讓它長不出樹枝！」羅仕洲不甘寂寞說。

「我以後要把太陽摘下來，當做冬天的暖爐，然後寫詩。」孫玉祥一直想語不驚人死不休，不知是不是領教到陳明君的厲害，決定向他看齊？

「結果你們兩人王哥柳哥遊大陸，嫖到自己親戚的小女兒，傳染愛死病，還到泰國求降頭術，希望全世界的女人都被你們嫖，結果弄巫蠱意外害死自己，靈魂下十八層地獄！」

終於，羅孫二人受不了氣氛冷淡，處處碰一鼻子灰，求語趣卻一直踢到鐵板，離開我們的隊伍了！

倒是呂文煐，從頭到尾黑著一張臉，不說半句話，只是騎著車跟隨，模樣令人疑懼。